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渐青》雨过山花绽

4、第四章 麻烦

　　“怎么可能！他…”闵犷惊讶的低呼，打破了死水般沉寂的道场。
　　接收到他师尊不满的注视后，才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进去。
　　但他想说的，从他的表情上已经展露的七七八八了。
　　好在没人关心他。
　　因为陆黎书的话，实在太出乎意料。

　　在场的弟子都曾幻想过成为韫玉真人的徒弟，可没有人认为自己会成功。
　　宗主顶多拒绝过天生道缘的弟子，韫玉真人可是连云辛长老都拒绝了。
　　穆央是很优秀不错，可比起云辛长老，那还是有极大的差距。韫玉真人收徒的缘由，实在是难以捉摸。

　　旁人都震惊住了，更不用说当事人了。
　　‘真人，说的是我么？！’
　　穆央心里被问号塞得满满当当，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飞快的回复了陆黎书，急忙把这事儿坐实了。
　　“弟子穆央，拜见师尊！”

　　“真不要脸！”
　　这次开口的就不是闵犷了，虽然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是想这么说的。
　　虽然是个小弟子的嘀咕，但获得了不少弟子的赞同。

　　就连先前被陆黎书惊住的卫怀，此刻也一脸复杂的看着穆央。
　　他性子是直，但多少懂得可为与不可为，决计不会像闵犷那么没脑子，否则也不会被鹿糜真人收做徒弟了。

　　穆央迫不及待的认了师尊，显然是想坐实师徒关系，害怕韫玉真人只是一时兴起。
　　当然，这是真人自己亲口说的，穆央回复了，怎么谈得上不要脸呢？

　　可谁叫韫玉真人实在太过有名了啊！
　　上清宗最多的就是剑修，韫玉真人，那可是拥有四宗剑首之称的修者啊！

　　古修崇天道，修的是清静自然，行的是与世无争。可近些年来，推崇力术两道的修者越发多了，兵器，就有了更重要的地位。
　　常有人言，剑为君子器。
　　对于大宗派的修者来说，刀枪略显蛮横，棍棒略显粗俗，暗器与箭弩又难免显得怕事。
　　拔剑可显锋芒与刚直，藏剑不失礼节与风仪，是再合适他们不过的兵器了。

　　获得剑首尊称的韫玉真人，自然成了众多弟子的头号偶像了。
　　即便这位真人深居简出，仍旧是无数弟子的崇法者。上清宗藏书阁最热门的道籍，仍是韫玉真人在筑基期修习的那本。

　　练剑的穆央，自然也是韫玉真人的效法者之一，他近期内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像真人一样，在一年内筑基。

　　穆央拜师韫玉真人一事，在真人微微颔首后就成了定局。
　　在那之后，即便是宗主，也无法置喙。

　　拜师大会之后发生的事，穆央完全没有关注。
　　他只是愣愣的在那儿站着，眼神飘忽，一副置身梦境的样子。

　　陆黎书眼神含笑地打量着他新出炉的小徒弟。
　　他提出收徒的原因很简单，穆央是特别的。

　　永川的卜算之术向来神秘，虽然他停止运行术法后，依旧能感知到穆央的心声。他觉得，那是术法的独特。
　　永川实在太神秘了。
　　若问为何独独是穆央，就不得不提永川惯常与人言的因缘一说了。随意找个永川出来的术士询问，他定会告诉陆黎书，这是因他和穆央有缘。

　　陆黎书也没怀疑过穆家搞鬼。
　　穆家要有这本事，把手伸到岐压山，也不至于冒着得罪穆捭的风险，也要让穆央拜入宗主门下了。

　　穆央正是感知到穆家对于宗主嫡系这一名头的渴望，才做出了拜师抱真子来摆脱詹流的谋划。
　　当然，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一开始就是冲着云辛长老去的。

　　若他的打算成了，不过是被穆家家主轻轻责罚一句。到底云辛长老是抱真子看重的徒弟，穆家自然也是愿意的。
　　到底是缺了人和。云辛长老看上的旁人，让穆央的算盘落空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葚。
　　穆央转头竟被陆黎书捡走了，称得上是绝处逢春了。

　　拜师大会落幕后，陆黎书与抱真子简单告别后，就带上小徒弟往内门录名去了。
　　他本是打算直接带着穆央回岐压山的，可抱真子看起来温和，但分明隐含着威胁地对他笑着说了录名的事儿，陆黎书也只好听从。

　　“这穆三少，但是好运气。”卫怀跟在鹿糜真人身侧，看着韫玉真人消失的方向感叹着。
　　“那可未必。”同行的冯真真，是容予真人新收的弟子，她于卫怀的看法是不同的。“只怕不久，他就得吃苦头了。”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
　　韫玉真人若是一辈子不收徒，诸位弟子倒能坦然接受，可偏生，他今年收了个穆央。
　　若穆央是个绝世天才，他们也就咽了这口气。但他不过有个天生净灵台的名头，哪里能让那些天骄服气。

