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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画镜 ...

  •   廖羽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从左手边第一扇门里传来“咚咚”声,似乎有人在敲门。他大起胆子,抓住生锈的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应声而开。
      屋子靠窗的位置有一张供桌,上面摆了些碗筷还有三盏白烛,烛泪铺满了桌面,缀有流苏的桌布肮脏不堪,它被揉成一团,随意地塞在角落里。
      窗边有一张画像,纸面污浊,边沿有被火焰焚烧的痕迹,在接近人像唇部的位置是一朵非常鲜艳的红花,似乎有意遮盖她的某个缺陷。
      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作画者没有为她画上双眼,这让廖羽不由得想起之前在驿站见过的那两条青龙。说也凑巧,在女子的脖颈到右肩的位置正好有一条青龙。
      廖羽还注意到,女子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在食指与食指中间有一根细绳,细绳延伸到脚下便消失不见了,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样想着,画中人突然动作,她先是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颇为懊恼地“唉”了一声,明明没有眼睛,可廖羽却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她不耐烦地将手伸出画面,然后准确地从供桌上取下白烛,拿到面前,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她阴惨惨的笑容。
      “小孩,为我画个眼睛如何?”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来自天外。
      廖羽与她拉开距离,并看向身后,这一看,他的心猛跳到嗓子眼,刚才见到的红衣女子正透过门缝往这边窥看,她那只白骨手已经越过门缝……相较于身后那个诡异的女人,面前的画倒是比较顺眼,尽管她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你姓白?”她突然道。
      “不。”廖羽不知她在突然说些什么名堂。
      她微微错愕了一下,随后手指撒开,白烛幻化成一条水烟,灰色的雾气向上弥漫,她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从里头蹦出一只绿色的萝卜样的精灵。
      它一出现,地罗就“腾”地从手里飞出,它张开大嘴,像只青蛙似的发出“呱”的一声,将地罗吞了下去。
      “……”廖羽看着它心满意足的惬意模样,已经在打算将这玩意儿开膛破肚了。
      “白杨那小子从我这里偷走了地罗,现在,他是没脸过来?叫你来还?”女子轻蔑地扫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说的白杨是谁,这个东西是白梓幽给我的,这是她的东西,请你还回来!”廖羽道,向前几步。
      “哈?”女子拿起水烟筒猛敲供桌,烛光不断摇曳,她生气道:“何时变成白梓幽的东西了?她是谁?等等他们都姓白?”说到这,她略一思索,然后往后一靠,水烟筒顺势化为了一本土黄色封面的册子。
      “原来白杨偷我地罗还是三百年前的事,那这家伙应该是死了。”她颇有种解了难题的得意,扬起下巴继续说:“白梓幽是他后代。”
      “……”廖羽只关心地罗要不要得回来。
      “小孩,你还惦记呢?好吧,青青,把地罗吐出来。”
      廖羽脸色铁青地看着那根萝卜连带着胃液把地罗呕了出来。
      “你看它愿不愿意跟你走。”女子扛着手,眼角微微勾起,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廖羽伸手过去,地罗便消失了。
      “看来它不愿意。”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究竟是什么?”
      问的不是“你是谁?”问的是“你究竟是什么?”就差没加个“东西”了,气得画纸抖动不已。
      “我可是画镜!天下至宝!你们这些偷盗者不都是奔我来的吗?”
      “我不是。”
      “什么!?你一定在撒谎!哦~你是在使欲擒故纵的伎俩,对吧?我跟你说,这对我毫无用处,你打消这个念头!”
      “快把地罗还给我。”
      “地罗地罗地罗!我比地罗珍贵千倍万倍!”
      “关我什么事?”
      ……画镜就像遭遇了灭顶之灾一样,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她不禁喃喃:“才过去三百年,我就已经被忘得这么彻底了?”
      “把地罗……”
      她抬起手,示意他闭嘴,然后命令道:“给我画眼睛!”
