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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   医护室。

      谢斯止没有脱衣服,只拉开一点领口,让医生处理。
      他靠在病床上,失血的脸颊苍白瘦削。

      伤口处理完,医生离开了,许鸢没走。
      或许是出于嫂子照顾弟弟的义务,她陪他过来,全程陪他处理伤口,但从离开击剑馆后,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本杂志在翻阅。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斯止静静看着她。

      午后暖阳透过玻璃洒入,将她漆黑的长发映上一点棕色的亮光。
      她皮肤很薄,像块日光下的水晶,清澈明亮,即使她什么都不做,也有一种温柔的力量。

      在N国的一年里,他时常想起女孩的模样。想起那个温暖的秋日,她站在漫天红枫里,将沉香手串戴在他手上,对他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希望他一生平安。

      那画面支撑他度过了无数漆黑、冰冷的夜晚。
      在他陷入痛苦的泥潭时,勾住他的指尖,没有让他溺死其中。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心里有一个人存在的时候,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

      ……

      谢斯止看了许鸢很久,如果没人不识趣地进来打扰,他能一直这样看下去。

      裴霁言:“我来探望你的伤。”
      谢斯止勾勾唇角:“如果打着探望我的名义,实则是来觊觎我的嫂子,那你不来,我可能会好得更快一些。”

      裴霁言蹙眉。

      “谢斯止。”一直安静的许鸢从杂志上抬起头,“你太没有礼貌了。”

      “嫂子生气了。”谢斯止将“嫂子”两个字咬得格外轻,像黑夜里私密的呢喃。
      他眼底染上不明显的冷意:“裴霁言,我接受你的歉意,可以滚了。”

      裴霁言望了眼许鸢,她似乎也生气了,但抿着唇,没有发作。

      谢斯止:“如果你再用那种眼神看她,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这话换成别人来说,听起来像不负责任的恐吓。
      但从谢斯止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人会觉得他只是说说而已。
      从他过往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真能做出这种狠辣出格的事也说不定。

      裴霁言神色不变:“与其不情不愿张口闭口地叫嫂子,不如直接承认你喜欢她吧。”

      谢斯止扬起眉梢。

      许鸢一怔,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裴霁言语气犀利:“你喜欢她,可你有考虑过她,有尊重过她的意愿吗?你还真是谢盈朝的好弟弟,你的爱冰冷,扭曲,充斥着歪门邪道与欺骗,以为这样就能把人禁锢在身边?太可笑了。”

      “一年前建校日舞会上,她接受了你的邀请和你跳舞,难道你认为她是喜欢你吗?”
      “今天在击剑馆,你故意被我弄伤,难道你以为,这就会让她对我产生恶感,从而可怜受伤的你吗?”

      “谢斯止。”裴霁言语速很慢,“你真的很幼稚,和你那大哥一样,都是混球……”

      许鸢制止他:“不要再说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该掺和进来。”

      裴霁言看着许鸢:“别在这里浪费时间陪他了,他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怜悯。下午的课程快要开始了,一起去教室吗?”

      那一刹那,谢斯止目光犹如两道冰锥,死死钉在裴霁言的身上。
      如果此刻许鸢答应了跟他离开,他觉得自己能把裴霁言生吞了也说不定。

      许鸢摇头:“不了。”
      裴霁言:“是他强迫你吗?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他根本就……”
      许鸢平静地说:“我很好,他没有强迫我,你先去吧。”

      她声音坚定,裴霁言只得一个人离开。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寂静蔓延。

      谢斯止朝她伸手:“许鸢,过来。”

