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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那一种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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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山洞的大概位置说清楚之后,我望着外面的明亮,一时无语。
傅晚晴随我的目光看了一眼,柔声道:“刚过午,到天黑还要很长时间。你不要急,喝点粥吧,你昏迷了一晚上……”
“这个时候我如何吃得下。”我挥手阻住她,心中也明白终是急不得,只能低低一叹。
静静的看我半晌,傅晚晴起身走到窗边,徐徐道:“惜朝……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离开京城来这儿,也没问我这么久未见可好,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居然就是‘你可知戚少商有没有事’……”
我愣了愣,看着她柔和的面容,以及没有任何波动的神情,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然后,她轻轻一笑:“我早就跟你说过,情愫若生,即使是将记忆硬生生剥离,你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仍然会身不由己,你偏不信。”
我缓缓眯起了眼,凝视她,只觉心里有些不安:“什么意思?”
傅晚晴有些奇怪的看着我,道:“什么‘什么意思’?就是你逼着我用三宝葫芦让你失却部分记忆的时候啊,当时我明明跟你说……”
“等一等…等一等。”我心口一阵急跳,涩声道,“你是说,我主动要求你帮我舍掉记忆?为什么?是哪一段记忆?”
傅晚晴张了张唇,惶然望住我,居然意义不明的摇了摇头,一语未发。
天知道我疑惑了这么久纠结了这么久的症结终于有了一丝解开的希望,心中早已是紧张亢奋到极点,哪里能耐得住她这般不干不脆的模样?
强自按捺住去抓住她肩膀晃出她言语的冲动,我走上前去,尽量温和的一笑:“我好像连同那段前因后果都忘记了,你慢慢的说给我听,可好?”
“但是你不应该忘掉的….”傅晚晴脸色更加难看,娥眉紧蹙,“三宝葫芦的法力,自出现开始,一天,一个时辰,都不会错。而依你的情形,只怕是大错特错——惜朝,关于戚大哥,你到底记得多少?”
我张口结舌。
我记得多少?时至今日我哪里还能分辨的清,那些情景那些纠缠,是顾惜朝的记忆还是我的记忆?我仿佛已经看完了戚少商的前半生,又仿佛根本不曾了解他!
那些劫富济贫对酒当歌,只是我在荧幕中所见,还是他真的那样生活过?
在我的斧影中倒下的那抹白影,到底是我的梦境,还是顾惜朝的记忆??
如果傅晚晴说的是真的,顾惜朝早已对戚少商生出情愫,那我现在对那九现神龙刻骨疼痛的思念,又有多少是早已烙印在这具身体当中的?!
也许是我的样子突然极为惨然,傅晚晴有些担心的扶住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虽然我不明白怎么会出了差错,因为之后第二天你就随军出发了……但是你忘记的,我都可以说给你听啊!”
我猛然抬起头,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般盯住她,急急道:“对,你说给我听,最好什么细节都不要漏全部都将给我听!”
我要知道,我遗忘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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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番往事的真正始末纠葛,只有两名当事人真正清楚。而傅晚晴,她既非顾惜朝,亦非戚少商。
静下心来之后我已明白了这点,但是随着她娓娓道来,眼前仍然浮现出了一幕幕仿佛在梦里曾闪过的画面。
顾惜朝此人,才华满腹却始终不遇伯乐,众人皆知;与傅晚晴成亲后仍然没有施展抱负的机缘,众人皆知;大小官员明了因他乃相爷贤婿礼让三分,背后讲是非话长短也是众人皆知。
众人不知的是顾惜朝隐忍多年失望多年,渴求做一番功绩扬眉吐气的愿望已经迫切的几乎要将他逼疯。
其实放于我所在的时候,他这般症状有一个很正统的名字,叫做抑郁症。
后来终于让他等来一个机会,卧底连云寨,取信戚少商,剿杀一干人等,便再无二话官至三品。
傅晚晴已然沉浸在回忆之中,唇角微微翘起:“那晚你来告诉我,终于可以做一件大事,此后我便可以夫婿为荣,再也不必被人讥讽——我很是为你高兴,可是若在我,其实真的不在意你是否有官位。”
我无奈的摇头,没有接话。
奈何,顾惜朝遇到的是九现神龙戚少商。
顾惜朝在连云寨待了半年,不但取得了戚少商的信任,也笼络了寨中数名兄弟,终于,就是“推恩令”和千里追杀。
谁都认为顾惜朝胜券在握早该意气风发,但是根据他给傅晚晴的飞鸽传书,在“推恩令”发出之前,他的状态甚至比此前不得施展、压抑消沉时还要差——
为何我若成功必须以这种方式?
为何我此前没有认识戚少商?
为何放眼天下,能真正懂我顾惜朝的,偏偏是戚少商??
“也许只能说,天意弄人吧……”我端起茶,不管是否已经凉透一饮而尽。
“天意弄人?”傅晚晴苦笑,“到后来,我来找你,你却要与我断绝夫妻情义,才让我觉得是天意弄人!”
我骇的瞪大了眼。
原来,剿灭连云寨一役,计划周全兵力完备,谁都没料到顾惜朝没能擒住戚少商。
于是黄金鳞等人向傅宗书进言,于是傅宗书责顾惜朝“难成大将”,于是按捺不住担心的傅晚晴偷偷来至营中,携着三宝葫芦,欲助顾惜朝一臂之力。
岂料她半路遭袭,被戚少商截为人质!
戚少商如何以其九现神龙的隐忍、傲气和温和感化了傅晚晴,不需说明;傅晚晴被放走之后终于到了顾惜朝身边,却真真切切,被他当时的潦倒之状震惊了。
当顾惜朝酩酊大醉后对她说,他居然对一个绝对不该动情的人倾了心,不欲将这早已偏离了他初衷的追杀进行下去,决定不再耽误她的幸福之类没头没尾的话时,她早已不知如何是好,只呶嚅的说:可是,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此话一出,顾惜朝纵是醉的东西不辨也激灵灵的清醒了。
“你当时瞪了我半天,居然就开始笑,笑的极其吓人,到最后几乎可算是在哭……”傅晚晴仿佛还能听到那般惨笑,脸色微白的道,“我过去扶你,你只是一直在说,罢了,罢了……”
“然后我便求你用三宝葫芦…抹掉我的记忆?”不过片刻未作声,我的嗓音居然便犹如锯树,见她点头,终至颓然。
失了记忆的顾惜朝对上毫不知情的戚少商,一场猝不及防的对决。
此后,便是一直横亘在我记忆中,多次将我从梦中惊醒的一幕:
斧影过处,白衣人不信的睁大的眸子,飞溅的鲜血,溘然倒下的身影——
那时候心头突然就是剧烈的痛楚,几乎想要上前相扶,于是便没有避开那人倒下时终于下定决心射来的寒芒。
再一次的醒来,早已是真真正正的物是人非。…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出声道:“晚晴,这失却的记忆,你可有办法恢复?”
我想知道,为什么面对已经剿杀连云寨的顾惜朝的一斧,戚少商竟然还是难以置信。他们二人之间,必然有太多傅晚晴所不知的纠葛…
傅晚晴缓缓点头,苦笑道:“但,不是简单的过程…其实既然你现在过得很好,又何必计较某一段的回忆?”
我怔了怔,还待说什么,她已然起了身,道:“天黑了。惜朝,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见戚大哥,你莫生事端好好在此等我消息!”
我哪里还能再拦,于是道了声小心,便眼睁睁的看着她推门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