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亡 岁月生》笙歌南寄

4、应向八方哭你（肆）

　　后来我才得知，师兄境界已至灵虚，差一步化神。

　　千万年来未见此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掌门做主将人放出，未尝不是考量内忧外患之际，多个助力。

　　师兄归来那日陪我良久，我戴上青黛给他看。

　　他含笑夸我貌美，我便大方受着。

　　我自小在师兄宠爱下长大。

　　天下苍生于他，无一人似我。

　　我心中欢喜，不免笑弯了眼。

　　没过多久，他被掌门叫走，此后竟比我还忙碌许多。

　　我每每为师弟师妹们上完晚课便去寻他。

　　他常常不在房中。

　　我有时不愿走，就呆在那等他，等到玉盘倾落，睡意袭扰。

　　我便趴在桌上与周公会面。

　　一梦醒来，金乌天照，我安稳卧于榻上，只是师兄仍不见踪影。

　　又有什么办法，我的师兄不是我一个人的师兄，是剑宗所有人的大师兄。

　　苍生不似我，然他心怀苍生。

　　前方战事愈烈，不容乐观。

　　清虚长老与灵越长老又点出一批弟子，随同他们去往前线。

　　我噩梦成真。

　　师兄也被调走。

　　名单没我。我跪在掌门面前自请出征。

　　掌门不许，师兄亦不许。

　　师尊以为无人知晓我心魔已生，然而我挂在脖子上的锁灵锁早被认出。

　　掌门在我面前说，师尊老大不小，却还拎不清，脑子是被浆糊糊住了，竟想出这般方式替我遮掩。

　　我无言以对，只是讪笑。

　　掌门细细探过我挂在脖子上的锁灵锁，与我说，倘我人在剑宗，他尚能护我，若离开剑宗，我修为被压制，无法自保，况心魔狡猾，最会钻空子，变数太多。若有不慎，性命堪忧，说不定还要给师兄添上诸多麻烦。

　　师兄不许我前往，却是因为他不舍我受苦。

　　我没有办法，也怕真成了他的拖累。

　　他出行前日，我将左耳青黛取下，做成项链送给他，他许诺我会随身携带，当是我护他平安。

　　我亦笑言不许拿下来、不许丢掉，要好好保管，完整带回。

　　他承诺会平安归来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食言。

　　三界交接处，白骨露野，赤地千里，战乱无休。

　　两位长老、师兄他们抵达那一日，忽而狂风大作，黑云间明光初现。

　　九万重天幕之上，天梯降落，通体璀璨，天地一片白茫茫。

　　地狱之上，神殿之下。

　　无人不被眼前景象震撼。

　　寂静无声之中，魔界最先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扑上去。

　　然而才攀上天阶，又立刻被千万双手拉下来，踩在脚底。

　　累累白骨，堆积成山。

　　妖魔躁动，有一人异动，千万人从之。魔主却不约束，只管飞身向前，无论亲近与否，挡路者血溅当场。

　　各仙门也不乏心智不坚者，越出众人，逼上前去，其中有不少是各宗佼佼者。此番天阶未至，先剑指同门。

　　一时间人心浮动。

　　师尊飞身出列，一剑斩下，劈开阴阳两界。

　　结界外前仆后继去夺那天梯，浴血厮杀，结界内各仙门弟子听令后退，严阵以待。

　　魔主一路杀至天梯，足尖亲点，越上白玉三千阶。

　　堆积成山的尸体被踩在脚下。

　　他头也不回，一往无前，顷刻间不见踪影。

　　一柱香烬，异相未现，气氛逐渐凝固。

　　按兵不动者，不论缘由，或多或少，都心怀疑虑。

　　原本以为魔主作恶多端，会与前年魔尊云鹭一般，被天地法则限制，魂飞魄散。

　　传言被证实，登天者无论罪恶滔天，只是人数以五人为限。

　　于是争斗突生。

　　纵然师尊画阵有及时赶到的师兄及剑宗各长老助力，然众心离散，寡不敌众。

　　师尊蓦得吐出一口鲜血，被反噬的灵气撞开，结界已破。

　　成仙诱惑之大，贪生怕死之辈亦勇气陡生，冲出结界，争先恐后涌向天阶。

　　天梯之上，俯瞰众生，丑态毕露，浑浊不堪。

　　千万里山河色变，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第二位登天者，昆仑掌门；

　　第三位，剑宗二长老；

　　第四位，万佛宗佛子；

　　第五位，魔尊云鹭。

　　——剑宗乘宵，魂飞魄散，当场陨落。

　　乌起兔沉，天阶散尽，世人称之天启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