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夏天》一舟之舟

1、第一个夏天

　　那个夏天，我们一起走在桂花树下，我问你，你想考哪所大学。

　　那些夏天，我们都在努力，为了最后那个夏天。

　　可最后，是一个人的夏天。

　　第一个夏天。准确来说是夏天的尾巴，那是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第一节课。第一节课是英语课，故事的少年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Hello everyone,my name is Tianyang Zou.”

　　正好，窗外晴空万里，骄阳似火，如同他的名字。

　　“My hobby is listening to music.Taylor Swift is my favorite singer.”

　　“Please support her!”

　　少年说完，哄堂大笑。还能这样介绍的吗？这位同学真逗哈哈哈。

　　兰南也笑了，这位同学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向讲台上的男生看去。那个少年，穿着天蓝色的T恤，高大却憨厚可爱，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那里露出的光，温柔明净，熟悉的感觉。

　　少年介绍完，腼腆的一路小跑回座位。必然的经过她，带来一阵微风，夹杂着柠檬清香，夏日燥热的心突然变得凉爽。

　　现在是谁在做自我介绍呢？兰南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还有一阵风不知不觉地吹进了她的心里，摇晃了她的心房。此时明明是夏天却好像春天。

　　于是，鬼使神差的兰南转身对后桌的少年说，好巧啊，我也喜欢她。

　　天杨看着他的前桌，那个少女梳着长长的辫子，脸蛋红通通，好似很热，手上下摆动，不停扇着风，笑容温和地同自己说话。

　　记忆之门打开，他认识她的，比这更早以前。那时的她喜欢梳马尾，长长的马尾在背后扫来扫去，好像是她身上唯一会动的东西。每天早上她总是顶着她那永远不齐的齐刘海和半眯的眼，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兜里，表情冷漠，不疾不徐地走过他们班。

　　他们班必须提前二十分钟到校早读，在一片书声朗朗中他喜欢看向窗外，等待一个身影出现。他记得她除了那一头长发和这独特的气质，还因着她对时间的掌控。

　　每天早上她都能掐着时间，在还有两分钟上课预备铃响起时，一点儿不急，非常准时地走过他们班。他推算过，照她的速度等她走到她的教室，坐下放好书包，预备铃刚刚响起。就这个技能他愿称她为神。

　　后来得知她是重点班的，他竟一点都不惊讶。他觉得重点班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踩点上学都是那么的不羁自信，还特别……好看……

　　即使多年以后，他才知道，有一种表情叫没睡醒。

　　而现在，好巧，成为了同班同学。面对此时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他有些许惊喜，他以为她是不会笑的，至少说笑容难得。原来她眼睛很大，笑起来更好看。

　　“啊！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天杨张大嘴巴，故作惊讶状，憨憨笑着回答。

　　于是，两个“不怀好意”的人在高中第一天“火速”发展成为了朋友。

　　刚开始进入高中生活，大家都放不开，相处拘谨。兰南和天杨每天的日常也只是简单的问候、一起去吃饭、讨论今天的菜好不好吃、上课的老师怎么样、作业有点难……

　　“听不懂？作业？难？”兰南惊讶。

　　天杨一听，尴尬闭嘴。

　　是啊，他忘了，她就算中考考差了，高中也进了重点班。虽然吧，他们这个重点班排在一众重点班的末尾，但他为了考上，鬼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曾经做梦也没想到，他能考上二中，更没想过他能进重点班。

　　好像就是那段时光，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她什么时候改梳辫子都不知道。

　　关系的升温，在偶然的一天，课间休息时兰南拿着两个杯子去接水。一个胖胖的女同学，蓬松的短发，头戴黑框眼镜，有点像高晓松，正和她座位周围的同学小声谈论着班上的同学。

　　“我们班最高的同学好像就是他吧？”胖同学手指草稿本上的名字，怕人听见似的。

　　“是啊，是啊。”周围也都是八卦的女同学，随声附和。

　　“诶，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娘里娘气的？他好像和他们宿舍关系不太好，所以才和女同学玩，他俩连吃饭、回宿舍都一起走……都不怎么见他和男生玩。”胖同学好像知道很多的模样，叽叽喳喳。

　　话里的女主角正好接水回来路过她们，心想说谁坏话呢，她也好奇。放长耳朵，一听……猛地转头一看……长辫砸在她脸上。

　　空气突然安静。那女生的脸瞬间涨红。

　　兰南看着这个女生，突然觉得她好丑，特别是嘴巴，明明不大的嘴，此刻却像个大喇叭。

　　“天杨的“杨”是“姓杨”的“杨”，不是“阳光”的“阳”。”兰南心里冷笑了一声，空出一根手指指向草稿本上潦草的名字，用平平淡淡，毫无情绪地声音说。她最擅长的就是下巴看人，此时对这群人使用正好。

　　那少女，看上去瘦弱伶仃，挑高了眉，圆圆的大眼睛翻了个白眼，走了。被翻白眼的一众女生乖乖闭嘴、坐好，假装做自己的事情。

　　兰南之前也误会过，天杨特意解释了他的名字，天刚亮时出生加上妈妈的姓，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名字。

　　那也没她的简单啊，兰南心里有些许的羡慕。在这鼻音和边音不分的南方，不管她是兰南、南南还是兰兰，都只能是兰兰。一个简单的南方姑娘的名字，没有一点儿寓意。

　　她此时也不知道啊，她这个南方姑娘未来也去往了南方。

　　“兰兰，走，吃饭啦！”发神了一节课的兰南回过神来，面对起天杨有些心虚。

　　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心，兰南不想让他知道。

　　“好，走吧。”

