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35、第 35 章

　　“走吧。”知道一部分真相的秦三爷心情并不好，摆手示意黑子先别问。

　　抬脚往清洪镇深处走去，越往后走游客越少，到了最后一排房子那里，就只剩下清洪镇上的族人，完全不让外人靠近。

　　不过今日显然有个例外，一个浑身脏兮兮，比之前纣王还要凌乱的老头正叉着腰和清洪镇的族长叫嚣：“这条道儿天生地养，你凭什么不让小老儿进？”

　　这人是个乞丐，浑身脏兮兮的，披头散发，杵着根木头棍子做的拐杖一个劲儿地往地上砰砰砸着。

　　一看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他闯别人家里，还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可把族长气得够呛，反正两人年岁都差不多，谈不上跟不跟他计较，也叉腰骂了回去：“去你娘的，这是我们镇，怎么就天生地养了，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哪他|妈的那么多废话！”

　　老头儿骂得特别难听，唾沫星子横飞，一看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暴脾气。

　　“你个黄口小儿还懂不懂尊老爱幼，老朽和你说的明明白白，要去百丈寨有要事，耽搁了你能付得起责任吗？”老乞丐听他嘴里不干不净也没当回事，反正这么多年了，他遇到以貌取人的还少么。

　　这几年来清洪镇的游客数量急剧增长，一个月里就有好几波人装作行色匆匆，着急的模样，要往后山走，那些我说丢了东西丢了宠物的还好理解，竟然还有那顶了天二十多岁的小孩说他们孩子丢了，要往后山去找。

　　这得多扯。

　　什么孩子？后山除了百丈寨的人，再有能动的都是尸体和猛兽！

　　别说他们的孩子进不去，就算是真进去了，也早就进了狮子豹子的嘴里加了餐。

　　不懂事儿的小孩儿常见，这种不懂事儿的老头儿，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清洪镇的族长这老头对着老乞丐没好气但是还得把人请走，好声好气劝到：“老哥哥，听我一句劝，后头真的什么都没有，甭管你哪听来的传说，正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老不死的，你在这儿干什么？”

　　秦三爷见清洪镇的族长满脸无奈，他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见到第二个故人，干脆走到一边插嘴。

　　清洪镇族长……

　　下来接三爷上山的百丈寨寨子里的人……

　　黑子和黑倨……

　　您老怎么还骂人呢？

　　老乞丐顺着声音扭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全是陌生：“你谁？”语气干脆利索冷酷无情，简直没把他当回事，还不如清洪镇的族长能得他另眼相看。

　　“儒林秦氏。”

　　“你可别扯淡了，秦三爷他风|流倜傥，怎么会是你这种老东。”不耐烦戛然而止，老乞丐这回连身子的转了过来，认真上下打量了秦三爷好半天，才上手摸了摸他满头白发：“儒林秦氏，秦三爷？”

　　“对。”

　　“你头发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

　　“你们认识啊？”黑子无语看他俩在这废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头的好奇不断蔓延，这些人怎么突然之间都冒了出来，他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

　　三门彩的老祖宗。

　　秦三爷曾经说过的活死人，就是他。

　　老乞丐活得时间太久，连自己曾经叫什么都忘了，自然也没记住风|流倜傥的秦三爷，即使再次见面还是惊艳，可他记忆里的人满头青丝还是没错的。

　　“你让王甜甜给我的消息已经知道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儿？”

　　老乞见秦三爷如今也不复自己稀疏的记忆里的模样，摇摇头率先朝旁边走去：“借一步说话吧。”

　　老乞丐走了过去，秦三爷也抬脚走了过去，只留下原地纳闷的几人互相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甜甜那孩子已经和你说过八门的事情了吧？”

　　“说过。”

　　“他刚走，我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你可知原本该有的九门娼，是一个比太原王氏存在还要久远的组织，而一开始她们是作为客卿的存在被供奉于太原王氏。那个时候，即使灵力稀薄，也还能够修行。”

　　老乞丐说起曾经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在无数个轮回的日夜中，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人真的会忘记一切，如果当下觉得痛苦不堪，一定是时间不够长，没有例外。

　　当年的叛逆和人生这条路上的爱恨情仇，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连当初收养的那些孩子长什么样，也早在时间的洪流中被洗刷到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

