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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凌晨五点的南萤岛,天还昏暗着。

      攒了一晚上的寒气,迎面侵袭。

      肖因拢了拢外套,踩着摇摇晃晃的栈桥,跨上那艘海钓船。

      后排已经被富贵捷足先登,小狗看到她,立刻蹦起来,兴奋地冲她龇牙咧嘴。

      肖因才犹豫了下,刚想若无其事搂着狗子坐下,江沥已经递了眼神看过来,似笑非笑:“肖小姐,真把我当船长,自己当乘客了啊。”

      肖因轻咳一声,绕过富贵跨上副驾驶位。

      大概是在海上,为了方便驾驶船,江沥今天穿的很休闲,跟出来度假似的。
      他的头发似乎比初见时长长了些许,被海风一吹,散乱地微微扬起,衬得下颌线的轮廓几分犀利。

      但转头冲她懒洋洋笑时,眉目间却温和,颇有几分少年意气。

      肖因眼皮一颤。

      她状似不经意地转过头,扯过安全带扣好。
      又取出墨镜往脸上一扣,佯装闭目养神。
      “我好了船长,可以出发了。”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盖住其他动静。

      游艇迅速在幽深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长浪。
      冰凉的水雾不断拍在脸上,夹杂着海风微微湿润的腥咸气息。

      直到船离岸边很远了,肖因才不动声色地支棱起墨镜的一角,往旁边看了眼。

      隐约灼热的气息近在咫尺,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沉静的侧颌。
      和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

      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只有海鸥鸣叫的声音。
      远处,除了模糊成一个点的灯塔,隐约能看见水天相接的海平线。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船。

      有一瞬间,肖因恍惚了下,仿佛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年少时,许暮跟她的承诺终于兑现了。

      这只是一个稀疏平凡的早晨,他们也顺利大学毕业。
      一起坐轮渡,即将踏上那座他曾向她描述无数次的岛屿。
      那里有从海底长出来的海蚀崖,有长满生蚝的石柱,海边鳞次栉比都是漂亮的红顶木屋。

      而他家就住在海湜崖上最高点的哨塔旁。

      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旁边的男人突然回头,朝她凑近,似笑非笑:“不用一直盯着我。我专门学过开船,技术尚可。”

      炙热的温度,间或着冷雪松的味道,近在咫尺。
      肖因瞬间从那种幻觉里清醒,快速放下墨镜,眼底的浮动被遮挡得干干净净。

      她清了清嗓子,扭过头。
      “哦。”

      江沥淡笑的嗓音从耳边传来。
      “不算太远,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你可以睡会儿。”

      大概是起太早,他的嗓音还有些哑。
      肖因心绪翻滚,压了压喉头的酸楚:“睡不着,我们随便聊聊吧。”

      江沥挑挑眉:“聊什么。”

      “就聊聊鸣鹿岛?”肖因想了想,“这岛位置还挺偏的,都快到边境线了吧?你说你之前去过,岛上什么样啊?人情风貌,建筑特点都行。”

      “没什么特殊的。都是渔民,打鱼为生,建筑也是当地的红瓦房。”

      肖因心跳一滞,骤然抬头:“红瓦房?是不是木制的,红瓦,最多三四层高?”

      “也是你那朋友说的?”江沥的指腹点了点导航屏幕,突然回头看她,状似不经意开口。
      “你那位寻亲的朋友,怎么不自己来?”

      肖因怔了下,拨了拨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墨镜很好掩盖住她的情绪。
      她轻轻笑了笑。
      “他忙,最近没空。”

      江沥莫名有些烦躁,他摸索了下指腹,淡淡开口:“但是岛上居民都有些排外,你登岛后注意随时跟紧我。”

      肖因正想再问问海蚀崖和蓝眼泪的事情。

      江沥却突兀地咳了下,状似不经意开口:“你之前在歇阳集团工作,是休的年假?旅游结束了有什么打算?”

      肖因愣了愣,并不意外他猜到,之前的官司闹得纷纷扬扬,上次在酒楼他帮她拿走电话,吓退恐吓者时,估计就猜到了。

      肖因本来应该随口敷衍几句的。
      毕竟只是出来旅游碰到的过客,以后估计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但这么一想,她的心脏莫名空了下,最后竟然耸耸肩,说了实话。
      “我早辞职了。这趟旅游结束后,应该会回家一趟吧。”

      江沥陡然掀开眼皮,看她一眼。
      “你不是谭城人吗?”

      “只是之前在这边读书,顺便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肖因淡淡笑起来,看向远处的海鸥,“我还是更习惯我家那边的天气。”

      她真心实意,又心平气和地跟江沥开口:“江沥,谢谢你陪我这一趟。如果鸣鹿岛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

      她释然地笑起来:“其实我以前经常旅游。说实话,最后一程能遇到你这位朋友,我挺开心的。”

      然而肖因这位江姓朋友,却并没有再开口。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搭话,只定定地看着远处的海平面。

      太阳还没有升起,海面上依然混沌一片。

      一如他的心情。
      江沥茶灰色的瞳孔里幽冷又蕴藏着什么。

      好半天,肖因都有些尴尬地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多了时,他终于开口,语调平淡。
      “所谓重要的事情,就是帮你那位朋友寻亲?”

      肖因没否认。

      却听他又沉默片刻,掀开眼皮看过来。
      “你家,是在哪个城市?”

