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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溺亡X炼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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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练开始之际,一个重大的事盖过了所有。
苏陵梅氏的船在前去参与历练途中侧翻,云见知被救上来时已经溺亡。出殡之日,与外界的风凉话不同,苏陵城的人们夹道哀送。
据说,苏陵的船是撞上幽都的大船才侧翻的,坊间猜测是云见知得罪了什么人,不然,即便哪天大雾弥漫,除开他自身晕船严重与不识水性,他的轻功很好,转移到幽都的船不可以吗?就算他落水,船只是翻了,并没有严重损毁,人应该还能挣扎一会拖出救援时间。而他师兄修为很高水性也不错,怎么可能没法第一时间将他捞出。
然事情的结果是,在轻功了得、修为强大、医术高明面前,云见知还是因为船侧翻而溺水死了。命该如此、仇杀、情杀……总之,云见知就是死了,苏陵城为此下令封城三年。
清源冷氏
“尊主!”
林正玄参加云见知的葬礼回来。
“结束了?”冷婧茯问。
“结束了,遗体火化后送回望天山。”
冷婧茯转过身来,颇有君临天下之感,“好,师兄,传令下去,湘潭瘟疫肆虐,本届历练——取消!”
虽早有预料,正式宣布时,林正玄还是有所震撼。
三个月后,清源冷氏轻尘君在与瘟神对峙中,大获胜利,却不幸沾染剧毒。为他人安全所虑,冷氏告示四方:非特殊原因,轻尘君禁闭终生!
世人一片哗然,对冷氏少去一名大将议论纷纷。但不同以往,没有风言风语的造谣,害怕氏家互相讨伐引发战乱的人们,因自危而人心惶惶。
苏陵梅氏
“爹,这方法可行?”
梅风裘不置可否,“这是见知自己的决定,真为他好的话,无论结果如何,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站在他那边。”
梅修沉默,十年了,他们伤害了云见知十年!任何报恩到这一步已没有坚持的必要。
云见知是不想下山的,与世无争的他之所以离开来月明,是为了圆梅风裘和苏陵城百姓报恩的愿,因为对云见知父母以身救城的感激,所有人都觉得他一人在望天山会过得不好,都认为接他回来是为他好。
适得其反,这一抉择让年幼的云见知过早遭遇不该面对的磨难!下山时的他纯净如白纸,相信所有人,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却正是这份纯净与人们对英雄后代的推崇,将他推进深渊。
当时的梅修年龄同样尚小,要修习,照顾众师弟,要随同梅风参加各种宴会,没法经常陪着云见知。人们怕云见知孤单就给他找了个大的玩伴,一开始,包括云见知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挺好。
然而,危机往往在其乐融融的时候萌发,当云见知无比信任对方时,却遭遇了一生都没法过去的劫难。
那个大哥哥,都是虚情假意的,为了骗取人们信任,为了利用云见知从人们那里得到权力和钱。当时的云见知只觉得他曾受过很多苦,有些势利与地痞习性可以理解,慢慢改过就好。
然而有一天,当对方暴露出本性时,深刻体现什么叫本性难移。云见知一直当作朋友相处的人,对他抱有下作的残暴心思。
他利用云见知对他的不防备,企图玷污云见知不算,还叫了很多人,要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云见知扒光,看看漂亮脸蛋底下究竟是男是女。发现果真是男孩子时,不仅不失望,反而越发嚣张。
云见知的性别已经不再重要,对当时那群猪狗不如的人而言,云见知就是块天然的完美无瑕的绸缎,无论哭喊、惊恐还是柔弱,都能激发他们内心的粗鄙与邪恶,他们的兽性促使他们要把无比美好的东西玷污撕碎,获得摧毁美丽的快感。
云见知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人如何蒙住他的双眼,把他扑倒,摁住他的手脚捂住他的嘴巴。令人发指的手在他白嫩光滑的肌肤刀刮一样抚摸,恶心的尖嘴獒牙在他身上又添又咬,粗俗的谈话,地狱一样的笑,恶臭的汗液与夺命的暴力……
巨大的绝望与恐惧包裹着他,前来寻找的梅修就在几步之遥的树丛背后,却遥不可及。梅修被人们支走的那一瞬间,云见知心灰意冷,他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雷鸣大作,狂风怒号,欺辱与兽行在得意与自豪,当有人准备跪在年幼的云见知身前时,是不受人们待见的花楼女子们救了他,那些被认为最污秽卑贱的女子,将他从崩溃的苦海里救了出来!未曾谋面,侠义相救。
当精疲力竭的云见知辞退那个死千次万次都不够的人时,人们却觉得他傲气娇生,不通情达理!好可笑,在此之前,云见知从没有用过人们对他的敬与爱,那是用父母的命换来的,他不想消耗,就因怕有朝一日人们反过来骂自己,用自己来悲悯自己的父母。
这就是人心!云见知无所谓了,那是他第一次跟梅修吵架,崩溃愤怒到极致的他们撕开客套的表面,用最伤对方却最真实的话对彼此恶语中伤。
即便如此,云见知终是没有把自己遭遇的事说出来,大家都以为他仅因为那个人没有带伞让他摔倒而生气,都说肌肤擦伤了上药就好,身上被泥水弄脏了洗掉就好,衣服支离破碎了换掉就好……
也正是那次争吵,让梅修第一次意识到云见知的话有多真,让他反思自己的虚伪。他其实是讨厌云见知的,跟所有口口声声报恩的人一样!