      就像身上有绳索控制他似的,带着他径自走向角落里的桌布,展开的一刹那,出现了一支笔。
      他拿起笔,回到画镜前。
      所有的束缚随即消失。
      “怎么不继续控制了?”廖羽开口嘲讽了一下。
      “要你管!”
      “那我不画了。”
      “不画是吧?你看你出得去不?况且你身上还带着一个标记,它们随时都会发现你。”
      廖羽回过头,那个红色鬼影仍未离开。
      “她是什么?”
      同样不是“她是谁?”而是“她是什么?”,画镜稍微高兴了点,就施舍般地解释道:“血奴,血巢孕育出来的,不止一个。”
      “怎么解决她?”廖羽问。
      画镜装聋作哑地看向一边,并不打算回答。
      他俩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廖羽率先道:“我给你画眼睛,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画镜“啧”了一声,将水烟筒晃过白烛的焰火,下一秒,白烛便变成了一个人模人样的小童。他动了动手指,关节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随后,在他的额心出现了个跟廖羽一模一样的指印,带着这个指印,他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廖羽眼看着血奴渐渐走远,回过头,问:“这是你的能力?”
      画镜高傲道:“凡物只要经过我手,都会变成拥有特殊能力的神器。”
      廖羽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递了过去,意思相当明显。
      “你不信?”她抬高了音调。
      廖羽挑了挑眉,并不回答。
      画镜恼怒地在剑身上敲了两下。
      剑柄上开了两朵小花,其他的并无异常。廖羽扫了她一眼,嫌弃地“呵”了声,把画镜气得脸红脖子粗。
      “就这?”他还不忘冷嘲一句。
      “你给我画上眼睛,我一定会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先回答我问题。”
      “我刚才不是给你看了吗?我的能力不是用来回答问题的!”画镜咬牙道。
      “那我走?”
      “我可以随时取消我刚才……”画镜意味深长地止住话头。
      廖羽左思右想,然后问:“我有什么好处?除了这个。”
      “本性暴露了吧?你就是冲我来的是吧?!”画镜开心得笑了。
      “不,你得帮我找个人。”
      “滑天下之大稽!我这么强大,你居然只想着让我找人!?开什么玩笑??小孩,我一定让你看看我有多强!快给我画眼睛!”
      廖羽眼看她真的恼了,举起笔,仍旧犹疑不决。
      “又怎么了!?”她大声道。
      “我怎么知道给你画上眼睛,你会不会为祸苍生?”他说得倒是大义凛然,可惜心中却有另一套算计。
      “我没有攻击力,你大可放心!”
      “口说无凭。”
      画镜烦不胜烦,她将缠绕在手中的细绳抛了出去,转瞬间,廖羽的手背便浮现了一个圆形图案,上面刻有一个“命”字。
      “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所以,快给我画眼睛!”
      廖羽见好就收,但此时又遇上了另外一个难题,他笑道:“可是我不会画眼睛。”这话还真不假,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唯有画画,就跟鸡爪子画的似的,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画镜以为他又是闹幺蛾子,冷声地吐出一个“画”字。
      看来是非画不可了——廖羽眉眼弯弯,刚落笔,就“呀”了一声,原来这笔竟然还不需要墨水。他三下五除二地整了两个圆,然后在中心弄了两个墨团,还真别说,真够丑的。
      他左右端详,想着也许可以补救一下,所以又给整了一对眼皮,结果却是更丑了。他一下子没绷住,大笑了起来,画镜被弄得一脸懵,赶紧变出一面镜子,这一照,却极为满意。
      “不错。”她点了点头,“单单是为这一双眼睛,也值了。”
      这倒把廖羽整不会了,他“啊?”了一声,歪着脑袋,凑过去看,结果“噗嗤”一下,又笑了出来,眼泪花都涌出了眼眶。
      “真不知道你在笑什么……”画镜从画纸中走了出来,她先是踩在供桌上,然后灵巧地蹦到地上,薄如轻纱的裙子像朵荷花般散开,又顺从地落下。
      廖羽别过脸,肩膀止不住抖动。
      “我要去找一个人。”画镜说。
      “嗯?”