　　没有什么永垂不朽，除了他驮着这具腐朽的躯壳，不生不死，苟延残喘。

　　“我记得当时名声大噪的苍茫山，就全是女人？”秦三爷努力从不多的记忆里扒拉出这么一个没有门派名字的门派出来。

　　苍茫山，是昆仑神山最深处的一座山脉，就连他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就算当年神界没有脱离人界之时，苍茫山也是一处禁|忌，不能被任何人染指。

　　到了后期神界退出人界至三十三天外，人间没了修行传承，往后千年平稳发展，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传开苍茫山的女人是神女的转世，备受世人敬仰。

　　当时的秦三爷根本没当回事儿，这消息跟笑话一样，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苍茫山的女人也消失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他只以为是造势失败退了回去，便没再关注。

　　如今听不死人的意思是她们当年竟然入住太原王氏？

　　“你可还记得当时为何要把她们打入贱籍，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群女子会修行，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您知道苍茫山？”

　　不死人见秦三爷对苍茫山颇为熟悉，没想到还真的有人知道那群人的来处。

　　“苍茫山在昆仑神山的深处，当年通天之路没有断绝的时候，那群神魔都不敢踏入苍茫山一步，造次。”

　　“外界流传昆仑山是神仙的道场，给它的主人按了各个大能的名字，可是据我所知，没有一个神仙敢把道场设在那里。”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三爷懒得想该遮掩什么，能说什么，给他解释了一遍苍茫山的神圣不可侵犯。

　　就连他当初踏进昆仑山山口，都受不住里面的威压，只能退出来。

　　连苍茫山的样子都没见过，自然不知道真假。

　　这也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此界没有天道的原因，这般厉害的大能，如果没有天道镇压，又没有随着神界一同退出人界，是什么维持着平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她出现就总有能克制她的人诞生。

　　可这么多年，昆仑山依旧在，天象却从来没变过，别说此界大能，就是个稍微有点灵根的都少见。

　　秦三爷莫名想到了红衣女子，转头又觉得不像，苍茫山的主人应该不至于像她那么无聊。

　　“当年确实有第三方插手，这才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她们全部贬成贱籍，她们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东西，据说那东西能让人长生不老法力无边。”老乞丐纵然忘了再多人，也始终忘不掉记忆中那一张张带血的脸，眼里全是癫狂的欲|望。

　　当一个人拥有了无边权力的时候，唯有永生才是他最后要走的路，无一例外。

　　“世人都以为女子柔弱，总喜欢用侮辱她们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决定没有错。”秦三爷摇头，猜到了他们的想法：“江湖人口口相传，都要告诉自家晚辈，千万不要小看任何单独行走的老人、女人和小孩。你们是怎么认为一群在皇权制度下横空出现的女人，能被你们摆布的？”

　　老乞丐面容有些苦涩：“事发之时，我才刚刚启蒙，后面发生了什么再不清楚，只是这么些年，她们的身影总是隔几百年就出来一次，整个王氏也不甚安宁，我是追着其中一个过来的。我不求别的，只希望最近这摊浑水，别把我们无原坡扯进来。”

　　“我带你进去，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插手。”秦三爷摆手，在老乞丐希望的眼神里当即拒绝，见他神色黯淡也多管闲事。

　　两人说了好久，回去黑子都已经和清洪镇的人吃了顿饭，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不好，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三爷最好的兄弟，看向他的时候很是怨怼。

　　被黑子拿负心汉一般的眼神看过来，秦三爷心烦意乱，他不过时不时睡一觉，怎么这么多事超脱掌控，也没注意沉思些什么的黑子。

　　只带着人往百丈寨走去。

　　走过清洪镇最后一间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个大石碑，请秦三爷进山的人没有直接带人走，缓缓转动石碑，面前的山路露出来一个口子，这才是进入百丈寨的真正入口。

　　而众人眼前见到的后山，里面除了猛兽和各种陷阱，再无其他。

　　穿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地下通道，还没等眼睛完全适应黑暗，就已经重见了天日。

　　走出地下通道还得再翻过一座山，一道天堑蓦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对面是百丈瀑布飞流而下，领路人不知从哪拉动一截铁链，做吊桥从对岸穿过瀑布缓缓落了下来，众人感觉自己来到了水帘洞。

　　穿过瀑布，眼前景色豁然开朗，一座座吊脚楼依山靠河就势而建，坐西向东坐落整齐。

　　百丈寨的得名由此而来。

　　通常吊脚楼的下方养着的猪鸭牛羊，到了百丈寨，下头站立着一个个僵尸，方便他们吸收日月之精华，又能躲避太阳，简直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