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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残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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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日落夕阳,满庭的柳枝随风摇曳,贵为相府千金她在亭下低头抚琴,橙红色的天空似乎在预示着她所思恋的袁郎啊,早已战死沙场。北明军三月前早已南下江余,平定南方叛乱。数日之前,她的袁郎作为平乱先锋,在一次深入敌后的作战中便没了消息。是生是死,无人知晓。她恨不能飞往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去寻那想爱又爱不到的人。
可她身为相府千金,又岂能随意离开京都城?况且父亲丞相大人原本有意将她许给公爵府的三公子,与王公贵族结姻亲之好以壮相府势力。而袁郎家族世代行伍出身,祖上曾做过威武将军的副将,后随着威武将军去世,兵权渐渐被收回,依附威武将军的袁家慢慢没落,这样的身世,是父亲所鄙夷的。阿姊未出阁之前也说过,婚姻之事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向孝顺温婉的她又该如何争取这段不被父母看好的爱情?犹记得临行之前,京郊上元寺内,那人曾说,“阿妍,待我平定南方之乱归来,建功立业,定然请奏圣上,娶你为妻,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思至此处,晶莹的泪珠从阿妍娇嫩的脸庞滑落。让她日思夜想的袁郎啊,你究竟在何方?
不多时,丫鬟小柔上前禀报,老爷明日巳时三刻要携夫人小姐前往长公主府,贺长公主生辰之喜。“听老爷说,明日公爵府三公子也会前去贺长公主生辰,小姐今日便早些歇息吧。”小柔说道。“小柔,你说袁郎何时会有消息?我还等得到他回来那日吗?”“小姐,袁公子此次恐怕凶多吉少,不如小姐借此机会放下他也好。”小柔说道,“奴婢认为,老爷是不会同意您与袁公子在一起的。”小柔是与她从小长大的贴身丫鬟,这些体己话,便也只能与她言说了。阿妍知道,小柔说的是实话。“可放下一个人,又谈何容易?战场之上,凶险万分,只要袁郎未曾真的战死沙场,我便一直等他。”阿妍心里默默道。
翌日,长公主府内,阿妍在内庭见到了公爵府三公子,三公子正与长公主谈论诗词歌赋,看来这三公子确如传闻那般,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可眼前人若不是心上人,再有才学有仪表又于我何干呢?阿妍这么想着,便随父亲母亲立于庭前,道:“问长公主安,问三公子安。”“起来吧,赐座。”阿妍抬头瞥见三公子朝她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下头。落了座。
谈笑间,长公主说道:“说起来,珩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可有相中的姑娘,跟姑母说,姑母为你做主。”长公主笑意盈盈。只见那人不疾不徐但又十分坚定地说道:“珩儿心悦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哦?这么说,珩儿心悦之人此刻便于内廷之内,是哪家姑娘?”“回姑母,是相府千金小姐。”而一直在因思恋情郎而走神的阿妍,此刻忽然听到提及自己,心下一震,刚欲开口,只见那人又说道:“求姑母为我与小姐赐婚。”“好啊,自你母亲走后,姑母一直待你如亲子,如今珩儿难得喜欢一家女子,姑母岂有不成全之理?想必此事,丞相大人没有异议吧。”“臣高兴还来不及,多谢三公子与长公主垂爱小女……”后面他们再说了什么,阿妍一个字都没听到,也不想再听下去。原来,她的婚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如此,简单。即便早已知道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还是难免失望啊,为了父母阿姊,为了亲族门楣,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拜别长公主时,三公子提出要单独与阿妍说会话,二人便来到了清水池旁。他抬起清澈的眸看向她,柔声说道:“怎的,多年不见,阿妍便不认得我了吗?那年上元寺内进香,偶遇歹徒行刺,随手相救,姑娘容颜惊为天人,只此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了。可叹那日陛下急招我回京,便先走了。所幸经年思念,今朝终又得见。”
“什么,那日救我于上元寺内的竟是你!”“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阿妍一直以为救她的是袁郎,毕竟,她被歹徒打晕后,第一眼所见的人就是袁郎!那袁郎,又为何要说谎呢?想起两人的爱情就起源于那次上元寺的英雄救美,他救下了被歹徒强掳的她,她爱上了英勇潇洒的他。而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全是假的……
“多年内,我一直遍寻姑娘踪迹,才得知你是相府千金小姐。传闻有一男子倾慕于你,名唤袁晔。”“不过不必再理会他,我已查明,他本是江余孽徒之后,被追杀装作袁家之子,而今回了江余,便不会再回来了。他与你……只是为了借相府之势蓄意谋反。明日,我便会上书陛下,届时朝野上下都会知晓此事。对不起,突然提出赐婚是我的莽撞,但我是真心爱慕小姐的。我不想再让旁人有任何机会,接近小姐。”赵珩的话就像一记重拳,打的阿妍头昏脑涨。原来,原来袁郎不是突然消匿于战场,而是回去认祖归宗了。真是可笑啊,自己还白白为他担惊受怕。阿妍虚弱道:“原来如此……多谢公子告知。”说罢,就行礼告辞了。一片真心错付的感觉,犹如锥心之痛,锅煎油炸一般。她竟不知喜欢了许久的人竟是敌国暗探,也不知自己最后是如何上了轿辇,回到了相府。
数日后,袁家以谋反之罪满门抄斩。
一月之后,长兴街上好不热闹,原来今天是公爵府三公子赵珩迎娶相府千金的日子,锣鼓喧天,十里红妆。抱得美人归的新郎官坐于高马之上,洋溢在幸福的喜悦里。新娘阿妍坐于轿内,自上次知晓自己爱错了人,又被赐婚后,便已死了心,认了命。与此同时,弱水河畔,接到袁家灭门及皇家赐婚消息的袁晔,不分昼夜千里奔袭,终于甩开了江余王族和边关的追兵,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妍,等我,阿妍,一定要等我……”可即便他回去了,孑然一身,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是出于国家大义还是皇命难违,他和阿妍这段充满误会且未曾见光的爱情,终究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