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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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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正值酷暑,一黑衣薄衫的男子跪于宏伟的府门外,他的薄衫也已被汗浸了个透,前胸后背都贴在身上,可他依旧跪的笔直。正午的阳光晒得鹅卵石地面烫的让人难以下脚,男子身后的随从都已汗流浃背,看着自家主子和紧闭的府门神情有些焦躁。
不多时,厚重的宝榻门缓缓而开,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男人满脸怒气并一众奴仆来到跪着的男子跟前。
“镇南王如此跪于我府门前意欲何为?是要陷我韩家于不忠不义之地吗?”
苻无咎抬头,声音有些沙哑,“侯爷,请你告诉我景安在哪?”此时他虽然一身狼狈,神情却无比的坚定。
永安侯韩德广脸上怒气更甚,“你还有脸来问我他的去处,当初是谁说可以护他一世顺遂,是谁说要陪他一世,如今不过数月,他盲了眼,失了踪,本侯没去找你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倒好,堵到本侯门前来了,你以为我永安侯府怕你不成?”
“我无意冒犯侯爷,我只要景安的下落。”
“你……”永安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的怒气,“他没有回来过,我已撒出人手去找了。”
苻无咎神情有些沮丧,可依旧没有起身,景安眼已经盲了,除了能回永安侯府似乎没有别的去处,他不能断定永安侯的话是真是假,也许景安只是生他的气,不愿见他。
见他如此固执,永安侯强忍下的怒气又上来了,“你若想跪便跪吧,他日陛下问起,也非我永安侯府之过。”
说完带着人拂袖而去,永安侯府大门再次关上。
“王爷,韩公子或许真的没有回来,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苻无咎的贴身侍卫子延劝解道。
“城门守卫见到他从南城门而出,京城以南除了永安侯府,他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苻无咎身子微微晃了晃,子延忙上前扶他,“那些守门人,并没有见过韩公子,一时看错了也是有的。”
跟何况那些人只是说看到一个盲人出了城门,并没有说就是韩公子。
“再等等……”苻无咎拨开了子延的手,重新挺直腰来。
子延无奈,如果韩公子真的在这里,以他对王爷的情谊,怎么可能看着王爷在这里受苦而无动于衷呢,可如今的王爷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思考,不管他怎么劝恐怕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看着在烈日下,脸色已经发白的主子,他只能祈求永安侯可以看在主子一片深情的份上,让他少受些苦。
一直到日暮时分,永安侯府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却不是永安侯,而是一位青衣淡妆的素雅妇人,正是永安侯夫人关筱羽。
“夫人……”苻无咎艰难的吐出两个字,神情一松,险些瘫倒,连忙以掌撑地,幸好如今已是黄昏,若是正午,只怕这鹅卵石的地面,非得把他的手掌烫掉一层皮来。
看着他希冀的眼神,韩夫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做到对我们的承诺,在这里跪这一日也算是请罪了,起来吧……”
“夫人,景安他……”苻无咎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开口要问韩景安的下落。
“先起来……”韩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俯身双手扶着他的双肩微微用力,便将他扶了起来。
因为跪的太久,腿早已直不起来,苻无咎身上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全身靠在子延身上才勉强支撑着身子,与韩夫人对视。
看着他近乎虚脱的样子,韩夫人心中微叹,景安与他纠缠在一起,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景安确实未曾回来,你应该了解他,景安虽不通武艺,心智却非常人能比,他若是不想让你找到他,你便是将整个大启国翻个个儿,恐怕也没用,更何况他这次分明是早有准备……”
“都是我的错……”他竟一直都没有发现景安的异常。
韩夫人摆摆手道:“我没有责怪你意思,只是……景安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他虽然素日里娇贵了些,却绝不是内心柔弱的人,瞎了眼就搞失踪避世这一套绝不是他会做的事……”
苻无咎凝眉,很快明白了韩夫人话里的意思,带着几分自责道:“看来我忽略了许多事情……”
若是面临景安的失踪,他真的能这么理智的分析,他才会怀疑他对景安的心吧,韩夫人继续道:“我听闻陛下下旨让你镇守漠南,无诏不得回京?”
