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道囡

30、第 30 章

　　人临死前就有鬼差等在身旁，勾魂锁往灵魂上这么一勾，就被带着前往阴曹地府去接受审判。

　　但这阴间和人界也没什么不同，不可能“唰”地一下就到了目的地，都得一站一站地慢慢走。

　　这第一站自然是土地庙。土地庙相当于人间注销户籍的派出所，得在这儿拿上路引，证明不是生魂被误捉，也有防止鬼差公报私仇的意思。

　　第二站是鬼门关。拿到路引，踏过鬼门关，就正式进入地府的领地范围内。

　　第三站黄泉路。非鬼魂不可入，凡人界的生魂如果没点儿能耐，误入这里，则会落个身死魂消的下场，毕竟一块儿美味送到嘴边儿，不吃才不符合鬼性。黄泉水横亘在鬼门关和望乡台中间，黄泉上有掌舵的船夫接送亡灵。黄泉两边开满曼珠沙华，花开千年，叶开千年，正如地府和人间一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第四站望乡台。人界给亡者举行丧葬停灵七日，头七之时亡灵从望乡台看向人界，至此便继续往前走，再回不了头。

　　第五站三生石。多的是发现此生伴侣并非良人疯癫的鬼魂。

　　第六站恶狗岭。第七站金鸡山。

　　狗和鸡向来是驱邪的动物，他们镇在这两站，防备的便是那些后悔、或是身前作恶太多的鬼魂，只要敢有异动，便魂飞魄散。

　　第八站野鬼村。野鬼村说白了就是一个集市，鬼魂可以在这儿接收人界家人给他们烧的金银财宝。

　　这里鬼山鬼海，熙熙攘攘，鬼挤鬼，不是你趁着人多抢了他一个胳膊，就是他趁着你俩吵架，上前抢了一条腿就跑。

　　还没到酆都城，那些生前缺胳膊短腿儿惨死的亡灵一个劲儿给自己武装四肢，有几个多得简直浑身上下都挂满了腿，哪吒看见都摇头。

　　至于被抢的，只能凄凄惨惨朝着酆都城飘去。

　　秦三爷他们走的鬼市，不用走前面那么多站，直接穿过鬼市出现在野鬼村内。

　　如果说野鬼村是个集市的话，那鬼市就相当于鬼魂的欢乐谷。那里没点道行的鬼连活下来的能力都没有，只要敢出现，就会成为别鬼的鬼粮。

　　至于出现在鬼市的人，就更别提，鬼和人都必须遵守鬼市的规矩，不然就只有被吃的份。

　　鬼市声色犬马，比野鬼村豪华，比酆都城更加自由。

　　不想投胎，选择修鬼道的鬼们都在里面生活，好久没有鬼出来。

　　而今天，鬼门村热闹的大街上，连接鬼市的那道门突然被打开。

　　众鬼纷纷退后，连忙叫嚷着后面推搡他们的鬼：“别挤了，有鬼大佬出来，小心吃了你！”声音粗哑掩盖不住的惊恐。

　　眼瞅着就要被鬼群推到出来的鬼大佬身上，已经想好了会被对方怎么撕扯着四肢吃掉。没承想却被扶住了胳膊帮助他站稳，刚低头哈腰连连道歉就感觉哪里不对。

　　“嗯？怎么还是热的？”

　　鬼魂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白发男子和一个戴着墨镜的瞎子拎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众鬼中间。

　　“活人？”刚刚还战战兢兢的鬼魂立马激动起来，原本的感谢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眼放光看着他们这个组合，眼珠子猩红，嘴角要不是克制着一些，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当下趁着其他鬼还没反应过来，率先朝瞎子扑了上去。

　　黑子也没想到有当口粮的一天，轻佻一笑把黑倨往后推去，墨镜摘了下来，眼眶里两簇跳动的红莲业火，在那鬼魂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包裹在他魂体上，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消失在天地间。

