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槎》钟离泠

55、边角梅

　　鬼阁高位上的华服男子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长恩道：“在下书神长恩。”

　　姜攸慢悠悠道：“原来是书神大人，看来今日我鬼阁来了不少大人物。木神和书神都来了我小小碎骨坡。不过就算书神大人您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呢？您还想把我重新镇在那溪塔下不成？”

　　长恩摇摇头道：“我并不想镇压你。好音国的流觞之乱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但被镇压的那四千多人的怨气依旧冲天，他们怨气难除。你也死于流觞之乱，你是否也怨气难消？只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净化煞气的方法？”

　　姜攸冷声道：“有办法净化啊，好音国灭国就好了。”

　　白槎道：“姜攸，你既然当年也在场就应该知道，流觞之乱这件事并没有完全正确的一方。因果轮回了一千年，早些消了戾气去轮回不好吗？”

　　姜攸满脸狰狞道：“那庐秋嗜血成性，诛杀四千人，还想我们就这样放过他守护的国家？休想！”

　　白槎继续道：“姜攸，当年明明是姜起王先将乐师坤君剔骨在前。自然庐秋诛杀四千人确实大错已铸成，无法改变。可是如今净化千人煞气对你们已经死去的怨灵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你们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一生。”

　　姜攸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很是畅快，眼角甚至笑出来泪，他道：“是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啊，估计好音国现在距离亡国不远了。”

　　白槎与长恩相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白槎看了时辰，她怒道：“姜攸你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在故意拖住我们？”

　　姜由冷笑不语。

　　长恩牵住白槎的手，安抚道：“九叶莫慌，我们速回氏悦谷。”

　　长恩白槎转身欲走。

　　周围的光亮没了，顿时变得漆黑一片，他们二人被困在一个奇怪的空间内，空间十分狭窄，只能容纳他们二人，上下都是圆的，前后左右确是平的。

　　空中传来姜攸的声音：“二位神君莫管闲事，好生待在这阵中吧。”声音渐渐远去。

　　白槎想要驱动撼海劈开阵法，随着撼海刃刚刚发光，周围的空间变得更小了，似乎越是发力这阵法的空间就变得越小，不断压缩。

　　长恩急道：“九叶，不要驱动神力，这阵法有灵。”

　　白槎不再驱动撼海，她用手拍拍周围，像是鼓被敲击的声音。

　　白槎问道：“长恩，我们可是在那姜攸设下的鬼鼓阵法内？”

　　长恩淡道：“是的，这鬼鼓阵十分玄妙，越挣扎越紧，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由于之前白槎驱动撼海，阵法的空间已经变得很小，此时的二人离得很近，白槎能感受道长恩就在她的背后，二人后背紧紧贴着，空间太小，她无法动弹。她沉声道：“那姜攸刚刚说好音国要亡国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们要快些出去。”

　　长恩温声道：“九叶，我在用意念破阵，稍等片刻。”长恩用手牵住白槎的手，白槎莫名安心了一些。

　　白槎与长恩花了一些时间才破除了虎座鸟架鼓阵，他们从鼓中出来，立刻飞去了氏悦谷。

　　氏悦谷的溪塔处凌乱不堪，白槎与长恩发现飞初已死，溪塔阵已破，那条曲曲折折的可以流觞曲水的小溪已经干涸了。

　　那个眉眼带笑的溪水之神飞初放弃了自己的自由，他在这溪塔守了一千年，可终究他没能守住这一方太平。

　　四千流觞煞气已经离开了溪塔。

　　残破的溪塔底座下有一株边角梅，米黄色的花心，花蕊呈现淡红色，花边为黄紫，花边是三角形状，像极了粽子。

　　白槎收回第四片灵叶化的三角梅，她看到了三角梅幻境中一千年前的流觞之乱，那怨气波动剧烈，引得她头疼。

　　白槎伸手画符，稳了身形，将三角梅的灵叶净化吸收。

　　他们二人飞快赶回好音国的都城之中。

　　四千道流觞怨灵在城内不停游荡，袭击着城中百姓。

　　原来这姜攸趁着白槎、长恩被困于虎鼓阵时，他偷偷破了溪塔阵，放出了四千道流觞煞气，为祸人间。

　　城中百姓尸横遍野，斑斑血迹不堪入目，只剩下极少数乐法高深一些的乐师还在使用乐器死死抵抗流觞怨灵的攻击。城楼上好音王、乐丞苏易还有随昭太子的尸体显得破碎又悲惨。

　　白槎与长恩被眼前的场景震撼，这国破民残的景象令人心颤。

　　白槎虚空飞起，劈向姜攸一剑气，她手中划出一道耀眼的青玉金色的撼海刃，威胁道：“姜攸，最后一次机会，收回流觞煞气！”

　　姜攸疯狂吐血，但是面色不改，他冷笑道：“你们还是出来了，不过我是不会停下来的，我要好音国举国为一千年前的流觞怨灵偿命！”