要是没有云见知,所有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对夫妇的死去换来的平和。因为有了云见知,虚伪也好暂时的真诚也罢,都只为自己着想的人们,害怕不表现出对云见知的喜爱会被说成没有心,为凸现自己的知恩图报,即便不愿意,还是努力地报恩。
殊不知,这报恩一不注意就变成报仇!包括梅风裘、包括祝令双、包括梅修。
对一个人有一丝讨厌,多少真诚都是假面维持。梅修对云见知好,并不全是发自内心,只是他父母由于亏欠云见知父母而让他对云见知好。他若对云见知不好,所有人都会说他,并且实际上,云见知的确分走了属于他的一部分关切。
他与很多孩子一样不明白,为什么一生下来或者记事开始,大人们就一直告诉他们自己亏欠于人,将来要对谁谁谁感恩戴德,对人低头弯腰。他们体会不到生存下来的感慨,却受到了报恩枷锁的“虐待”。
那次开始,云见知就变了,原本纯真的眼睛变得阴厉,身体弱却开始练功,温柔的人招式急切又凶狠。
没有人为那份小心翼翼温柔的逝去而痛心,都在责备败坏父亲遗风的人。云见知不在乎城内外人怎么说——他们看不惯他、恨他,但他们终究亏欠他、得恭敬对他!
云见知唯一一次求梅风裘,是为花楼女子;第一次公开处刑人,是为花楼女子;第一次屠楼,是为花楼小倌
……
云见知的名声就此打响,用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方式!他父亲用生命救下来的人们,反过来扼杀着他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命。他们惋惜英雄,他们诋毁英雄的儿子;他们标榜自己感恩,他们自豪地扬言自己把恩情还完了——是对方不值,用摧毁的方式还!
所有问题的起源,直到苏陵花尊出现,梅修才知晓一星半点,因为他,才是真正的苏陵花尊!
此时此刻,走进云见知房间,看着云见知居住了十年,实际上可能拘禁了十年的房间,一桌一凳,跟当初来到香雪海一模一样。带来的是天神般的赤子之心,离开时却一身伤痕。
在这里,他只是照梅风裘等人安排的生活,不制备任何个人喜好的用品,只因打心底不属于这里,随时准备着离开。
梅修触摸着房间里的东西,向来自己不整理就凌乱的一切,井然有序,每一件都透露着没有主人,当他看到桌边放着的帏帽和面具,勉强维持那么久的心脏突然下坠。
“见知,对不起!阿修哥,对不起你!”
坚定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梅修,哭了,他多想云见知会突然跳出来笑话他,惊叹他居然会流泪,可惜,回答的只有被风吹响的风铃。云见知说过那个风铃他很喜欢,可他终究没有带走,即便启程去清源时,他穿的也是冷氏给历练之人分发的氏服。
颤抖着手抚过帏帽的白纱,那轻柔诉说着释怀;触摸面具的冰冷,指尖传达了离别。云见知一直知道,却还一直背着花尊的恐怖名声走到如今,即便压根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没有拆穿梅修的谎言,正如梅修没有说破残酷的真相。
梅修知道云见知险些受人凌辱的真相,是那件事之后三年,出去找云见知的他听当时的参与者,确切来说是参与者里恶念不少却胆子不大的旁观者说的。
杀戮之花没有立即盛开,又一个三年的白雪,鲜血遍地。
那年的冬天,很冷!那晚的雪,很大,十余家的壮年男丁,在经过长久的身心折磨之后,同时写下绝命书,将自己做过的每一桩罪孽隐名书写,用他们的舌头、手指、作为男人的命根!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向阳上的灌木丛,每个人死前的痛苦都不少,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他们的心肠肝脏被自己或他人挖出,写成“罪孽深重、死有余辜”!
他们中有孝子、好哥哥、好弟弟、好丈夫、好父亲——却始终不是个好人!后来,连对此事不满的家眷,诅咒凶手的家眷,甚至谩骂受害者害死他们儿子、丈夫的家眷,统统被厉鬼吓得痴呆、疯癫、甚至惨死。
上报氏家(尤其是苏陵梅氏与清源冷氏)得到的结果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主要证据是其他受害者的上告。此外,灵异事件的出现,无论心虚与不心虚的都相信,那事是苏陵花尊应验,替苦命人复仇!积德行善(自求多福)的人们,按所梦、所见修筑了花尊雕像。
若是云见知的身形没有幻术遮掩,人们将会发现,他们跪拜供奉的神,即便戴着面具,也与云见知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