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游鱼》春阴垂野

12、第十二章

　　毕业晚会结束，稍作休息就步入中考考场。考完半个月，查询成绩。
　　云水中学初三师生的辛苦得到回报，全校升学率达45%，破历史记录。九班不负众望，全体上线，前十五名还进入了县重点高中。

　　年纪第一是个叫向渔的女生，总分666。在一个落后的乡镇初级中学，这个分数是当之无愧的高分。
　　校领导乐得合不拢嘴，在校门拉了条鲜艳的横幅——庆祝我校毕业生向渔在中考取得666的好分数！

　　横幅挂了整个暑假，开学还换了一次新的。校门人来人往，云水中学都知道了一位叫向渔的学姐。

　　而此时，向渔学姐在兴瑶高中是刚入学的学妹，才结束军训。学校提前开学了一周，七天的军训可把他们折磨得够呛。

　　滚滚烈日晒得人黑了一圈，皮肤脆弱敏感的还晒伤了。几乎是训练一喊停，大家就涌出学校，四处觅食。

　　学校前门后门都人山人海。
　　不消说，酷热的天气下，冷饮店生意最好。

　　向渔跟新认识的朋友说笑着进店，空调吹着凉风，一下带走了燥热。

　　店面不大，里面呈L型。一边点奶茶，一边点小吃。眼下人多，需要排队。

　　向渔几人在队伍中，聊着天。

　　“诶，你们待会儿点什么？”
　　“珍珠奶茶加啵啵！”
　　“我吃冰淇淋。”
　　“鱼鱼呢？”
　　“金桔柠檬。”

　　胥雁说：“怎么又是金桔柠檬？”

　　向渔一撇脸，故作傲娇，“我喜欢，你管我。”

　　女生脸蛋微肉，没有青春痘的烦恼，细腻滑嫩，质感摸一次爱一次。胥雁伸出魔爪，捏住脸蛋蹂躏，“我就管你怎么啦？”

　　“金桔柠檬酸酸甜甜的，好喝！”

　　向渔被捏得嘴巴嘟嘟，说话含糊。仰着头解放脸蛋的征途中，她一个偏头，发现了熟人。

　　小吃吧台的那边，应鸣生跟樊阳坐在角落处。他们周围都坐满了人，淡着脸的应鸣生似乎吸引了许多女生的偷看。

　　樊阳冲她招手，下一秒，应鸣生的墨眸越过半个店与她对上。

　　没反应过来的她就这么一副囧样朝着他们笑了笑。面上淡定的她实际心底在咆哮：她在干什么啊！！

　　她推开胥雁的手，以正常表情对他们微笑点头。可是没用了，她看见樊阳脸上光明正大的偷笑，一向无波无澜的应鸣生也浮现出笑意。

　　她快速别开，脸上爆红。

　　胥雁震惊，“怎么了？”

　　向渔用手背去降温，猛摇头，“没什么。”

　　但今天实在点背，胥雁等人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个个都凑到她耳边，兴奋又八卦，“你认识那个男生？”

　　向渔低着头，“初中同学。”

　　几个女生星星眼，窃窃私语，“好有型！”
　　“叫什么？”

　　她们看得太直勾勾了，向渔愣是头都没敢回，劝道：“你们收敛点好吧。”

　　“嗯？”胥雁音调荡漾，“你们是不是……”

　　“鱼鱼，你这是传说中的占有欲吗？”

　　向渔没好气地一人给一锤，“鬼扯什么，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没人信，尽是逗弄地问：“那你着急什么？”

　　“无论是谁，应该都不喜欢陌生人的打量，尤其还边看边议论，”向渔说，“这里面他就认识我，他或许还以为我说了他什么坏话呢。”

　　自从她在小路拒绝应鸣生后，应鸣生就与她保持着距离，他们现在完全就是普通同学的状态。
　　她也相信，初中的心动只是一时兴起。她不想因为她，给应鸣生带去不必要的关注。

　　“不信。”
　　脸上的烧红降下去了，向渔唬她们，偷摸作挥拳状，“他初中是校霸级别的，打架很厉害，很凶的。”

　　“哟呵，好怕哦……”

　　一群人打趣，挑衅着再去看，却恰好迎上应鸣生直看过来的眼神。
　　调笑卡在喉咙，笑容倏然凝滞。

　　少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
　　他是单眼皮，眼皮薄，眼型长。坐那儿漫不经心的，又有些沉稳，气质无敌。
　　然而他一旦要展露出敌意，就如现在，那种直逼而来的凶冷让人下意识逃避。

　　胥雁等人缓慢转移视线：鱼鱼说的是真的QAQ

　　不到黄河心不死，看她们后悔莫及的丧样，向渔有些幸灾乐祸，又有点忐忑，应鸣生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啊？

　　说到底，这事儿算是她惹的。想了想，她又硬着头皮，对应鸣生歉意一笑。

　　隔着半个店道歉，很滑稽也很艰难。
　　希望应鸣生能懂这是道歉，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好在应鸣生大人有大度，虽然还是绷着脸，但很明显，他神情柔和了下来。

　　完成任务，向渔安静等着点单。

　　胥雁她们总感觉如芒在背，紧贴着向渔，一句话也不说。

　　向渔小声安慰，“没什么的，他人其实挺好的。”
　　胥雁三人：不信。
　　向渔无奈。

　　终于排到她们了，店员问：“你们喝什么？”
　　几人一一报出饮料名。

　　轮到向渔时，她脑海空了一瞬，想起应鸣生桌上的金桔柠檬，顺口说：“金桔柠檬。”