　　黑子一出手就把原本朝他们包围过来的鬼魂吓得钉在原地，早有那有见识的积年老鬼见势不对转身跑远，只留下一群刚死没多久，戾气还未消散的鬼魂在原地，想着分一杯羹好好吃一顿。

　　黑子轻蔑一笑，果然他们欲望还是比本能大，瞬间红莲业火分散成无数小朵飘了出去，只要沾染上便是飞灰湮灭，黑子还不沾因果，毕竟他只是自保。

　　红莲业火所烧之处寸鬼不生，众鬼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人不是等闲之辈，转身又跑了一大批。

　　还有一小撮儿不信邪，分成两拨，直直的朝着满头白发的秦三爷和黑倨抓去。

　　虽说擒贼先擒王，可王打不过的情况下，挑个软柿子捏一下威胁对方，这种不要脸的事儿他们轻车就熟。

　　也没想过人家能从鬼市走到这儿，是不是有点不好惹。

　　被当成软柿子的秦三爷……把黑倨往黑子怀里一扔，连戾天刀都没拿出来，只一拐杖一片鬼连根毛都留下，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秦三爷从来都没被谁挑衅到脸跟前，没想到在今日连正经打斗都算不上的场合里，还能有幸扮猪吃个老虎。

　　要不是最近事多，他不介意多溜他们一圈。

　　这一变故让原本热闹的野鬼村的鬼一瞬间跑的干干净净，如果不说这是地府，还以为是哪个刚修建好的广场，空旷的让黑子也有点不忍心：“恶狗岭和金鸡山对他们来说也不好过吧？”

　　野鬼村前两站是恶狗岭金鸡山，后一站是酆都城。

　　除了要走正常流程的乖鬼外，那些孤魂野鬼是进不来的，而想要长期居住在这里，得有令牌。

　　酆都城是冥界的首府，相当于人界的首都，寸土寸金，热闹非常，规矩也大得很。

　　秦三爷的拐杖刚出现在酆都城，就吸引去了所有鬼的注意力。不消片刻，他老人家来冥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酆都城。

　　没有那不长眼的上来找麻烦，皆都恭恭敬敬立在两旁让他先过去。

　　三爷闲庭散步走在酆都城的街道，突然从路边的一间酒楼里窜出来一个眼珠子呈暗灰色的小鬼，跪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个头，既惊呆了黑子，也惊呆了酆都城众鬼。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那个无法轮回的小鬼么，他怎么胆子那么大，敢拦秦三爷他老人家的路。

　　“小的拜见三爷。”

　　“你认识我？”秦三爷看面前的小鬼见自己不畏惧，好像一副曾经有过交集的模样。

　　活得太久，难免会忘记一些人和事儿。

　　“地府岩浆爆发那次，您救了我一帮小鬼，您还记得吗？”小鬼满脸希冀，见三爷点头，开心的不行。在后面又接着来了一句：“那日小的准备弯回去找您，却看到一个抱着一只黑猫的红衣女子，将一朵黑色莲花扔进岩浆中半晌，后来那多黑莲自己从岩浆中飞了出来，还动了动。后来她好似感应到什么似的，抱着猫离开，接着您就来了。”

　　“你当时怎么不说？”秦三爷知道他没说谎，多问了一句。

　　“小的想说，但当时见您神色匆匆又和您身边的这位叔叔吵起来，后来阎王来了，我一个小喽啰，哪个都惹不起，早跑了。”小鬼头说着还不好意思挠挠头，露出一个憨笑。

　　秦三爷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听到这个消息，公输灵果然还活着，公输灵、九尾狐、命猫、红衣女子。

　　邵怜、柳雨晴、王甜甜。

　　大圈套小圈，本来就扑朔迷离的真相更让人难懂。

　　想不通就不想，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通往地宫的钥匙，只要邵氏还有一个人活着，秦三爷就能凭着十年前趁乱留下的记号，把邵氏魂魄做成钥匙打开地宫大门。

