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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青云宗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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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下,空气里都是淡淡的清香,沙沙的声音安逸舒适。
黄芩做桌子的时候,童金川就在一旁看着,不离开也不去看牧行之,盯着她手里的竹子猛瞧。
他的脸色比黄芩初见他时好上许多,不再是骷髅一般将行就木的模样,脸上的皮肉渐渐充盈起来,看上去模样年轻,倒也是个风流俊俏的美男子。
这对黄芩来说不是个好消息,童金川的状态越好,她带牧行之逃出去的概率越小。
这个发现让她十分烦躁,恨不得直接拿把刀把童金川砍了,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恢复之前的骷髅模样。
这种日益焦躁的心思被童金川察觉,他观察黄芩的表情,说道:“你胆子越来越大,对我不再恭敬,当真是不怕死吗?”
黄芩冷笑,“如果你被关起来这么久,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你不会发疯吗?”
童金川:“才一个月而已。”
“我要出门。”黄芩提出要求,“一个月对我来说很长,我受不了。”
童金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黄芩说什么,等黄芩加大音量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童金川:“修士闭关,并无岁月流逝之感,是你太浮躁。”
“我又不是在闭关,每天忙着干这干那,修为都没提升哪一点!”黄芩开始发疯,喊着要出门。
“我曾经独自一人在密室待了一年。”童金川木着脸道。
黄芩讽刺道:“所以你疯了,疯而不自知。”
童金川语塞,再次拂袖而去。
黄芩说要出山,并不是在跟童金川商量,只是通知他一声,她给牧行之喂完水,走出青云宗下山去。
她刚走没多远,童金川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她无视他往前走,他抬脚跟在她身后。
黄芩:“你放心,诊金如此丰厚,我不会跑。”
童金川看向前方郁郁葱葱的密林,“我很久没下山,正好出去看看。”
黄芩在心底将他咒骂个千百遍,虚拟出一个小人狠狠用针扎他,诅咒他暴毙而亡。
童金川忽然转头,“你在骂我?”
黄芩心底的骂声一滞,卡壳了一下才开口道:“没有。”
“你胆子真的很大,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童金川的脸跟面具一样,不管说什么话都是顶着一张死人脸,连眉毛都不会动。
黄芩:“你有多久没见过人?”
这话把童金川问住,他仔细数了数,“大概……十来年吧。”
黄芩:“所以你心理变态。”
不等童金川追问心理变态是什么意思,她想到另一件事,直接问道:“童谷依死了,你知道吗?”
这是当初她跟谢楚言出门被迷晕,牧行之带她回来后告诉她的,当时她还以为谢楚言想对她动手。
具体细节牧行之没说,不过后来她没再看见童谷依,倒是听到一些关于童谷依死亡的风声。
当时大家都以为童金川会勃然大怒,追查真凶,但结果却像是水落在海面,轻轻泛起点点涟漪后消失不见。
童金川:“童谷依?”
黄芩:“你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童金川摇摇头,说话语速变慢,像是在努力回忆。
“当初有个大肚子的女人找到我,说怀了我的孩子,后来她死了,把孩子丢给我。”
黄芩不信,“不是你的孩子你会养?”
这世上还有如此心善的人,简直天方夜谭。
童金川:“她怀的应该是我弟弟的孩子,我一开始有个双胞弟弟,后来他被人杀了。”
说起这些事,他万分平静,并没有因为童谷依的死或活产生任何波动,甚至说到自己的双胞弟弟也同样冷漠。
看来童谷依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被童金川保护,她只是狐假虎威做出受宠的假象,在青云宗横行霸道。
两人去到山下的城镇,黄芩进入药铺买药材,最近重拾炼丹术,丹炉也要备上。
她看一眼影子一样的童金川,理直气壮道:“我买东西都是为了你,你来付账。”
是他要求治疗牧行之,炼丹是治病手段之一,让他买单非常合理。
童金川什么也没说,爽快付钱,或许对他来说灵石是身外之物,不值得在意。
黄芩没发现他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完全处于无欲无求的状态,顿顿都吃辟谷单果腹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出门时,一个少女正好走进药铺,黄芩微微停顿一秒,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直到走出好长一段路,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是小满。
她刚回到这里的时候去看过小满,当时她脑子里想的都是牧行之,没有跟小满接触。
对方看上去过得还不错,面色面润,比分别时长高不少,不再是一副骨肉嶙峋的模样。
她有意和小满聊聊天,不过有个阴魂不散的人跟在身后,她只能先压下这个想法。
黄芩在街上逛了很久,买食物、买衣服、买药材,还非常有兴致地去赏景,青云宗所在地界一般不下雪,落在满树梅花上的是晶莹剔透的冰霜。
从天亮到天黑,童金川一直跟着,默不做声,像个真正的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但只要黄芩一回头就能看见他,着实有些胃口。
她厌烦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天已经黑透,一轮圆月挂在苍穹,光芒洒下来,经过冰晶的折射,氤氲成飘渺的薄雾。
童金川怔怔看着前方的腊梅,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我以前爱过一个人。”
黄芩冷笑,“哦,多稀奇啊。”
童金川:“后来她死了。”
黄芩:“看来你是天煞孤星,谁跟你凑一起都要倒霉。”
童金川:“她什么也没留下。”
黄芩:“这不是还留下你这么个痴情人吗?”