      “之前门那边,我一直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最近消失了。”
      “她?”
      “你见过她吗?”
      廖羽对这幅画只能用“无语”来形容。
      “算了,你跟我来。”
      “去哪?”
      “去找鸥北殊。”
      一走出门,氛围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廖羽总觉得不是自己的缘故,他看向身后,画镜咧开嘴,笑说:“我都说了,我是天下至宝,非常——抢手!”她刻意咬住最后两个字,神色非常得意。
      整个宫殿都开始震动,墙面流出黑色的血液,他带着画镜越跑越快,耳边的嘈杂也随即越来越多,画镜悠闲地左右张望,忽然看见了什么,便松开廖羽的手,往那处拐角去。廖羽紧紧地跟在后头,直到她停了下来。
      “鸥北殊!?”
      鸥北殊艰难地转过眼来,他想叫廖羽快走,可却无法出声,掐着他的这只手就像是铁打的一样,无论他怎么掰扯,她都纹丝不动。
      廖羽提剑就要上去,结果阴影里又窜出来一个小鬼,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不许你欺负我母亲!!”他哇哇地哭着。
      廖羽本想将他甩开,可低头一看,这个男孩恰好是幻觉中见到的那个小鬼,只是此时的他脸色更为苍白。他强忍着怒火警告道:“松手!”
      “我不,我不许你欺负我母亲!!”他大声哭喊着。
      廖羽马上就要发飙了,画镜却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你说你要找自己丢失的孩子。”
      她愣了一下,慢慢朝着画镜看了过来。
      “几十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好消息。但是你却突然消失了。”
      她松了手,面对画镜一步一步走来。
      “原来人的生命比我想的还要脆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鬼的?”画镜举起水烟筒,轻轻落在她的肩上。
      “东西。”画镜伸出手,等待着。
      她挣扎了一下。
      “东西。”画镜带着命令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她迟疑地把饼放在她的手上。
      画镜垂下眼,然后用手将饼掰开,在它的内部是一个黑色的眼珠子,这是属于她的。她毫不留恋地将它捏碎,然后说:“你们守住了我的东西,而我却守不住你们。”
      泪水自她的眼眶流了下来—— “孩……孩子……”她呢喃着,极力想表达自己的悲伤。
      “不用找了,他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
      “是。”画镜说着,水烟筒又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便化成了一堆白骨。
      “母亲呢?”小鬼呆呆地看着前方,茫然无措。
      “过来。”画镜命令道。
      小鬼打了个哆嗦,慢慢地向她走去,廖羽想要阻止,却被鸥北殊制止了。
      画镜捡起地上的一根指骨,顷刻间,指骨上便覆盖了密密麻麻的咒文。
      “把手放上来。”
      小鬼照做了。在他把小手放在指骨上的瞬间,地上的白骨又开始重新组合,成了一个骷髅人。小鬼扑进她的怀里。
      “你自由了,银霜。”画镜张开嘴,把指骨吃到了肚子里,银霜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大骷髅牵着小鬼,消失了。
      “怎么样?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画镜得意洋洋道。
      廖羽“哦”了一声,看向鸥北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错。”
      “所以白梓幽也是故意的?”
      “嗯,有画镜在,你就不会像上次一样……”
      “你们不该瞒着我。”
      画镜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晃了晃脑袋,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她气不打一处来地叉腰吼道:“喂!看我!”
      鸥北殊继续说:“告诉了你,我觉得反而会误事。”
      廖羽:“那么尤澈呢?也在你的计算中吗?”
      鸥北殊:“他是小白的人。”
      廖羽:“所以我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鸥北殊:“可以这么说。”
      廖羽:“鸥北殊!!”
      鸥北殊:“如果你再聪明点,就不会被耍了。所以你还是要学会动脑子。”
      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说没脑子,而且这个人还是鸥北殊,他恨不得现在就晕死过去。
      “战斗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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