　　“你想要什么？”三爷从不沾染因果，直接问他。

　　小鬼一听这话激动得不行，自从那日回来后听别的鬼说起，他才知道那位救了自己的恩人就是传说中的秦三爷。

　　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抱怨过自己的为什么不能轮回，只能留在地府，努力修炼，只为有一天再见恩人一眼，能帮上他一点小忙就够了。

　　连连摇头，很是诚恳：“小的什么都不要，只为谢谢您当日的救命之恩。”小鬼说完就一溜烟跑得没影儿。

　　秦三爷还在原地错愕，这么多年，他还真没见过几个完全不求回报的。看到孩子的模样，过得也不怎么好，竟还一直惦记着一件顺手而为的事儿。

　　三爷对黑子说道：“等咱们出去的时候，如果还能碰见他，如果他想跟我走的话，就带上吧。”

　　“没想到你秦三爷也有心软的时候。”黑子调侃。

　　穿过酆都城，终于到了阴曹地府，为这点小事儿也犯不着找阎王，三爷和黑子直接带着黑倨往判官的府衙走去。

　　判官都是一群生前正直善良的官员，死后被封为地府判官的人，秦三爷喜欢他们忠贞于子信念，没有为难的他们的意思，在对方拜下之前把他拦住，语气颇为客气：“是这样，这孩子三十年前被生母虐待致死，然后又被邵氏邵怜镇压在东海大学食堂旁的亭子下面。后来她为了跑出来，杀了一个人，又生吃了那人的魂魄，我送她过来接受审判。”

　　秦三爷直截了当把黑倨干的事儿说了出来，判官面容肃穆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就让鬼差把黑倨带走，自己也转身进去升堂。

　　留下秦三爷和黑子在外面等待。

　　秦三爷还好，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黑子直接焦急地在旁边转圈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产房外的丈夫，不就升个堂，你说你至不至于？

　　来之前都划算好了，早把这事儿处理了早点安心，你就不能成熟点？

　　秦三爷没说话，只在心里腹诽。

　　就在黑子等得不耐烦，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府衙大门重新打开。

　　黑子见他的宝贝闺女没有被锁链锁住，前头率先走出来的判官脸色微沉，暗道一声不好：“可有什么妨碍？”

　　判官摇头：“我调不出她的生平记录，你们还是去阎王那一趟吧。”只是说这样的人自己做不了主，便转身回去。

　　黑子万万没想到，她闺女竟然连判官都管不了，一把把黑倨从地上抱起跑到空中：“我的好闺女，你这是超脱红尘，不在六道中？”语气欣喜看着有点儿傻。

　　秦三爷就没那么好的心情，判官判不了的人，邵怜对她莫名的恨意。

　　三十年前的邵怜和这孩子几乎一般大，毫不相识的两个人有多大的仇恨？更何况当时的黑倨只是一个普通人。

　　算计着那群人寻找崆峒印的时间，打断了黑子的欢呼：“走吧，去阎王府邸。”

　　到了之后又是一番忙碌，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他俩在一旁等阎王翻看记录。

　　“我也判不了。”阎王摇头，这话一出可把众人震惊到。阎王判世间善恶，怎么会有他判不了的人？

　　“她不是此界的人，而且她的魂魄丢失了一半，身上滔天的罪孽根本和你们说的不符合，这丫头就算从一出生就开始屠城，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孽债。”

　　阎王刚看到的时候简直没把他吓死，人间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一个杀神人物，他竟然毫无记录。

　　“三魂六魄都没有少，你是不是哪里看错了？”黑子一把搂过黑倨，着急的不行。

　　“少了一半，三魂六魄每个魂魄少了一半，相当于十杯水，每杯水都少了一半，看在你眼里只是她八字弱、身弱、魂弱，懂了吗？”阎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正好人间最近也乱着，索性全跟他俩说清楚，到时候出了事别来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