　　韫玉真人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尤其是近些年。几乎可以说，只有在拜师大会才能看见他。
　　这使得上清宗弟子听得最多的，不是他当年如何妖孽，而是他拒绝了多少天才。什么道体，什么剑骨，什么大气运者，还有什么通明心，通通被拒绝了。
　　顺便一提，宗主没收那个的天生道缘的弟子，最初求拜的是韫玉真人。
　　再提一嘴，云辛长老，就是那个被拒绝的道体。

　　‘我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穆央看着眼前拦路的几位师兄，无奈的想道。

　　韫玉真人带他录名后，本是打算直接带他会山的。但他被执事长老以上清宗规矩留下来了。
　　祖师估计是怕不同师尊的弟子们太过生份，不像一个宗派的。就定下了新拜入门的弟子，第一个月，必须在内门传道山呆着，并接受集体教育的规矩。
　　换而言之，刚拜师的穆央，这第一个月，不能和他师尊培养感情了。

　　穆央早就知道这个规矩，但看着韫玉真人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他刚拜的师尊，还是他最崇拜的人。好想立刻跟着师尊求道啊！

　　现实没给他几分钟失落。
　　他左脚刚踏出执事堂大门，就被虎视眈眈的几位师兄堵了。

　　“师弟，你考虑好了么？”领头的弟子一身深棕色长袍，袖摆处修有一环灵纹，彰显着他筑基期弟子的身份。
　　跟在他身后六个弟子，虽没有灵纹标志，但个个都佩了精铁器，起码都是练气后期弟子。
　　领头的弟子看穆央没回应他，收了本就虚伪的笑，眼含冷意：“看来师弟是要拒绝我的好意了。”

　　好意，呵！
　　穆央冷静的看向那人。

　　这位师兄拦住他后，带着假惺惺的笑邀请他去参加什么谈会。从始至终，这位师兄没问过穆央的名字，更没介绍过他自己。
　　作为穆家嫡三少爷，穆央少有遇到像这几位师兄一般，毫不掩饰的显露恶意的人。
　　穆家在上清宗眼里，不过是个乖顺的猫咪，可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头凶恶的猛虎。没人会愚蠢地在没有枷锁猛虎面前伤害它的幼崽。

　　穆央不太确定这几位师兄是否知晓他的身份。但父亲曾说过，进了上清宗后，家族就不再是他最大的支撑了。他必须记住，他是上清宗的弟子，最大的底气，是他的宗派。
　　时至今日，穆央依旧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
　　但他还是能看出父亲不喜他过度倚仗穆家。
　　所以穆央不打算对这几位师兄自报家门。他也想试试，作为上清宗弟子穆央的他，能否处理这些事。

　　穆央抬头看了眼天色，对着那人说道：“这位师兄，我看今日天色已晚，不妨明日再谈，如何？”
　　那位师兄面色一沉，威胁之意毫无掩饰：“师弟这拒绝的理由，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着，那人把手放在身侧的佩剑上，对着穆央虚伪的笑道：“师弟也不必这么大戒心，谈会是方师兄主办的，师弟这一年了都未入门，若是去了，定然是能获益匪浅。”

　　穆央知晓，这位师兄是误会了。
　　但他也因此一头雾水。

　　被拦住的时候，穆央以为他们是为了韫玉真人收他为徒来的。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穆央入门三两年后，得知从不收徒的韫玉真人收了徒弟，定然是会想法子来看一眼的。偏激些的效法者，也是极有可能出手对付韫玉真人的徒弟。
　　哪知这几位师兄一副全然不知韫玉真人收他的样子，还把他当作一年前入内门的弟子，自然也是不知晓他身份的。
　　这么一想，穆央就实在不清楚他们围住自己的目的了。

　　‘原来是群二傻子。’
　　看着摆出威胁架势的师兄们，穆央暗暗想道。
　　可不是二傻子么。
　　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就直接亮刀子，这脑子拿去喂妖兽，妖兽都会嫌蠢的。

　　发现是群二傻子之后，穆央就不打算陪他们浪费时间了。他还有人要见呢。
　　一边想着，穆央一边从刚领的包袱里拿出内门弟子腰牌配上，对着几人身后围观的一位师兄高声说道：“那位师兄，师弟初来乍到，想劳烦你为我领一下路，可好？”

　　那几位围着穆央的练气期师兄顿生不满。
　　这小子不回话，却对着他们身后的人说话，简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要是让他轻松脱身，他们几个如何找那些师弟们要灵石？

　　“小子！”站在筑基师兄身侧的一人握住剑柄，正要收拾穆央一番，却被棕袍师兄一把拦住。
　　棕袍师兄严肃的看着穆央，忽然勉强的笑了，正要说话，一道声音突然岔了进来。
　　“小方师兄！何苦为难一个小弟子呢？”
　　围观的人群之中，一位黄衣弟子正和善的看着穆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