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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离别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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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萍下班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秋风吹过,夹带着雨丝,让人感觉到阵阵凉意。
依萍抱紧了手臂,苦恼着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依萍。”
从依萍出来的那一刻起,秦遥的视线就离开过一身白衣的她。
看着她皱眉的样子,他不禁暗暗地庆幸她没有带伞。
依萍顺着声音看过去,心头暗暗一震。
是他,他特意在等她?
他乘着伞慢慢靠近。
依萍的心竟莫名地紧张起来,他,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我送你吧。”他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用了,我……”
“不要拒绝我,”他俯视着她,“只是做为朋友,让我送你回家吧。”
依萍的脑海里闪过了当日饰品店里的美丽女子:“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回家。”
“三轮车!”依萍从屋檐下走开,试图拦下人力三轮车。
“依萍!”秦遥的伞追了过去,“为什么你宁愿淋雨,也不让我送你?”
依萍侧过脸,竟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讶和受伤。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他的伞完全撑在了依萍的头顶,而他自己淋着雨。
依萍清楚地看到雨水顺着他的脸滑下,她忽然不忍心了。
她把伞往他那移了下,自己靠近了点。
两个人都站在了伞下。
雨中,一黑一白的两个贴近的身影成了一副浪漫的水墨画。
“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送你回去,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依萍低着脸,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也怕自己的脸泄露了不该流露的表情。
她轻轻地温柔地说:“你说。”
秦遥将右手拿着的袋子交到了依萍的手里:“这个星期六,德馨公寓,请你一定要来。”
依萍惊讶地看向他。
“那天是我姐的订婚party,她希望我能带我的舞伴去。”
“这……我不会跳舞。而且,你可以找其他人陪你。”
“在上海,我认识的女性好朋友只有你。”
“我想,那天在首饰店和你一起的姑娘更适合当你的舞伴。”
秦遥笑了。
依萍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说出了口,顿时尴尬无比。
“她那天是主角,没空当我的舞伴。”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因为她就是我姐姐,那天的新娘。”
依萍的头更低了:“我想,我还是不去了。你找别人陪你吧。”
她又开始闪避:“我该回去了。”
“依萍”这一次,秦遥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他抓住了她的手:“我要走了。”
依萍一愣,忘了推开他的手。
“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
雨声已经消去,这句话是那么的清晰。
“所以,那天,请你一定要来,可以吗?”她的手比想象中的还要冰冷。
“什么时候走?”依萍正视他的眼,“我说过,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去送你。”
“下个星期一。”
这么快,依萍却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我的邀请有点唐突,但是就当送我一个美好的离别回忆,好吗?”
依萍看了看手里的袋子,是件礼服,她缓缓开口道:“星期六什么时候?”
秦遥温柔地笑开了:“早上10点我来接你。”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两人浑然不知。
秦遥拦下了一辆马车,付了钱:“我不送你了,星期六见。”
依萍点了点头:“再见!”
马车跑得很快,依萍蓦然回首,只见秦遥仍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自己。
她的心里一震,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会让自己的心这么疼。
————————————
依萍回到家,已经天黑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里传来一阵喧闹声。
咳咳咳,是陆振华的咳嗽声,依萍赶紧推门而入。
饭桌边,尔豪跪在地上,低头啜泣。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远远看去是那么的单薄。
方瑜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无声地流着眼泪。
“依萍,你回来啦。”傅文佩最先发现了依萍。
“方瑜,你怎么啦?”依萍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
方瑜摇了摇头,盖住了依萍的手。
“你先起来吧。”陆振华开了口。
他的脸因方才的咳嗽红红的,但是嘴唇却是发白的。
依萍惊讶地在他的眼底看到了热泪。
而尔豪依旧垂着头,长跪不起。
“方瑜,扶他起来。”
方瑜擦了擦眼泪,扶着尔豪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你先起来吧,你爸已经原谅你了。”
“尓豪他又怎么了?”依萍直觉性地发问。
“依萍,你别误会,尓豪是来给你爸认错和道别的。”
“道别?”依萍惊呼,认错是早该猜得到的,可是尓豪要离开上海吗?
在方瑜的搀扶下,尓豪终于站起来。他的脚微微颤抖了下,该是跪了很久。
“依萍,”他轻轻地喊了下她,那口气竟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
那一刻,依萍为刚才自己在猜测尓豪又闯祸了感到愧疚。
“尓豪,依萍、方瑜,你们都坐下来慢慢说吧。”陆振华也站了起来走到饭桌边,“文佩,要辛苦你去弄几个小菜,再热壶酒。今晚我要和我的儿子好好喝一杯!”
“?可是医生说你的身子不宜喝酒。”傅文佩面有难色地问。
“妈,今晚我们就纵容爸一回吧。”依萍已经很久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到那样真情流露的表情。
傅文佩这才面带微笑地进了厨房。
“什么?尔豪和书桓要去参军?”依萍大为震惊,她仔细地扫过饭桌上的每张脸。
“他们已经决定了,下个月初就要走了。”方瑜的口气出奇地冷静。
“那你,怎么办?”依萍心疼地看着方瑜,为什么离别忽然都这么靠近了。
“我会等尔豪回来。”说话间,方瑜看向尔豪,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尔豪,你真的想好了吗?战场,不是开玩笑的。”依萍不禁怀疑地质问。
“我保证现在的我是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尔豪严肃地看着依萍,“你放心,我没有把战场当成一个逃避现实的儿戏。我只是想重新活一次,我不想陆尔豪这三个字,在大家眼里永远只是个纨绔子弟和没用的懦夫。我很庆幸在我犯了那么多错后,你们都没有放弃我,让我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知道战争很残酷,战场很危险,但是与其一直糊里糊涂地过下去,我宁可去战场寻找自己活着的价值。部队欢迎我,国家需要我,我陆尔豪不只能做废人。”
方瑜此时的眼睛早已饱含泪水。
“我,支持你!”陆振华欣慰地说,“如今国难当前,我陆振华的儿子岂能不上战场。”
尔豪在与父亲对视后又看向了依萍:“依萍,我对你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你曾经是我最恨的人,但今天你是我最感激和最敬佩的人。谢谢你,对不起,依萍!这六个字我欠你太多次,也迟到了很久。我敬你一杯!”说着,尔豪举起了酒杯。
依萍也拿起了酒杯,缓缓地说:“只要你对方瑜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我一定不会辜负方瑜的。”
两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依萍轻轻地笑了。
她看向方瑜,忽然觉得眼眶也湿湿的了。
“不要说什么了,我们来喝酒吧。”依萍给每人都倒上酒。
“好,今晚我们喝个痛苦。”陆振华也笑了,一饮而尽。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和乐融融,浑然忘了离别。
不知过了多久,酒杯都空了。
人也都醉了。
依萍和方瑜互相抱着躺在了床上。
“让他走,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
“你真傻!”
“如果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不是吗?”
………………
“方瑜,他也要走了。”
“是谁?”
“秦遥——”
“你舍不得,对吧?”
“恩。”
“那你就留住他。”
“我不能留,也留不起。”
“那——就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