　　他化成一股浓浓的黑色怨气在空中飞扬，周围数不清的流觞煞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上。

　　“姜攸，你如此不知悔改，看来你离死不远了。”长恩手持一本书简慢悠悠说道，似乎预示了姜攸的未来。他一身雪青色的衣衫飘飘欲仙，静静站在城楼中看着姜攸作死。

　　长恩淡道：“不知死活！”他手中的一本书简化成了无数的竹简利刃圈住了姜攸全身，结出一道盾，使得那些流觞煞气无法再涌入姜攸体内。

　　姜攸与长恩在空中打斗不停，二人身上的金光与黑色不停反转，姜攸厉声道：“我即便魂飞魄散，也要好音国陪葬。”

　　白槎看着长恩与姜攸斗法，她站在城墙下，眸中升起怒意，浅橘色的衣袖微微飘浮，长发飞舞，语气中带着怒气，斥责道：“害民者，不可留！”

　　白槎全身泛着皎洁的银色光芒，衣袖翻飞，浮在空中，伸手结印，看着姜攸怒道：“撼海，破！”撼海刃顿时化成四千道青白淡金色的白槎木戈劈向四千流觞煞气，那四千流觞煞气顿时化作虚无。

　　姜攸被长恩和白槎同时围攻，他一时无法抵抗，终于还是摔了下去。

　　最后劈向姜攸的不是白槎木戈，而是白槎手持撼海刃化成的一把长剑，她近身靠近姜攸，一掌击中姜攸，姜攸撞在城墙上的一个石壁，石壁碎裂，他无力的趴下。

　　姜攸不敢相信的是他聚集了一千年的流觞煞气散了，他身上的流觞煞气竟然没了。白槎一把抓起姜攸的脑袋扔向地面，隔空捏住他的脖子，姜攸被她打的无还手之力。
　　姜攸一脸惊恐，他吐血瘫在地上，看着白槎惊讶道：“你怎么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你怎么能诛杀流觞煞气，这不可能！”

　　白槎语气森森道：“姜攸，我说过了，我让你们四千流觞煞气去轮回是给你们所有煞气亡魂最好的选择了，你却不知悔改，那就魂飞魄散吧。”

　　白槎一剑封喉，姜攸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撼海化成白槎木戈刺中姜攸的心脏，姜攸消散在空中。

　　残存下来的好音百姓们不再与怨灵斗争，他们疲惫不堪。城中死伤惨重，只活下来一小半子民。

　　长恩将书简收回衣袖，他静静看着白槎诛杀了四千道流觞煞气与姜攸。他的表情很温柔，他给了白槎一个手帕轻轻道：“九叶，擦手。”

　　白槎没有接过手拍，她垂下眼睛，哑声道：“我分明说明，我想送他们轮回。可是我还是亲手诛了他们的魂魄……”

　　白槎在三角梅幻境中看到了千年之前的流觞之乱，那四千流觞煞气中生前也有一些无辜的百姓，他们参加流觞宴会，无缘无故就受到那残暴嗜血的姜王的连累在一千年被庐秋仙人诛杀，可怜又可悲。

　　白槎本来想净化这些无辜流觞煞气的怨气，但是白槎发现此时的每一道流觞煞气体内都染上了好音国百姓的血，他们不再无辜了，他们也犯了杀孽。有了杀孽的流觞煞气已经不能净化了，只能诛杀。

　　长恩轻轻牵白槎的手，为她擦拭粘了一些血迹的手指。他抬眸望他，擦掉她脸上的几滴血迹，认真且专注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净化他们，送他们轮回。但是事已至此。”然后他静静把白槎抱住，什么都没有说。

　　天界派天兵将木神与书神召回了天界。

　　天帝斥道：“木神，你可知神族不可以参与凡人生死？”

　　白槎不服道：“我诛杀流觞怨灵，守护好音国子民，是为民除害。我不能眼睁睁看一个国家在我面前亡国。”

　　天帝叹气道：“你以为你当真救的了好音国？那好音国必定亡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好音国之所以会亡国是因为代代君王都选择屠杀没有乐骨的百姓，这千年的恶行积怨积累到了今日，才导致好音国灭国。”

　　“本来好音国的亡国原因是流觞煞气作乱，但是你和尊神大人插手诛杀流觞怨气。导致好音国亡国时间推迟了，亡国原因变成了姜国侵略。无论怎么守护，好音国都无法继续存在的。不过就是换了亡国原因罢了。”天帝淡然道。

　　天帝挥手空中浮出画面，好音国尸横遍野，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此时城中充满了大姜国的军队，他们在白槎等人那日离开后，立刻攻陷了脆弱不堪的好音国，好音国的城池被姜国攻陷。

　　新的姜王依旧嗜血，他下令屠城，将好音国残存的百姓屠杀殆尽。

　　白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脸色发白。
　　天帝道：“神族并不能改变凡人的命运，你救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白槎眸色暗沉，语气中充满了悲伤道：“如果那日我没有离开好音国，如果那天我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