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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蛮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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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卷卷的金发蓬乱,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一错不错地看着盖尔回到第二辆马车上,发现当盖尔拉开车门时,门后探出一只细白的手。
他活到十四岁,从没见过谁有这么美丽的一双手:虽然还很小,但手指修长,手掌纤薄。以至于当他看见这一双手时,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定是萨克谢尔小姐的手。
车队的众人重新打点好一切,很快就又出发了。如果不是围在一起的人挡住了去路,他们都不会在此停留。
因此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那个蛮族小孩:站在一滩鸡蛋液里,目送车队远去。
车上,绯拉娜正把玩着从海上贸易而来的贝壳。这片贝壳仅有女孩半个手掌大,却是极其罕见的紫色。这种贝壳通常被用来制成帝国最昂贵的染料,但现在得以被保留原本的形态,卧在女孩的手心。
绯拉娜摩挲着贝壳边缘:“那一篮鸡蛋,给了多少钱?”
盖尔垂着头,看着坐垫边缘的流苏:“几个镍币罢了,小姐不必担心。”
几个镍币对于萨克谢尔当然无足挂齿。但绯拉娜想着刚刚看见的蛮族小男孩,有些出神:那个小孩看起来不过和她差不多大的样子,身上脏得不像样。随着帝国版图的开拓,有越来越多的蛮族开始进入帝国原本的领地。像刚刚那种情况不能说是不胜枚举,至少也称得上是司空见惯了。这些蛮族大多数都是随着城镇人口流动而来,既没有公民的身份,身上也没有财产,更不用说通教化。他们大多不会说帝国语言,也听不懂,只能一小拨人聚集在一起,靠抢劫和乞讨过活。
但帝国律令对公民与非公民有着严苛的划分标准,也有不同的法条来保证公民的各种权利不被外族侵害,像刚才看见的情况,一旦被报告到市政厅,那个蛮族孩子一定会变成奴隶,直到他的劳动能够抵完被他砸碎的鸡蛋为止。
绯拉娜坐在车上百无聊赖,觉得那个小孩成为奴隶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地方住,有一口饭吃。
贵族小姐当然想象不到普通人家里的奴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只要还有一点力气,都会被拿着鞭子驱赶着去干活。
一路上既没有书可看,城里也因为寒冷而显得十分萧条。绯拉娜实在是无聊,就拉着盖尔让他陪自己下战棋。没有现成的棋盘棋子,就在羊皮卷上画上八行十二列的方格,再拿上手边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当棋子。
战棋作为一种规则简单容易上手,且极其考验战略性思维的游戏,受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走卒贩夫的喜爱。在帝国几乎人人都能抽个空闲来两把。绯拉娜用刚刚手里的紫色贝壳作为鹰旗,而盖尔则把他颇为珍视的戒指摘下来,作为鹰旗。
黑子和白子在羊皮卷上互相角力,绯拉娜兴致勃勃,而盖尔则看起来漫不经心:“我第一次看见用饼干当棋子的棋局。”
“少废话,到你了!”翠色眼眸的女孩努努嘴。
棋盘上绯拉娜拿着的饼干白子已经把盖尔的糖果黑子逼到了边上,只需要再走两步,就能把那颗可怜的糖果吃掉。
盖尔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绯拉娜小姐,您这样的话我的子就不能动了。”这位亲卫有精悍的体型和深色的皮肤,因而此刻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是一头棕熊挠了挠脸,一下子就把绯拉娜逗笑了:“当然,你要是全都不能动了,那我就赢了啊!”
随后她又稍稍正色:“不许敷衍了事!这局下完了就不下了。”
她这么说,盖尔当然打起精神,壮烈牺牲了已经不能动的边上的子,专心拿下绯拉娜的鹰旗。最后这局棋以盖尔赢了三颗糖果告终,他看着绯拉娜郁郁不乐地收起自己的饼干,也忍不住开导这个小姑娘:“小姐您下棋,大多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能否吃掉面前这颗棋上,为了吃掉这一颗棋不惜调动周边所有棋子。其实没有这个必要的,您如果能把原来下在边上的那颗棋定住,用原位的那颗棋直接把我的鹰旗吃掉,不是赢得更轻松一点吗?”
绯拉娜听他这么说,把原本收好的饼干和糖果又拿出来放在羊皮卷上摆弄。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拉着盖尔一起,而是自顾自地玩,试了好多不同类型的棋路。
一玩就是一下午,绯拉娜草草吃了晚饭。因为没有和父亲在一起不能进入男士俱乐部,她就去原本定好的旅店休息。
到达旅店已是入夜,不管是绯拉娜还是车队的仆从们都神色倦怠。好在帝国有专门的警卫队负责治安,即便是小绯拉娜带着一队人赶路也不必担忧安全。
叫旅店的服务生给自己打上一大桶热水,绯拉娜慷慨地付了五十镍币的小费给他,并请厨房给车夫与侍卫做一顿热腾腾的炖豆子当宵夜。绯拉娜晚上吃的是白面包,奶酪和火腿,此时并不饿,她打算泡一个澡就睡了。
“唔…”淋淋热水从女孩牛乳般的皮肤上滑过,为绯拉娜洗去了一身粘腻。她捞过挂在木架上的毛毯擦拭干净身体,脑子被壁炉与热水熏得发昏。把身上的水擦干以后,绯拉娜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盒,把里面乳白的香膏抹在身体的每一处。
得益于一个美丽的母亲,绯拉娜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养成了在身上涂抹精油与香膏的习惯。她仔细按摩着自己放松的身体,再用麻布巾把头发上的水攥干。绯拉娜坐在壁炉旁,一边等热气把头发烘干一边自言自语,“还有两天就到家了,不知道等到回去以后又得干些什么。”
绯拉娜盯着壁炉里哔啵作响的柴火,只觉得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