      “挺远的,是一个山城,玉槿市,你可能都没听过。”

      江沥确实没听过。
      他捏着方向盘的手,握紧了下又松开,还是放缓了船速,有些不甘心地回眸。
      “谭城不好吗?待遇好机会也多,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回去?如果你是因为工作的事情……”

      “不是工作。这工作本来也不适合我。”肖因打断他,眼神却意外的平静,她笑笑,“谭城很好。只是我家人都不在这边。”

      “好。”江沥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他轻轻阖了阖眼皮,昨晚刚飘忽起的心思,又慢慢被按住回了原地。

      他们一样,都只是南萤岛的暂住者,这里连驿站都算不上。

      而至少短时间内,他暂时是不能离开谭城的。

      心脏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翳,连带那双茶褐色的瞳孔,也变得灰蒙蒙一片。

      好半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才重新按了快艇的加速键。

      各怀心思,一路再无话。

      肖因是因为那种近乡情怯的奇怪预感,越靠近鸣鹿岛,越慢慢升起紧张情绪,没了继续聊天的心思。

      终于,船劈开重重晨雾,在太阳彻底从海平面升起到头顶前,那座岛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

      肖因精神一振,余光瞥见远处朦胧的海雾里,似乎有一座白色高高的塔,她诧异地多看了眼。
      “那是军方的哨塔吗?”

      江沥回过神,瞥了眼。
      “不是,是给鸣鹿岛当地渔民指路的灯塔。边境线还有段海里,这灯塔应该是当地人自己在守。”

      他的神色不知为何隐隐透出一股冷淡,跟刚刚启航时,那种慵懒怼人的模样全然不同。

      倒是有些像肖因初登岛那天的感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肖因没多想。

      船靠岸时,简陋的码头前,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当地渔船。

      江沥去跟当地的居民交涉了下,很快租到个临时停泊位置。

      他们带着富贵一起下了船。

      肖因刚刚已经在他跟老板交涉的功夫,环顾过四周了。

      确实如江沥所说,鸣鹿岛位置偏僻,当地几乎都靠打鱼为生,估计也不太富裕。

      一眼往过去,没见几座高楼,倒是看到了不少连绵的矮山峦。

      海边靠近码头,种满了高高的小青皮芒果树。

      眼见着江沥回来,她主动递过去刚买的水给他:“我们住哪里?”

      “住的地方在镇上,还有一段距离,”顿了顿,他看她一眼,“摩的,接受吗?”

      肖因心说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她咳了咳,好歹把话收了回去。

      摩的几乎都像是南萤群岛的一个特色,鸣鹿岛上也不例外。

      刚下码头走了几步,肖因果然就看到几个熟悉的黝黑赤裸上身的男人,踩着快散架的摩托车。
      一看到他们就热情招呼。

      本来都说好一人一辆,临谈好了地方,江沥却突然反悔。

      拉住肖因的手腕,他淡淡开口:“算了,还是走过去吧。”

      肖因:?
      她一脸震撼,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江沥。
      “不是,你不是说有五公里吗?”

      江沥抓着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几乎完全挡住了前边那几个男人若有若无上下打量的目光。

      在肖因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瞳幽冷又犀利。
      本来还因为岛上难得来这么个漂亮女人,有些蠢蠢欲动的摩的司机,莫名觉得后脊背一凉。

      快速收回视线。

      本来接单的两位摩的司机也不乐意了,纷纷驱赶同伴。
      “滚滚滚,别打搅我们做生意。”

      江沥笑了笑,突然开口:“这样吧,我们要两辆。但是我自己载她。你们两位一辆。”

      两摩的司机:?
      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就要拒绝。

      面前身形颀长的男人却吐出两个字。
      “价格翻倍。”

      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答应啊!

      于是几分钟后,肖因心情古怪地,又再次体回味了自己的登岛初体验。

      道路颠簸,她就算再“陌生人应激症”,也不得不死死抓住江沥的上衣。

      很快,就把他上衣后背,抓出两个峥嵘的小鼓包。

      江沥估计也感受到了,像之前,肖因这种行为,他那张嘴估计早就开始阴阳了。

      但这会儿他却一言不发。
      反倒是肖因有些不自在,试图把包拍回去,却发现他这衣服好像是纯棉的,抹不平了。

      她轻咳了咳:“其实,就算是坐陌生人的模特,我忍忍就行了。你刚刚也不用那么麻烦。”

      看后边那两位跟的多紧,生怕他们把自己的摩托车偷了似的。

      “我忍不了,”江沥的声音随风递过来,“洁癖,坐不了别人后座。”

      肖因无言以对,甚至有些尴尬,感情是她自作多情了。
      “哦。”

      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

      话音未落,路却一颠簸,她因为惯性,重重将他衣服往后一拽,要不是这T恤质量好,估计就从肩膀给他撕烂了。

      江沥终于忍无可忍,从那种说服自己“保持距离”的状况里脱身。
      “ 肖因。”

      “抱歉抱歉……”

      “真这么讨厌接近我……的衣服,你可以——”

      话音未落,一双柔软的手臂,突然快速圈住他的腰。

      随着又是一颠簸。

      那双手臂又收拢些,甚至紧紧箍住。

      江沥的呼吸一窒,差点没把住方向,往旁边种芒果树的沟渠里栽进去。

      把后边两位摩的司机吓得嗷嗷叫。

      肖因也吓了一跳,反条件抱得更紧。

      还好江沥车技不错,生生拐回了正道。

      但很快,隔着一层薄薄T恤,肖因感受到自己胳膊下,似乎有肌肉匍匐而过的滚动感。

      她脑袋“嗡”地一声。
      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果然没猜错,他的身材就是很适合当油画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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