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有别》清商散人

21、却道故人心易变（五）

　　走之前他确实把令牌给我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在这里畅通无阻了，但我没有急着离开。

　　江元虽然离开了，洞府里的人和物还是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小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叫我过去吃饭，态度依旧冰冷。我沉心于图纸之中，有时候几乎连吃饭也忘记了，因为总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走，反而不着急了。

　　预计还会在这待一段时间，想跟小酒打好关系，但无论怎么示好，小酒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好像很讨厌我？」

　　「我只不过，是用你对主人那样的态度对待你罢了，这样就是讨厌吗？」

　　这个答案我真的没有想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

　　小酒又说：「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很讨厌你。主人已经对你够好的了，你还是一心想着离开，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有哪点好。」

　　不光是它，这点连我自己都不太明白。

　　小酒又说：「你可以离开吗？如果你并不喜欢主人，就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如果主人回来看到你在这里，不是又一次会产生希望吗？他之所以离开就是为了给你离去的机会啊！」

　　「江元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但是最后发现自己说出口的竟然是这句话。

　　「我很了解主人的心情，他没办法送你走，所以才给了你钥匙，希望你能自己走。」

　　我本来想等自己的心情整理好之后再离开的，小酒说的也很有道理，如果江元回来看到我还在这里，就会产生不必要的期待，到时候我再跟他说自己并不是在等他，只是又一次地伤害他罢了。

　　「骗、骗人的吧……」小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主人才不是这么想的。」

　　「你只不过是主人从外面捡回来的宠物，知道什么。」小酒轻蔑地道，「我可是跟主人签订了同命契约，主人心情的剧烈起伏，以及他的心意我都能感知一二，在主人遇到这个人之前，我都没有再感觉过那么强烈的悲伤……」

　　我没有能听完，但我已经没办法待下去了。我不敢去跟小酒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害怕是真的。

　　「等等……」小松小跑着叫住我，他的腿短，追上我显得很是吃力，「你要走了吗？」

　　「是啊。」

　　他挠挠头，「其实……小酒说得有点过分了，主人肯定不会责怪你的！」

　　「跟那个没关系，是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那……以后你要去哪里呢？」

　　本来是没有方向的，但…………
　　「听说东海生长着一种幻海花，去到那里就能见到自己死去的亲人，我想去看看。」

　　「以后，还会再见吗？」

　　我俯下身摸摸他的头，「也许吧！」

　　也许吧，是再会或者不再会都无所谓，虽然并不是无所谓，但是这样潇洒地告别不是很好吗？
　　之前我或许还留着一丝等他回来的心情，现在也可以舍弃了。

　　这是我第二次带着告别的心情离开某个地方，虽然待的时间不长，心里却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已经在这里留了很久了，但认真算起来，连半年都不到，那几缸莲花，到最后都没能等到它们开花。

　　***

　　岂料人生处处是惊喜，我才离开没有多久，怀着自己也不了解的一种心情四处闲逛，便看到小酒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他并没有看见我，直往一个方向奔去，我心下有些疑惑地跟在后面。

　　连奔三十里多地，突然一阵从天而降的剑阵将前面那个身影笼住，一个白衣男子露面，问道：「你是谁家的灵宠？怎么独自在外游荡？」

　　我差点忘了像它这样的妖兽随便在外面乱走是很危险的，小酒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或许是江元交代过它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急得开始吐丝，画面一度很是滑稽。

　　于是我上前道：「兄台，这是我家灵宠。」

　　白衣男子定睛看了看我，忽然笑道：「是你。」

　　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我不记得我有见过这个人，他抹了一把脸，露出本来面目，我不禁张大嘴巴，叫道：「大师兄……」但我很快又想起自己早已不是门派中人，「不是……那个……」

　　「叫我大师兄无妨。」他收起剑阵，道，「不用如此拘谨，这次出来我也是有要事要办。」

　　「是因为二师兄吗？」我下意识地问。

　　他突然正色，问我：「你曾见过？」

　　「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确定是不是他，大师兄为何要找他？」

　　「师门丑事，本来不说也罢，但我们也曾有过同门之谊，告诉你也无妨，他曾背出门中，说是为了寻找自己的道，师长和我虽然惋惜，却也无可奈何，谁知他后来又潜入门中，盗取了至宝血凝石，所以我才下山捉拿他。」

　　「其实阿郁很有天分，甚至不在我之下，只不过入门稍晚，于是得不到什么展示才华的机会……」

　　听大师兄的话，原来二师兄是被魔道人物引诱走的，他一直都希望能劝二师兄回头，只是一直找不到他，那天在门派里再见到二师兄，本以为他是回头是岸了，没想到二师兄出其不意，困住了他，之后前往三水殿盗取了宝物，血凝石是门派重宝，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门中长老欲亲自下山捉拿，还是大师兄主动请缨，长老这才勉强同意。大师兄他……还是想找机会能劝二师兄回头。

　　大师兄都告诉了我这么多，我再隐瞒似乎说不过去，但看到小酒拼命冲我使眼色，我决定还是保密。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其实那时候我也只是惊鸿一瞥，不能确定，因为那个人周身带着冷厉之气，让人不敢接近，我也不能确认究竟是不是二师兄？」

　　「你是在哪里见到那个人的？」

　　我随手一指，「曾见他往那座山上去了。」

　　对大师兄说谎很抱歉，但是小酒告诉我的那句话，让我彻底放下了其他事。

　　「主人现在很危险。」

　　小酒和江元签订了同命契约，所以它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江元性命垂危的样子，所以心慌起来。

　　小酒的反应比我更厉害，他『哇』地一声哭出来，「主人要死了，我也要死了……」

　　我反而镇定下来，「你能感应到他在什么地方吗？」

　　小酒点点头。我把小酒托在腋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疾行而去。

　　***

　　这是一座异常壮观的石林，站在高处俯瞰就觉得很容易迷失方向，许久不用的御剑术，此刻随着慢慢降落而涌上了一阵淡淡的晕眩感。这里离江元的洞府也只有半日的路程——前提是御剑的话。

　　我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破开了某种禁制，但我没有心情去确认那个。

　　「就在这里了。」

　　小酒说着，化为蛛形在前面引路，原身将近有半人高，从一个暗洞进入，顿时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四周忽然升起一道道光圈，漂浮在我们周围，虽然无害，但也令小酒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它感应不出江元的下落。

　　在连续走了五圈相同的路，连我也看出我们只不过是在白费力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不能换条路走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我就是找不到啊！」

　　怒吼着的小酒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焦躁开始蔓延。这次换我在前面带路，然而也是同样的结果，我们一直在相同的地方犯着同样的错，好像一对笨蛋。

　　「这里一定是设下了阵法。」小酒重又化为人形，呆坐在一边，「你不是修道者吗？你不能破开这个阵法吗？」

　　「我……不会。」就算没有忘记所学，对于阵法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告诉自己就算学会现在也早已忘记，可是心底那阵强烈的懊悔却无论如何也没法骗过自己。

　　「难道就没有办法找到主人了吗？」小酒沮丧地说。

　　「啊……」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江元曾送给我的玉佩，那块玉佩虽然只有传音的功能，或许也能用得上吧。

　　「江元，江元……」我对着玉佩喊道，然而能听见的只有石壁间我的回声。

　　又等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有回应。

　　但是小酒说他突然又有了点感应，我只能收起玉佩，跟在他后面继续走。

　　还是一样的路径，但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再回到原点，穿过七绕八绕的这个地底空间，仿佛始终没有尽头的转弯，终于还是迎来了终点。在那个地方，我看到了自己不曾预料过的一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