　　可有些事情，不用人说也能察觉。

　　兰南看他碗里他最爱的香辣鸡柳一个没动时就猜到他知道了。

　　“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娘？”天杨嚼着一口饭嚼了很久，终于吞咽下去，看向兰南问出了口。

　　“没有，你只不过是爱干净，不喜欢和臭男生接触；你只不过是爱美，喜欢打扮自己；你只不过是有颗少男心，喜欢可爱的东西……”

　　你只不过是做你喜欢做的，喜欢你喜欢的，那又怎样了呢？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就像我见你的第一天，就想和你做朋友；就像我喜欢的人，刚好是这你这样的。这样真真正正的你。

　　“我其实不怕这些闲言碎语，她们也没说错。没什么。”少年勉强的笑了笑，眉间的忧愁仍旧化不开，淡淡开口道：“而且你也知道，她也是。”

　　那一年，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有一位歌手，人们对她的流言蜚语津津乐道。网络把这一切都扩大了，动一动嘴，打一打字，一个人轻易地就被撕碎。经历这所有的她该有多痛苦，而这远比他遭受的更甚。

　　兰南知道，她都知道。她也知道他不怕，可是啊，不怕不代表不在意。这个少年外表看似高大壮硕，可内心也住着一个天真纯粹的小男孩。谁又愿意被这个世界误解呢？

　　普通人和巨星还是不一样的。

　　普通人会等来应有的道歉，巨星却等不到。

　　下午上课之前，天杨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那位胖胖的女同学脚步缓慢地走过来，停在天杨面前，天杨疑惑不解看向她，他跟胖同学不熟。

　　“对不起，”胖同学张了张嘴，声音颤抖，她很紧张，眼睛瞥向天杨，观察他的神情，“是我瞎说，你……不介意吧……”

　　兰南听见声音转身看他们，就看到少年的脸颊泛起淡红，嘴角微微的上扬。他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好像在发呆。

　　胖同学以为他不会原谅她了，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听到了那位看向窗外发呆的少年轻声说：“没关系。”

　　和风混在一起，消失在风中。

　　风吹过少年的头发，飞扬的发丝在阳光下格外绚烂。午后的阳光洒在胖同学圆圆的脸上，红彤彤又金灿灿，很可爱。一幕幕，兰南感受到一股温暖涌上心头，他开心了真好。

　　要是世界上每个人都能收到道歉，做错事的人也都会被原谅，那该多好。

　　二中是有周末的，是住校生一周可以出校的机会，家离学校不远的同学还能回一趟家。周日下午回学校，兰南一到教室就看到了后排的一颗卤蛋。

　　那是天杨的位置，个儿高的他被安排坐最后排，很明显，那某颗卤蛋就是他。兰南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快步走过去，对着座位上的某卤蛋转圈儿观察，仿佛要从每一个毛孔来确认这就是天杨。

　　某卤蛋见这架势，浑身不自在，从桌上随便拿了本书盖在头上，眨巴眼睛，有些害羞，委屈：“看什么啊！”另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长短，“我都说了只剪这么长，那理发师听不懂人话，咔嚓一下就这样了。”

　　兰南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实情。她就知道，他果然是在意的。

　　兰南忍不住好奇，伸手往天杨头上摸了一把，“嗯……手感还不错，毛绒绒的，像个猕猴桃，就是有点扎手。”

　　“你是笨蛋吗？这不是废话吗？”某卤蛋看似不悦，恶狠狠地咧嘴。

　　“我是笨蛋，那你就是卤蛋咯！哈哈哈……”兰南哈哈大笑，笑得没完没了，笑得踹不过气。

　　天杨见之无奈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是无以名状的温柔，又像是不易察觉的宠溺。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心情不好了，喜欢看向窗外，习惯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看见她的笑容，他也会笑，会传染似的。

　　“好了好了，剪了头发也帅气逼人，作业做了没，给姐观摩一下。”兰南谄笑，“给你带了好东西。”

　　天杨眼睛一瞟，示意桌上。他早就为她准备好了，每次都是，只要有假期，不管是一天还是一个月，只要安排了作业，她就是不做，等回学校现做。某人还美名其曰：只交热乎的作业。

　　“马上就要分班考试了，你就不担心一下嘛？”天杨无奈地说，边说边接过兰南带的烤鸭腿。他有点怕，到不是担心成绩，而是担心有的缘分就这样散了。

　　“不就分班嘛，小道消息，就是一场测试你理科分高还是文科分高的考试而已，剩下的还不是看自己选择。”她以为他在担心这个。

　　“那分班怎么分呢？现在的同学还会是以后的同学吗？还真舍不得现在这些同学。”他一副惋惜地模样，不着边地反问，手里加辣的烤鸭腿香喷喷的，看了看门口没有检查的人，埋头啃。

　　天杨总是好奇她这些小道消息从哪儿得知这些消息的，并且每次都很准。

　　就像上次周日学校有活动他担心会回不了家，兰南说不会的，活动会推迟。

　　还有上上次他想不交手机，兰南说这周最好交。果然第二天就查到一群同学没交，幸好他乖乖听话地交了。

　　还有上上上次……

　　“这我就不清楚了。”少女愣了，拿起作业的手暂停在空中，后知后觉，好像有一种东西就要离开。

　　有些东西她确实不知道，比如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