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三章 山雨欲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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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二更天，朝服已经送来，放在床头，墨绿色的一叠。贺兰洛之见状大喜，道：“这颜色我喜欢。”拼了命的往身上穿。墨绿的锦缎绣着白鹇底纹，玄色腰封裹着细小的腰身。因为未到加冠的年龄，官员常戴的冠被换成墨玉抹额，贺兰洛之戴在额头上，白肤绿玉，剔透可人。官服上身，更显出他的少年英姿、清心傲骨。
岫儿苦了脸，指指贺兰洛之的脚：“肿成这样，能走？”
正好傅良辰应邀赶到，查看一下贺兰洛之的伤，敷了块冷毛巾，道：“没有骨折，但是伤了筋骨。短日内不要走动，才会好得快些。”
岫儿急了：“先生今早要上朝，不走不行啊。”
贺兰洛之不以为然，扯掉毛巾，拿起靴子，对着伤脚狠命一套，硬是将肿成鸡蛋的皮肤压了下去，一边疼得直冒冷汗，一边咬牙笑道：“不是骨折就好，这样就能走路了。”
岫儿一声尖叫。傅良辰心疼得紧，看着贺兰洛之的笑脸，几次欲言又止。贺兰洛之下床走了几步，果然一点不跛，又一掸朝服，看着衣服上的白鹇刺绣笑靥如花：“应该请个画师作像，寄给我娘。”
岫儿冲上去想扶他，却见他左走右走一如平常，也不知道该不该搭把手，只得焦急地跟在一边。傅良辰的薄唇抿在一起，皱眉半天，才道：“贺兰大人…”却看到贺兰洛之的眸子笑里藏刀地剜了他一眼，便缄口不言，告辞离去。
虽然天还透黑，却也时候不早，该上朝去。刚出了院门，慕公公来道，太子殿下有请。贺兰洛之跟了去，只见太子府门口，一架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停在那儿。纳兰宇轩坐在车里挑起帘子，笑道：“如今本宫与你皆为朝臣，不如一同上朝，可好？”
贺兰洛之颔首道谢，一看那马车高高的沿儿，却无脚凳可踏，便知纳兰宇轩存心刁难自己的脚伤。也不多言，撩了袍子爬上车去，脚痛得要死要活，脸上却笑得更开。
他是痛得越紧，笑得越灿的人。
可是冷汗却隐隐渗出在额头。
纳兰宇轩见状，故意嗔怪道：“怎么出汗了？”
贺兰洛之落座，与他保持距离：“热。”
“这倒奇了，雪还没化，你热的哪门子热？”纳兰宇轩将手在手炉上抚了抚，挑唇，“还是昨晚…”
“昨晚除了小人接到手谕，并未发生什么吧，太子殿下。”还未等纳兰宇轩说完，贺兰洛之便冷冷打断，瞪着窗外。
纳兰宇轩挑了挑眉，看着贺兰洛之的侧脸，似笑非笑。
车子驶动，一路无话。到了宫门下车时，纳兰宇轩有意狠踩一下贺兰洛之的伤脚，贺兰洛之没反应，跟着跳下车。
皇宫之华丽自不必说。早朝开始，众臣立在华阳殿里，朝服从大殿门口向皇帝脚下，依次呈绿、紫、红三色排列，品级自然也递增。贺兰洛之默默站在群臣之中，听着那些尔虞我诈，活像听书，好不聒噪。只是有人说起娄安国，他才仔细听听。散朝后，贺兰洛之撒腿就跑，跑得一瘸一拐，在宫外雇了轿子，一路催着轿夫飞跑着七扭八怪，直奔白茸阁。
“秦墨阳！给我死出来！”话音刚落，秦墨阳就晃悠出来，见贺兰洛之半死不活的样子，先是惊道：“官服！？”
贺兰洛之翻了个白眼：“你老人家能不能先看看我的脚？”
秦墨阳一脸神经大条：“官靴！？”
“背我进去！”贺兰洛之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秦墨阳还想犯傻，一看傅良辰已经走到门口，急忙两手一抄，利索地将贺兰洛之背进去。贺兰洛之顾不上骂人，屁股刚粘上凳子，便拍着左脚靴子道：“快，已是脱不下来了，给我剪开。”
傅良辰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急得头上直冒汗。好不容易将靴子剥离，却看到整个左脚脚面都已紫黑了。
秦墨阳低声惊叫：“我的娘哎…”
傅良辰忙叫秦墨阳去拿配好的药水和小碳炉来，自己拿过一边的药箱，将贺兰洛之的左脚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涂上药膏，动作很小心。又点了小碳炉，将盛着药水的铜盆放上，用药水的蒸汽蒸贺兰洛之的伤处。
疼痛减轻了一些，贺兰洛之瞪着秦墨阳，还没来得及开骂，傅良辰便道：“你太胡闹了。”
贺兰洛之低头，看着脚边半跪的傅良辰，笑道：“一点小伤，无妨。”
“你的脚虽说并未断骨，但筋络尽伤，不好好调养，也会落下病根。”
“这不是赶着上朝…”
一向温和的傅良辰忽然动了气，细长的双眉紧蹙，沉声道：“你就这么想做官？今日你置伤脚于不顾，明日，你就该置生死于不顾了吧？你的身体本就…”
“秦墨阳，去买云片糕给我，我饿了。”贺兰洛之打岔，打了个哈欠。
秦墨阳不干了：“喂，刚做官就榨民啊！”
傅良辰道：“他都这样了，你还欺负他？”
秦墨阳嘴皮一翻，甜得像吃了蜜：“也好，顺便出门活动筋骨。”一溜烟走了。
支走秦墨阳，傅良辰反倒盯着贺兰洛之的脚，赌气似的不说话了。细长温和的双眸泛着微光，睫毛很长，肤色很白。贺兰洛之忽然想到一句“秀色如琼花”。
“我知道你担心我。这次算我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好不好？”贺兰洛之有些尴尬，干笑着打哈哈。
“你的身体本就不好，总是吃那药，副作用很大，所有伤口都会好得很慢。你这脚，要是没有我医治，至少半月才能消肿，而筋络康复估计要半年。可你还这么折腾…为了做官，你何苦来的，那些名利，当真如此重要？”
“当真如此重要。权而生财，财而生势。如今我已经踏上第一步，幸得皇帝御笔亲封，何乐而不为呢。”
傅良辰抬起头，看看贺兰洛之似笑非笑的脸，又低下头，调着炉火。药汁蒸腾而起，模糊了他的脸，更显得柔美。
“刚刚在府上，你差点说漏嘴。我告诉过你，在谁面前都不可讲出我的病情。虽然秦墨阳是我们的好友，但知道这秘密的人越少越好，于人于己都有益处。并且，在白茸阁以外的地方，切忌表现出对我的担心，要淡漠疏离。记住了？”
傅良辰点头，又低声问：“你不相信友情？”
贺兰洛之道：“我不相信任何感情。可我相信你。”
傅良辰听了，猛地抬起头，眼中飘过一丝惊喜，又闪过一丝沉哀，最后还是笑了。
蒸汽缭绕中，两人深深对视，暧昧不可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三章 山雨欲来（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