《无尽夏》木泽以川

5、第五章

　　沈澈蹲在床边，伸出手拍了拍段棠的脸，“要吃点东西吗？”
　　段棠皱了皱眉，缩进了被子，声音闷闷的，“今天在下雨吗？”
　　沈澈看了看窗外，确实是在下雨，天空还挺暗的，是个阴雨天。“对的，阴雨天。”
　　“好...”
　　他觉得段棠有点儿奇怪，“不舒服吗？”“手疼，多年的老毛病了，缓缓就好。”
　　沈澈看着床上的一坨被子，起身去把那碗面吃了。
　　段棠缩在被子里，左手因为疼痛不住地发抖，他痛苦的将身子越蜷越紧，额上的冷汗浸湿了身上的床单。

　　“妈妈！”
　　小段棠兴奋的跑回家，怀里还抱着一小袋米，他兴冲冲地挤过人群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怀里的米掉在地上，散落的到处都是。
　　因为惊恐，段棠一下跌坐在地上，慢慢的爬到妈妈身边，看着妈妈满身的血小段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抖着手去找出血口。
　　“妈妈...”
　　“妈妈！”
　　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的滴在女人脸上。
　　小段棠看向厨房，那里也有很多血迹。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往厨房走。
　　姐姐拿着刀，发狠地往手上割，脸上，衣服上，墙上，都是血。
　　段棠扶着门框，颤声道:“姐姐...”女孩转头看他，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她就飞奔到段棠身前，强硬的拉过他的手，一刀一刀的往他手腕上割。
　　“和我们一起走！和我们一起走！”她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
　　段棠疼的大叫起来，拼命地想要离开，“不要！不要姐姐！”
　　刀子猛的落在地下，紧接着发出巨大的响声，段棠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疼痛让他暂时忘记了思考，渐渐失去了意识。
　　他的手伤到了神经，每到阴雨天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甚至想死。

　　恍惚中，段棠落入了如当年一样温暖的怀抱，他半睁开眼，看见了沈澈俊俏的侧脸。
　　“忍忍，我和小姐申请了天气系统，只要她同意就能变化天气。”
　　段棠靠在他的颈窝处，默默汲取着沈澈身上的温暖。“好疼呀...怎么办...”
　　沈澈抓住他发抖的左手，“我陪着你就不疼了。”段棠仰起头看他，笑道:“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感谢你？”
　　“要不试试以身相许？”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没想到段棠听后还真低下头思考起来。
　　片刻后，他挣来沈澈的怀抱，跪在床上，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轻轻吻了下去。
　　沈澈懵了。
　　段棠的舌头有技巧的在他口腔里搅动，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些变化。
　　沈澈伸手试图推开段棠，却被他一把抓住，段棠眼角泛红，微微喘息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对吗？不对吧，他是一个正常男性诶。
　　“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沈澈，我喜欢你。”
　　这种感觉就像什么呢？像烟花在空中炸开，把毫无防备的人吓得一抖。
　　“我...段棠，我不喜欢你的...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段棠打断他，“我们只是朋友？哦不，也许朋友都算不上对吧？”
　　沈澈低下头，算是承认了这种说法。
　　段棠冷笑一声，“你以为为什么是你把我捡回来，算了，你都不记得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便背过了身去，不再看他。
　　沈澈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想抱抱他，又无奈的缩了回来，起身走了出去，“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在系统里活下来才最重要。”
　　临走前他说道。
　　段棠不甘地抹掉眼角的泪，语气中尽是无奈和嘲讽，“活下去，我什么都没有了活下去干什么。”
　　他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姐姐，没有了外婆，没有了爱人，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段棠很久以前就在想，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幸，先是家人离世，后来自己又被车撞死，再后来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自己又被封印了。
　　段棠啊段棠，你怎么这么背啊。
　　爱上一个人多不容易，自己却这么轻松的就失去了他。
　　世界这么大，你该怎么找到我？
　　那天段棠一天都没出房间，坐在床上，抱着缩成一团的自己发呆。
　　天气确实被修改了，起码手腕不再疼了。
　　一直坐到晚上，窗外突然传来响动，段棠抬眼看过去，窗外是他的姐姐。
　　也是小姐。
　　小姐穿着她自杀时的衣服，一件白色T恤，半边都是血。
　　她不再是小孩的模样，而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样子。
　　两人隔着窗户相互盯着对方，僵持了会儿，小姐率先开口，“把窗户打开吧，我和你说说话。”
　　段棠有些犹豫，他心里是不想开窗的，小姐又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怕你姐姐我再封印你？你想多了，我要是想这么做就不会亲自跑到系统里来找你。打开吧。”
　　段棠这才起身打开窗户。
　　一开窗，一股冷风就吹了进来，段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姐飘了进来坐在了书桌前。
　　“手还疼吗？”段棠关窗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转过身面对她。
　　他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段瑶了，从段瑶自杀后，她就一直是这样的相貌，段棠有时候还挺想知道段瑶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
　　段瑶的眼睛，以前是正常的黑棕色，段棠听说，她当上这儿的老大时，身上多数器官都被替换了，瞳孔估计也是那时候换掉的。
　　“痛不痛有关系吗？每个阴雨天都是一样的。”
　　段瑶低下头，声音很轻，带着愧疚，“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要你对得起我，你如果真觉得愧疚，就把沈澈的记忆还给我。”
　　段瑶猛的抬头，目光阴冷，不庸质疑道:“绝对不可能，其他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他的记忆我绝对不会还给你。”
　　“为什么？他哪里招惹你了？”
　　段棠有些不理解，当年她也是这么不讲理的就将沈澈的记忆删除，将自己封印在系统里。
　　“没有为什么，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想重蹈覆辙吗？”
　　这下段棠明白了，童年的事，给段瑶带来了阴影，她害怕段棠也遇到他们爸爸一样的人渣。
　　段棠长呼了口气，耐下性子解释道:“沈澈他不一样，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不也是男的吗？为什么你这么敏感？”
　　“不是？！”段瑶突然暴起，把段棠吓了一跳，她一步一步走向他，怒吼道:“妈妈不也说过那个人渣是好人吗？最后呢？最后呢！我死了！死了你懂不懂！我当时才十四岁啊！我的人生都被那个人渣毁了！我明明...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
　　段瑶缓缓蹲下身，双手捂着脸，像是哭了。“我不想...你再和我们一样，只要你再过五个系统，你就能出去了...你可以有很好的生活...不要喜欢他...不要喜欢他...”
　　这些话像一把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扎在段棠心脏上，将他扎得血淋淋的。
　　这都是一个姐姐对弟弟最纯粹的希望，她希望段棠可以好好生活，她希望段棠以后高枕无忧，她希望段棠忘了那段黑暗的记忆。
　　“可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沈澈什么都没做，他不应该被这样对待。”有一个决定的种子在他心中扎根发芽，他俯下身轻轻抱住自己的姐姐，他们是亲人，这一辈子都会被血缘关系拴在一起。
　　“我可以把记忆还给他，但你不可以再和他一起，你乖乖的过五个系统，我就送你出去。”
　　要放弃沈澈吗？
　　段瑶突然激动的抓住他的肩膀，“你爱他对不对？你也不想让他失去记忆一辈子对不对？嗯？对不对？”
　　段棠没有说话。
　　“我...你能保证你的话的真实性吗？”
　　“我可以保证，我是你姐姐，我不会骗你。”
　　......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