童金川:“她不爱我。”
“我不想听你凄美动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谢谢。”黄芩不想再捧哏,强行终止这个话题。
出来溜了一圈,是时候回去了,她不给童金川半个眼神,起身往青云宗的方向走。
以她浅薄的心理学知识大概能解释童金川的行为,无非是他多年来没有接触过人,如今和他交流的她就变成情感支柱,让他想倾诉一番。
他想说,她不想听,她治不了心病,要是他实在难受可以去死,一人死而成全大家,多美好的幸福结局啊。
童金川跟上她,又恢复沉默寡言的状态。
黄芩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光靠修为,她根本打不过他,更何况她现在被盯上,自己跑都困难,更别说带牧行之离开。
要是能在他的话里发现蛛丝马迹,通过攻击他情感薄弱点将他击溃,那就再好不过。
空气寂静,黄芩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回答,在她以为童金川不想说时,他开口道:“太久了,记不清。”
黄芩:?
他果然是个神经病,简直浪费她的感情!
童金川的话还没有结束,“觉海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黄芩:??
这个觉海指的是觉海真人吗?等等,什么叫留下的唯一东西,这说的是人话吗?
童金川:“如果当初她爱的人不是觉海,而是我,她或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黄芩:???
所以这是个狗血的纯爱故事?
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吗?”
“是。”童金川木着一张脸,说出的话却诡异地带上一丝怅然若失。
“我只记得她死了,什么也没留下,世上唯一和她有联系的人就是觉海,所以觉海不能死,但是觉海死了。”
黄芩:……
她心中有一万句脏话,略显紧张地问出那个十分荒谬的可能,“你这样对待牧行之,是因为他杀了觉海真人?”
童金川轻轻点头,承认道:“所以他不能活,也不能死,他要永远半死不活。”
黄芩:“你还爱她?”
“不爱了吧,我都记不清她的脸。”童金川点头又摇头。
黄芩:“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虐待牧行之?”
童金川:“我在求而不得的那些年里失去很多东西,我的修为停滞不前,如果我不爱她,不去抓住她存在的痕迹,那我失去的又算什么?”
“你是神经病。”黄芩说,“不是还有个谢楚言吗,他是觉海真人的儿子,难道他们之间的联系不比牧行之更深?”
不是她认为该遭受折磨的人是谢楚言,而是她确实想不明白这一点。
童金川:“谢楚言不是她的孩子,又算个什么东西,谢楚言和觉海之间还不比牧行之的恨深刻。”
黄芩无言以对,仅凭谢楚言毫无替父报仇的想法来看,谢楚言和觉海真人之间的父子情,确实不如牧行之和觉海真人的仇恨更情真意切。
她问:“你何必困于过去,越陷越深,不如狠心斩断过去,那些失去的就丢掉,从现在开始争取新的东西。”
虽然她并不觉得童金川的失去是全因那个“她”造成,是童金川执念太深,才会变得疯魔。
童金川转头盯着她,“从没有人同我说过这些。”
“或许是大家都盼着你早死,巴不得看你被心魔所困。”黄芩一针见血道。
这么多年,混成这个孤家寡人的样子,白白浪费一生修为,没有亲朋好友就算了,连个工具人小弟都没有,着实废物。
童金川看出黄芩眼中的嫌弃,这种嫌弃有点伤人,却并不像针扎一样刺人,反倒是一把刮骨疗毒的刀。
激烈的对话过后,两人再次沉默下来,一直等到返回破屋,童金川才再次开口。
童金川:“我从没说过要你治的人是牧行之,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空气不再流通,分神期的威压铺天盖地。
黄芩身体定格,浑身血液仿佛凝固,是她太大意,竟然把这茬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