“是。”
“如此也好,避开京城的那些是非,看来陛下对你还是有几分维护的……”
景安失踪之后,他在京城的那些所作所为她也是有些耳闻的,如果他还留在京城的话,难免会被那些世家酸儒们弹劾打压。
“景安……”他去哪里都可以,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景安了。
“你应该信他,景安这孩子自小重情,他会回来的……”韩夫人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乎这就是一个美好的希冀,却能让人心安,“你如今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漠南环境艰苦,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给永安侯府来信,永安侯府虽不涉朝廷之事,却也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了自家人。”
苻无咎有些震惊,待看清楚韩夫人眼中的真诚,心底却莫名有些酸涩,景安受伤都是因为他的缘故,韩夫人没有责难,反而把他当成一家人。
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韩夫人嘴角浅笑道:“傻孩子,你对景安的心,我都看在眼里,放心吧,不管是我还是侯爷,都会在你们身后的……”
“多谢夫人,多谢侯爷……”苻无咎没有扶子延的手,自己撑着身子,对着韩夫人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是对他们没有趁机拆散自己和景安的感激,也因为终于有了一个家的温暖。
韩夫人受了他一礼才轻轻的扶起他来,“既受了你的礼,我便托大喊你一声无咎。”
“是。”
韩夫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三指见宽的手镯交到苻无咎的手里,“侯爷曾偶然得了一块精钢,我让天机山庄打了四枚手镯出来,本是给他们兄妹四人的,可是景安那臭小子却是嫌丑,怎么也不肯戴……今日便将它给你吧。”
精钢本就难得的更何况还是天机山庄打出来的东西,定不会是一个手镯这般简单,看着手里的镯子,真算不得精美,镯身上平平无奇的雕刻了一条飞龙,唯一精美的应该是就是飞龙那对镶着红宝石的眼睛了,想起那个吃穿用度都要精益求精的人,苻无咎眼里有了一丝笑意,摸索着这个不起眼的镯子,内壁上有些细小的凹凸,细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润”字,看着这个小小的字,苻无咎的眼中有了几分温意,将镯子戴在了手上。
韩夫人对他神情的变化十分的满意,脸色柔和了不少,带着几分老母亲看女婿的样子,“还是无咎你识货,那个小兔崽子,就是分不清好赖,这镯子可是天机山庄整整打了两年才打出来的,这龙身上有二百个鳞片,每个鳞片的接口处都藏了针,每次了发一针,多次使用,龙的头上呢,有五十根须发,可以一次发五十针。”
苻无咎看着手里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有些不可置信,他知道天机山庄出来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精巧,也难怪韩夫人会说景安不识好赖了。
“多谢夫人,我会好好保管的。”这个镯子算是韩家对他的一个肯定吧,更何况贴着那个小小的字,似乎他离景安也近了许多。
“给你了就是你的,只管用,漠南也不是一片净土,你自己要小心。”
“夫人的意思是……”漠南本就是他的大本营,可是韩夫人这话好像是说漠南之人不可信。
“人心这东西用眼是看不透的,要用心。”她知道漠南是他一手打出来的地方,那里的将士都是他的弟兄,可是这世间的豺狼从来都不是什么不食同性之辈。
“去吧,好好治理漠南。”见他还想说什么,韩夫人却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苻无咎见她不愿多说,只能作了一揖道:“若有景安的消息,还请夫人一定告知于我。”
见韩夫人点头应下,苻无咎这才带着人离去。
直到苻无咎一行人消失不见,永安侯才出现,“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自家这个夫人最是护犊子的,苻无咎害的景安这么惨,就是跪了这么一天,太便宜他了。
“那你要我怎样?是断他一条腿,还是废他一支胳膊,你有那个闲心还不去找你那个不省心的儿子。”韩夫人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夫人别急,我已经给绿林三十六路人马打过招呼了,很快就会找到景安的。”永安候面对自己夫人丝毫不见刚刚的盛气凌人。
“哼,指望你,景安也不会跟镇南王牵扯到一起。”懒得理他,转身回府,只留下永安候一个人在黄昏中凌乱。
永安候摸了摸鼻子,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明明是苻无咎那个小子的错,怎么能对他甩脸子呢!
永安候又默默的在心里给苻无咎狠狠的记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