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寒轻

15、有喜

　　谢湘君与莫妃，鸢夫人一起去了偏殿，荣妃，叶妃，胡夫人已经用过宵夜，正在小桌边闲聊，见莫妃进来纷纷起身问候。
　　侍女们又重新端来一桌小点，汤羹，谢湘君毫无胃口。鸢夫人劝道：“你之前大病一场，身体本就还未养好，如今又伤心伤神，怎么也得吃一点！”

　　荣妃笑道：“要伤心以后有的是时候伤心，可不吃饱却是没有力气伤心了。”
　　莫妃瞪了她一眼，颇有责备之意。尽管她们平宿交好，但如今时期，莫妃也不喜荣妃出言轻浮。
　　“瞧我这张嘴！”荣妃讪笑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道：“只是，姐姐，王上这一去，咱们姐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可不是吗，若是王上有子嗣，咱们还能在这宫里做一做太妃，虽说闷是闷了些，但好歹也是个正经名头，可如今....唉....”叶妃也道。
　　谢湘君不知为何听不下去，闷声道：“王上说，王后会善待我们的。”
　　“王后？”荣妃强忍着笑意哂道：“没有王嗣，王后自己如何还未可知呢？！”
　　这话却是大大的不妥，莫妃皱着眉头看了荣妃一眼，其余几人也都不做声，荣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便讪讪的落了坐不再吭声。她本是因为多嘴受了惩戒，应该在自己宫中闭门思过，因为王上驾崩得了特许才出来的，逞完口舌之快也不禁有些懊悔起来。

　　谢湘君实在没有胃口也不愿与她们待在一处，便先行离开去旁的屋里小憩，却不想刚进门就一阵恶心晕眩，忍不住吐了出来。
　　福元宫的侍女含蕊之前就是服侍谢湘君的，见状赶忙端来清水让谢湘君漱口：“夫人，要传御医吗？！”
　　“不用，我没事。”谢湘君摆摆手，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l灵堂内，梁飞燕抬手轻轻扶上江湛的棺木轻声道：“阿湛，我会把北齐治理好，你放心吧！”

　　谢湘君觉得自己眼睛刚一闭上便又睁开了，而窗外的天已经开始要亮了。今天是江湛出殡的日子，她们还要扶灵去皇陵。谢湘君勉强用了点鸡丝粥，脑海中又浮现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据说有些朝代的君主百年之后会让宫中的妃嫔陪葬，亦或者让她们全都出家。谢湘君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王上说过王后会善待她们的，她相信他，也相信梁飞燕。毕竟之前自己作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没被问罪，还善待了自己的母族。
　　谢湘君站起身来，强烈的晕眩感再次袭来。

　　含蕊赶忙扶住她道：“夫人，您没事吧！”
　　谢湘君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道：“没事。”这种时候便是有事也只能说没事了。

　　谢湘君面色苍白的上了马车，从王宫到皇陵要行两个时辰的路，谢湘君在路上吐了两次，因为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吐的都是反酸的胃液。
　　皇陵在山中，要登七百六十七级台阶，谢湘君只觉得身体虚乏的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好容易坚持到葬礼结束，一路颠颠簸簸犹如酷刑，好容易到了宫里，一下车还未站稳便昏了过去。

　　梁飞燕：“你说的可是真的？！”
　　钟桓喜道：“千真万确啊，娘娘，老臣怎敢拿王嗣开玩笑！”
　　梁飞燕仍是难以置信：“你确定不是求全之计？”
　　钟桓收敛喜色，郑重道：“老臣拿项上人头担保，老臣若有半句虚言，娘娘您诛老臣九族！”
　　“你...你再说一遍！”
　　钟桓肯定道：“娘娘，湘夫人有喜了！”

　　“那她的身体没事吧？！王嗣...王嗣可否安妥？！”梁飞燕少有的表现出激动和喜悦，还有担心和不安。
　　钟桓：“先王保佑，湘夫人虽然体弱，但是胎儿安好！身体不适一半是因为近来伤心劳累，另一半则是有孕之后的正常反应。”
　　梁飞燕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钟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我大齐后继有人了！”
　　梁飞燕：“好！钟桓，你一定要让湘夫人好好诞下王嗣！湘夫人和她腹中的胎儿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是，臣定不辱命！”

　　梁飞燕坐在床边满怀喜悦的看着仍在昏睡中的谢湘君，她情不自禁的握住谢湘君小巧的手掌。这一刻梁飞燕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人比她更重要，更可爱。

　　谢湘君醒来时为周围莫名其妙的欢喜气氛所迷惑，尽管王上已经下葬，但国丧三年，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把悲伤抛诸脑后了。
　　屋里的人似乎格外的多，不但钟御医在，还有不少侍女医女，落云台都要装不下了。谢湘君还惊讶的发现梁飞燕竟然也在。

