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59、第 59 章

　　苏辛月看着门外脸色阴沉的蒋婶，当下也不再装作工作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继续忍耐。

　　“蒋婶，看来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们也不便打扰，这就告辞。”说着还不忘扭头冲着屋里喊道：“老公，带着弟弟出来，反正也马上快天亮了，咱们出去找回家的路就是了。”一掏口袋拿出一叠钱塞到蒋婶手里：“今天多有打扰，这些钱就当我们的补偿，还请你们别嫌弃。”说着冷脸看了一圈围在屋外的人。

　　她猛地沉下脸色，倒是让第二次返回来的人们不好意思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不好意思，最起码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是这样。

　　听得苏辛月的声音，纣王和殷铎两人迷迷糊糊走了出来，正揉着眼睛声音沙哑问道：“老婆，又出什么事了？”心里对这个称呼暗自窃喜，装出一副刚醒的模样。

　　走到门口看见外面围着一圈人，在黑夜里显得阴气森森，引人不适，转头看向蒋婶皱眉问道：“您这是又出了什么事？”

　　原本脾气还行，待看到蒋婶手里一叠钱后，知道是老婆给的，语气就不是那么顺耳，最后几个字音调重重强调了一下。

　　还不等蒋婶说什么，殷铎也走了过来，蹙着眉头耸拉下眼皮，阴郁说道：“给了钱就等于租了这房子，让我们好好睡一觉这么难吗？放心，我们天亮就走，不打扰你们。”

　　说着被苏辛月横了一眼，状似埋怨道：“小铎，有点儿礼貌，想必蒋婶也不是故意打扰咱们，事出有因吧。”

　　说完朝着站在门口的蒋婶看去，蒋婶大半个脸都隐藏在黑暗中，还不等她扯出笑想着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就又一次被殷铎嘟囔了一声：“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了要钱整个村子脸都不要了。”顿时气得够呛。

　　“小铎！你给我滚进屋子里去！”苏辛月用力一拍手边的门，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指着殷铎的鼻子把人骂了进去，和纣王夫妻二人重新看向蒋婶，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道歉：“实在是抱歉啊蒋婶，我从小和弟弟相依为命，他实在是被我惯坏了。您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我们能帮忙一定帮。”

　　三人你来我往配合地闹了一场，倒是把对面打得一个措手不及，任由着苏辛月把话题重新扯回来，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鉴于找人要紧，暂时想给他们颜色瞧瞧的心思压了下去，把蒋婶推了出去让她说。

　　蒋婶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握着苏辛月的手一脸憨厚：“姑娘啊，不是蒋婶故意找你们麻烦，实在是村子里面走失一个人，全村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这才想着他是不是躲到了你们这里。”

　　说着越过苏辛月的肩膀朝里面看去，还不忘加重语气：“那人不是个好的，婶子也是怕他伤害你们，这才着急忙慌带着后生过来，只是查看一下。”

　　蒋婶话音刚落，苏辛月就掏出一张符纸来，上面微弱的灵力刚波动开，眼前的人们动都没动，眼里还带些嘲讽，看着她不明所以。

　　苏辛月挺胸抬头得意洋洋：“凭管他是谁，只要敢来找我麻烦，我保证让他有去无回。”说完掐了一个生疏的手决，手里的符纸燃烧起一个小小的火苗。

　　微弱的火光让门口的人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看不起我玄门九尾狐？”苏辛月对着笑声的方向怒目而视，与此同时，刚刚被说骂回去的殷铎又一次出来，站在她身后表示立场。

　　殷铎的再次出现，说明了秦三爷已经没了大碍，纣王即使把人拦住，打了个哈欠问蒋婶：“你们只是说要做什么，早点弄完我们睡觉。”

　　“我们进去查看一番，只要没人立马出来。”蒋婶实在不爱和他们纠缠，赶紧说道。

　　她现在越看苏辛月越不顺眼，决定进门以后慢慢折磨她。

　　“好，那你们快点儿。”

　　“老公，好好的干嘛让他们搜查！”苏辛月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担心他们查看殷铎的棺材，里面还有秦三爷呢，尖声阻拦。

　　胳膊刚伸开，就被纣王搂在怀里，亲身凑在她耳边安抚：“乖，让他们看一下放心。”说着拍了拍苏辛月的胳膊，示意她没事儿。

　　苏辛月这才安静下来，等他们看了一圈后，果真停在了殷铎的棺材边，见纣王阻拦他们开棺，像是在拖延时间，苏辛月也上前一同胡搅蛮缠。

　　这群僵尸无论怎么样生前都是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苏辛月这种大妖能够无理取闹到什么程度，到最后气到双方互相僵持，要打起来的地步。

　　纣王这才装模作样把苏辛月拦在身后，示意殷铎打开棺材。

　　殷铎沉着脸色打开了棺材，众人凑上前看向空空的棺材，这才撇着嘴没说什么。

　　不过心里都不痛快，嘴里不饶人：“既然是口空棺材，早点打开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看！”殷铎冷声质问。

　　“就凭这里是蒋氏村，你知不知道蒋氏村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被殷铎呛声的年轻男子冷笑地看向他，眼里全是恶意。

　　“我不知道僵尸村怎么来的，但是我知道你是怎么没得。”

　　殷铎丝毫不惧，裂开嘴笑得比对面伪装成人的僵尸都阴郁，双方脸色都不好看，那几个老的着急去别处寻找，跟他们计较就往外走。

　　只留下苏辛月三人和对面的小年轻对峙，也许是把他们彻底激怒，不想再继续伪装，一张张青面獠牙的脸慢慢在人脸上幻化。

　　等着他们求饶的僵尸，等了半天没见对面三人脸色有什么变化，尤其是那个叫苏辛月的女人，竟然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僵尸们正打算朝对方扑上去的时候，就听见外面喧嚣声传来，僵尸的吼声和地面的震动，让大家脸色巨变，这是村子里的长辈们的声音。

