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夏天》一舟之舟

3、第三个夏天

　　第三个夏天，立夏，体育课。男孩子们喜欢在阳光下挥洒汗水，而女孩子们喜欢在树荫下嗑瓜子聊天消耗口水。兰南在和人聊着天，目光却一直聚焦在某人身上。

　　远处的两人走了过来。

　　“天杨你说你长这么高怎么就拦不了球？”洪亮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要有你这身高我绝对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我有什么办法，不如我给你二十厘米你来试试？”天杨送他一个白眼。

　　树荫下的兰南手里拿着饭卡，早就准备好了。等他们走过来，悄悄递给洪亮，小声对洪亮说，“不准买冰的！”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是。”洪亮拿过了卡去追快走远的天杨，“天杨等我！哥请你喝水！”

　　这半年来都是这样，他从那天起就再没和她说过话，换座位了也不再是她的后桌。她感觉到了，他在一点一点远离她。

　　时间仿佛以那天划了界限，光明之后就是黑暗。那天以后，上的每一节课，她都只想睡觉，书桌上的作业越积越多，每一道她都不想做。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待他们、看待她，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逃离。

　　谁都知道她变了，可谁都拉不回原来的她。

　　直到不知过了多少天，她又睡完了一节课，揉搓着眼睛，打着哈欠，睁眼，看见了桌上的一朵的小白花。

　　她突然懂了，那朵小巧玲珑的花儿悄无声息地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就这样互不打扰，互相关注着对方，也挺好。

　　她本以为他们会一直持续这种模式直到毕业，然后慢慢忘记。可是啊，他们还是和好了。

　　又一节体育课，天杨打篮球的时候，踝部扭伤。

　　洪亮帮天杨打饭的时候，好巧不巧，兰南正好在他旁边。

　　“他不喜欢吃这个”“你别给他打这个”“这个不错，他会喜欢”……

　　洪亮：“……”

　　洪亮直接把饭盒递给兰南，无奈道：“要不你来吧，他这么挑食，也就你了解他了。”

　　在解决天杨吃饭的问题上，确实没有人比兰南更合适。于是，当天杨终于吃到自己喜欢吃的菜时，快要感动哭了。

　　饭盒里有他最爱的香辣鸡柳，全是鸡柳，没有青椒。他已经很久没吃这道菜，菜里有他不喜欢吃的青椒，但又不想浪费，就干脆不吃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败了，败在了那一张嘴上。

　　兰南又换了位置，换到了他的右边。虽然她不喜欢坐第一排，但为了照顾某腿脚不便的同学也只有这样。

　　下午上化学课，化学老师飞哥来了，习惯性的，边说着今天的授课内容边指着天杨叫他开投影仪。

　　兰南没想到傻蛋真上去开了，一瘸一拐，短短几步走出了长征的艰难，一个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一个人笑了，全班都笑了。

　　天杨回头瞪了她一眼，眼神告诉她，笑什么笑，不准笑。

　　“老师，他受伤了，还是我来吧。”兰南快步上台，利索地打开投影仪，顺便给天杨做了个鬼脸，两小腿一溜，跑了。

　　第四个夏天。越来越热的天气也意味着那一天越来越近。

　　天杨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死在数学题里，一个个的abc他都认识，可就是解不出来，抬头再看见厚厚一沓卷子，很是烦躁。

　　天杨往右边看过去，兰南正安静地写卷子，她脸侧的头发绾在耳后，笔端悄悄地滑动着，她在思考，她认真时候就是这样，安安静静，俗世不扰。

　　心中的火气好像渐渐消了，叹气，默问自己：“人家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这么浮躁？”

　　天杨只得拿起笔，动了动，还是又放下，这些题他连草稿都不知道怎么打，根本做不出来，他想听歌。

　　“嘶嘶……”他朝兰南发出像蛇一样的声音，兰南听到声音，抬头看向他。天杨把手指着耳朵，兰南秒懂。

　　兰南叹了口气，还是低头往抽屉里翻了翻，拿出小五递给了他。他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想着听歌，特别是不想做作业的时候。

　　学生时代的拼搏，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常，一天天过去，那一天如期来临。

　　考完后，兰南心中有数，但她不敢去问天杨。她怕她考得太好，而他又太差；她也怕她考得太差，而他又考得太好。愈接近出成绩的日子，心也愈来愈怕。

　　但总是得知道的。她在电脑前忐忑许久后还是点下了查询的按钮，显示出的数字比平时任何一次都高，她超常发挥了。好像应该欢呼雀跃才对得起这个成绩，她是想高兴的，可她的高兴被一种东西压制了，心中还有一粒尘埃没有落定。

　　于是，这种想知道又怕知道的心情还在一直持续着。她的成绩让她更不敢找天杨，虽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你考得怎样？你想读什么专业？……以及她最想知道的，你想……在哪个城市？

　　她有悄悄向其他同学打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以为到开学前她都不会知道了。直到那天，双喜临门，她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天杨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是许久没听到的声音，她听见他说：“恭喜你啊！”

　　接着他又说：“南南，我要再来一次。”平平淡淡的声音似是早已决定好。

　　兰南还在几重震惊中没来的及回话，就听见了他问：“南南，你还记得我最喜欢的歌吗？”

　　兰南终于能有话说了：“我当然记得。”

　　然后，她听见一声轻笑，天杨笑说“那就好。”

　　可别不记得，那个只是为你才买蛋糕和奶茶，那个只为你打伞，那个只给你吃青椒，那个总在你前后左右，那个只敢送你一朵小雏菊……那个只敢在你背后，默默喜欢你的少年。

　　兰南当然记得那首歌，他最喜欢的歌手唱的，在他的歌单一直循环播放的，那首《All Too Well》。

　　兰南庆幸，幸好她所有志愿都填的南方的大学。现在起，她只需要等，等来第五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