　　柳儿站在一侧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谢湘君她怀了身孕的消息。素琴则只是欢喜，上前给谢湘君行了个礼便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谢湘君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身孕。
　　素琴笑道：“夫人坏了先王子嗣，已经有两个月了！”
　　谢湘君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她竟然有身孕了：“我...怎么会？”
　　谢湘君茫然的看向钟御医，钟御医赶忙躬身向前一步，恳切道：“夫人确实有喜了，刚刚两个月多一点。都怪老臣疏忽，没能及时为夫人请脉，所幸胎儿无恙，夫人以后可要好好保重玉体才是！”

　　因为江湛卧病，身体急转而下，根本没人会想到谢湘君真的能怀上王嗣，因此请脉和调养也在那个时候搁置了。
　　谢湘君还是难以置信，她又看向坐在小榻上的梁飞燕。梁飞燕眼含笑意，对她点了点头：“御医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都已经给你诊过脉了，你确实是有身孕了。”
　　谢湘君闻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丝毫感觉不到异样，但有人却告诉她这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梁飞燕起身来到她身边：“本宫已经让人去收拾藻华宫了，这两日你就搬过去，以后吃穿用度都以贵妃的规格来！”

　　隔日上朝，穆宗翰禀奏道：“王后娘娘，王上殡天，举国哀恸，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王上没能留下王嗣，如今只能从旁支过继子嗣到王上名下，继承大统以安社稷了！”
　　梁飞燕反问道：“谁说王上没有子嗣？”
　　穆宗翰闻言一愣：“这.....”
　　梁飞燕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先王湘夫人已怀有身孕了。”此言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各有喜悲。

　　穆宗翰：“怎会，怎会...如此巧合？！”
　　梁飞燕：“先王保佑，北齐列祖列宗保佑，我大齐有后了。”
　　穆宗翰想反驳，便又想起前日险些坠马的惊魂还未消退。他是武将出身，马和弓就如自己的手脚，况且还是自己多年的爱马，前日刚骑上就突然发狂，如今想来也是心有余悸。王后稳坐朝堂这些年，靠的可不仅仅是英明果决。
　　“如此，真是我北齐之幸啊！”

　　各有打算的官员们暗自互换了几个眼神，终于左相莫里海站出来禀奏道：“湘夫人有喜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如今王嗣尚在腹中，是王子还是公主还未可知，再者，湘夫人毕竟是南蜀王族，这恐怕会混淆我北齐王室血脉啊！”

　　“卿枉为左丞相，竟如此狭隘！”梁飞燕斥责道：“先王在时就言，若是湘夫人能诞下王嗣自是大齐最好的继承人！我北齐吞并南蜀，天下一统，靠的是武力，征服地域容易，天下归心难，若王兼有两族血统，百姓自当臣服。”
　　“是，娘娘训诫的是。”莫里海想起书房中最爱的笔洗竟无故碎裂，再开口时便底气不足。
　　“至于湘夫人怀的是王子还是公主....”梁飞燕沉吟道：“既是先王庇佑，那自然是王子了！”
　　堂下众卿闻言皆是噤口不言。

　　梁飞燕又道：“此事无需再议，王子毋庸置疑是我大齐的唯一继承人。在王子出生之前本宫会暂摄朝政，望诸卿一如既往的尽心辅佐本宫。诸位皆是国之栋梁，又值天下一统，开创基业之际，望诸位多以国事为重。”
　　“是，臣等明白，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道。
　　“退朝！”梁飞燕摆摆手起身。
　　什么万岁千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七十岁便已经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了。可就这短短几十年，有的人却为了功名利禄，争权夺势费尽力气，真是可悲！

　　“穆将军，请留步！”散朝之后，莫里海叫住了穆宗翰，两人虽派系不同，此刻却都为这个突然出现的王嗣而气急败坏。
　　“莫相爷！”穆宗翰拱手道。
　　莫里海看似困惑道：“之前从未听闻先王宠幸谁，怎的这湘夫人就突然有了身孕？！这也未免太巧了！”
　　穆宗翰略一沉思道：“宫里的事原本也不是咱们该知道的！”
　　“娘娘虽然笃定湘夫人怀的是王子，可这种事谁又说的准呢？！
　　“这可真就未必了，娘娘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娘娘说夫人怀的是王子，那不是王子也是王子了！”穆宗翰话里有话道。
　　莫里海：“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穆宗翰两手一摊：“我只说娘娘金口玉言，说什么便是什么，却不知相爷曲解成了什么？！”
　　两人皆是老谋深算的狐狸，自然不会坦诚交心，到此别各自告辞离去，心里却都做着另一番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