　　说完才迟缓地意识到，她本来就是要点金桔柠檬的。

　　拿到饮料，几人一分钟也没留就出了门。
　　向渔捧着金桔柠檬，杯壁冒出的凉气儿格外舒服。含住吸管一吸，柠檬水混带着金桔的特殊香气迅速攻略味蕾，冰爽，微酸，回甘。

　　一杯金桔柠檬打败了盛夏的余热。
　　向渔满足极了。

　　奶茶店是玻璃门，应鸣生和樊阳还稳坐在原处。他们拿着手机，好像在打游戏。

　　他们真好，读高中也能在一起。

　　感概的向渔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估摸着唐晓雪今天也下城了。

　　县城比云水镇好上两倍，也仅仅两倍而已。
　　高中就三所，兴瑶高中排名第一，其余两所学校稍次。

　　唐晓雪中考正常发挥，去了排名第二的学校。不过几所学校隔得有点远，就算在一个县城也只能在周末见面。

　　下周周六，她们约定好要去逛街。

　　*
　　“yes！终于过十了！”樊阳握拳，探头去看应鸣生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GAME OVER，“应哥，你鸟儿死了。”

　　那年手游还不是很发达，单机游戏偏多，他们玩的这款叫FLAPPY BIRD。
　　一只像素鸟，水管从中间划分留出长短不一的距离，点击屏幕控制小鸟飞行的速度和上下，顺利通过管道缝隙算成功。每过一根柱子得一分，这游戏画面跟操作都极简单，但难度还是挺大的。

　　樊阳最开始是看到应鸣生在玩，感觉不是很难，结果一上手就挂。胜负欲激起，他就不信玩不好。然后就是不眠不休玩了三天，总算突破了十！

　　应鸣生的声音有些飘渺，“嗯。”

　　他还看着向渔离开的方向，樊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应哥，人都没影了。”

　　应鸣生抬手打开他，“所以呢？”

　　所以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当然，樊阳没有说出口。他嘬了口奶茶，“你刚才吓到向渔同学了，那可是‘娘家人’。”

　　应鸣生吐出个字：“屁。”

　　“嘿，你还别不信，闺蜜的枕边风可顶用了。”

　　应鸣生面无表情。

　　樊阳摇着腿，吊儿郎当的。

　　应鸣生说：“向渔在阻止她们。”

　　说不清楚，樊阳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向渔不让看，你就不让看。
　　这叫什么？妇唱夫随？

　　樊阳哀叹：“应哥你完了。”
　　这还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就听话成这样。实在不敢想以后要是在一起了，他铁骨铮铮的应哥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谁知应鸣生不但没有恼怒，下垂的睫毛微颤，无意识抿着的唇角好像在畅想什么，向往而愉悦。

　　樊阳咦了声，暗地道：没救了。

　　通过接近两年的时间，樊阳不愿再去探究，疑似被拒绝后，应鸣生为什么还喜欢向渔，而且还是不声不响的。在他看来，应鸣生不该是这样拖拉胆小的人。

　　不过大哥的心思不是他等小弟能参透的。
　　以后不论应鸣生对向渔摆出什么态度，他都不能信。

　　反正应鸣生的表现总是在喜欢与不喜欢之间反复横跳。
　　但最终结果一定是前者。

　　应鸣生不管樊阳脑袋里或嘲笑或疑惑的想法。他只有一个想法：守好向渔。

　　云水中学的升学率毕竟只有那点，剩下的一半多人初中毕业后就要分流。要么外出打工，要么读职高混几年。

　　应鸣生清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职高学不到真本领，比较倾向于外出找活干。

　　但樊阳挑学校那会儿，非拉着他来给参谋参谋。

　　某天晚上，他们看完学校回宾馆，碰到一群社会青年在斗殴，都拿上真刀真枪了。

　　他们路过听了一耳朵，起因是为了一个女生。

　　一边的人说是他们老大先看上的，一边说你他妈敢给我戴绿帽子。

　　这种事屡见不鲜，云水中学就不少。

　　应鸣生初一升学，第一次打架就是这个原因。初三一男的非说他抢了他女朋友，可应鸣生压根没跟任何女生有过互动。

　　打完架才知道，是女生对应鸣生有意思。初三那男的则是女生的追求者，虽然没追到，但是跟动物圈地似的，不许任何男生接近女生。

　　被这种人缠上，没有讲理的地方。
　　他们惯用张扬的招数，会给被缠住的一方带来未知的、数不清的麻烦。

　　漂亮女生被骚扰的机率很大。

　　说来可笑，那瞬间，应鸣生想到了向渔，并不可遏制地为她担忧。

　　哪怕向渔总在拒绝他，远离他。
　　可她总能牵动他的心神。

　　于是应鸣生没有犹豫，第二天就定了现在的学校。

　　一所距离兴瑶高中最近的职高。

　　之后的几天，应鸣生跑遍了大街小巷。跟侦探似地勘察地形，有几条路通往这边，哪条路离最近，他一一清楚。

　　起先樊阳还跟他一起去晃悠，说什么做兄弟要讲义气。这义气坚持了一上午就用光了。

　　接近40℃的大热天，从早跑到晚，汗水打湿整个后背，中午歇脚都筋疲力尽了。

　　樊阳的原话是：你这是给人当爹吧，哪有这么多坏人要去嚯嚯你们家宝贝鱼鱼。

　　应鸣生睨他一眼。
　　他记得向渔要念很好的大学，那么其他因素就不能影响到她。

　　有朝一日，她或许也能回头一次，看看背后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