　　僵尸不死不灭，自然也不会疼痛，唯有经历巨大的对战，快要死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没顾得上对面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转身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跑去。

　　听到声音的来处，应该在河边。

　　苏辛月三人被留在原地，她看着纣王和殷铎询问：“秦三爷呢，怎么和咱们刚刚商量好的不一样？”

　　“你刚去开门秦三爷就醒了，他给自己疗伤完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穿墙离开。”

　　说实话，除了鬼，纣王还从来没有见过能穿墙而出的人。

　　谁料听到这话，苏辛月呆愣半晌，从久远的记忆中，扒了出来一点儿线索恍然大悟：“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和他俩混熟了，殷铎也不见外，插话也非常娴熟。

　　“怪不得尊上说他自有去处，他不是此界人，自然不能接下尊上的活儿。”苏辛月听到外面更加强烈的震动拉着两人朝那边走去，还不忘给他们解释：“修行之人唯有到达出化虚境大圆满，离渡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才能穿墙而过，视万物于无物。此界断了通天之路，又逢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只有外界之人，才能无视此界规则。”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达河边，只见秦三爷飘在半空中，对面僵尸们全都一脸痛苦捂着头，就连河里的鱼都翻腾无果，好似在承受什么天大的苦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纣王上前问道。

　　“三爷。”

　　“秦老三！”

　　两声称呼一前一后，很轻易就区分出苏辛月作为一个大妖，有多么地随性。

　　秦三爷点点头，“多谢你们救我。”

　　苏辛月摆手：“是尊上让我们来的。”

　　“尊上？”

　　“就是你们口中的红衣女子啊。”苏辛月不当回事，不在乎秦老三的震惊，指着前面的僵尸问他：“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有这河里的鱼，活人造畜？”

　　秦三爷暂时收起了红衣女子带来的震惊，看向面前的僵尸语气发沉。

　　“僵尸村的村民，就是吃了这河里的鱼才不老不死。这种巫术不是活人造畜，而是一种更加久远的巫术，直接把人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封印到鱼的身体中，始终保留着记忆和作为人的情绪，然后让人的魂魄和鱼身合二为一。”

　　“卧槽，这么变态，然后呢？”苏辛月作为一个合格的捧哏，从来不让话掉在地上。

　　“人吃了鱼变成僵尸，鱼体内的灵魂到了僵尸体内。僵尸的灵魂变成了鱼，周而复始不死不休。做僵尸的时候没有鱼的记忆，做鱼的时候有所有世鱼的记忆和僵尸的记忆。”

　　“他们就这样代代传承，虽然生育艰难，但十几年也会出生一两个，只以为自己长生不老，以活人僵尸自居，却不知每次吃鱼就是变换灵魂的过程。”

　　“辛月也吃了鱼，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猛地知道鱼竟然这么恐怖，生怕苏辛月和鱼的魂魄互换，着急问道。

　　“大妖的魂魄哪有那么容易被换掉，没事。”秦三爷摇头。

　　手里的拐杖和一面铜镜飘在僵尸们的上方，他们忍受着无边无尽的痛苦在哀嚎，原本还在挣扎，待听清楚眼前被叫秦三爷的男子说什么后，回想起曾经每次吃完鱼，身边的人性情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变化。

　　这才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一切，生生忍受着痛苦没再动作。

　　他们也想要一个真相。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就连苏辛月也撑不住，变回狐狸缩在一旁睡觉，刚睡没多久就被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惊醒。

　　刚睁开眼，朝着吼叫声看去，就见接二连三的僵尸嘶吼起来，每个都泪流满面，看向周围和河里的鱼时，那种茫然的眼神，先前的算计，精明和嗜血消失得一干二净。

　　僵尸村的村民全部跪下，恭恭敬敬给秦三爷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老丈。

　　这个老丈就是苏辛月他们刚进村子时，在村口盘问他们的人。

　　“张大哥，麻烦您给咱们个解脱。”村长说着一脸痛苦，想到自己曾经吃过儿子变成的鱼，就再也不想清醒地站在这里。

　　老丈点点头，一眼不错的一一看过周围的村民，从嘴里吐出一小团火焰，燃烧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朝着周围的村民走去：“从我一开始能喷火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这是用来，给咱们自己送行的。”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脸上却带着笑。

　　僵尸村的村民两眼无光，用力扯出一丝笑容，抱住身边的村民，火光蔓延至了全身。

　　河里的鱼也全都拼命跃出水面，朝着火光中跳去。

　　这场大火烧了好久，直到最后一簇火焰燃尽，地面上再没了僵尸村的身影。

　　纣王忽有所感，双膝跪地朝着红衣女子的方向拜下：“今有帝辛，愿为世间不死不灭，超脱六道永无轮回之生灵，化身僵尸界，天道不仁以万物为邹狗，天下苍生，万物有灵，六道之外再添一道，为僵尸道。”

　　随着帝辛的话音落下，远处的红衣女子声音飘然出现在众人耳边：“立。”

　　红衣女子响应了帝辛的话，僵尸界至此成立，在人界的上方凭空出现一个通道又转瞬消失。

　　帝辛浑身的白毛慢慢脱落，妖丹从他身体里飘出，重新回到了苏辛月的体内。

　　人间最后一个人皇，至此成了僵尸界的创世神，而刚刚消失在火光中的僵尸和鱼也去了那里，满脸感激地等待着他们的创世神。

　　就在大家都一片欢喜的时候，地面又一次的震动开始。

　　秦三爷满脸凝重：“不化骨，要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