      女孩犹豫了几秒,走到病床前。
      她站着,他靠着。
      居高临下时,某一瞬间觉得他像只可怜的小狗,睁大湿漉漉的眼睛,在对她乞求些什么。

      “别听他胡说,我流了很多血,很疼的。”谢斯止握住她指尖,声音低低的,像在撒娇。

      医护室里温度适宜,他的手却很凉,也许是因为失血的缘故。

      许鸢抽回自己的指尖。
      下一秒,他的手又落在了她的小臂上。

      那里,有一排清晰见血的牙印。

      谢斯止眼眸垂得很低,指腹贴着她的伤口轻轻擦过。

      在N国那一年里,他吃了一些苦头。
      人在太苦的时候,对于甜的东西很难抗拒。

      他需要一点安慰剂,即使为此,必须要故意弄伤自己也没有关系。
      身体的疼痛他早就麻木了,与之相比,心灵的干渴对他而言才是致命的东西。

      早上,许鸢生他的气,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现在,许鸢应该也是气着的,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她会留下来陪他。
      她一直都是一个柔软的人,只要稍稍示弱,她就会心软,他已经把她由内而外地看透了。

      “你不会喜欢裴霁言的,对吧?”他带着期待问道。

      许鸢没有回答。

      他撒娇说自己很疼,她没有回应。
      进入这间病房之后,她也只对裴霁言说过话。
      这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慌乱。

      谢斯止蹙眉:“难道你想和他一起离开?在你心里,就算把受伤的我扔在这里也没有关系,只要对象是他。”

      许鸢仍没有回答,只是拿透彻的、清澄的眼眸看着他。

      “不对我说话,是在生我气吗?气昨晚的事?还是气我刚才当着他的面叫你嫂子?”谢斯止眼神越来越沉,他胡乱猜测着,“再或者,你是气我受伤了很麻烦,否则,你就可以和他一起离开了?你其实很想这样吧?”

      他五指蓦然缩紧,把她手腕死死掐在掌心。
      她的沉默在他看来是默认,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不准喜欢他,许鸢。”

      一沓照片被他甩在许鸢面前。
      照片上是她与裴霁言,每一张都无比清晰。

      “如果谢盈朝看到这些会怎么想?你一定不想被他知道你和裴霁言的过去吧?”

      谢斯止也想和她有很好的开始。
      可从小生长在那样阴暗的泥沼里,他实在不懂,该怎样爱人。

      当装乖卖好在许鸢面前无效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了。
      方法或许有很多,但当时的谢斯止,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

      “亲我一下。”他仰头看她,“我帮你保守秘密。”

      那一刻,他看见少女眼中存在着某些碎裂的情绪。
      可他对于爱的感知太麻木了,根本读不懂她眼神里的东西是什么。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今早许鸢会生气地下了车?
      为什么在他故意被裴霁言的剑弄伤后,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却不肯理他?

      许多年后,谢斯止回想起那日午后,曾无数次后悔到彻夜难眠。
      他们的开局那样糟糕,中间那仅存的、虚幻的美好,也在他对爱那麻木的感知里,如泡沫般破碎了。

      许鸢静静地看着他:“裴霁言说得没错。”

      谢斯止不懂她的意思,但从她嘴里提起裴霁言,这让他很不开心。

      伤口在动作牵扯间,似乎更疼了。

      他心底深处的阴暗面压不住了。
      嫉妒、悔恨、愤怒、不甘,多种情绪在心底发酵,掺杂了难以消解的欲望,融合成一种可以称之为怪物的东西。

      他不想再装下去了。

      许鸢没有如他所愿去吻他,谢斯止不在意。
      对他而言,过程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是结果。

      他将她压到怀里,找到她柔软的嘴唇,吻了上去。那唇和昨晚尝起来一样甜美,让他的灵魂得到了短暂一瞬的救赎,可谢斯止隐隐觉得,这个吻里夹杂着一丝他说不出的苦涩味道。

      ——“啪”。

      一声清响过后,他身体僵硬了。

      许鸢给了他一记耳光。

      ……

      夜。

      玻璃书房。

      N国这一年里发生的事,被谢斯止以文字的形式写了份报告递到谢盈朝的书桌上。

      男人正在阅览。

      谢斯止以一个懒散的姿态,靠着男人对面的椅子。

      一年前他纵火烧了玫瑰花田。
      火势还未蔓延到这里就被扑灭了,书房被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和从前一样。

      透过那些摆设和布置,他的思绪被带回那个夜晚。
      经由这里的一切,他似乎看见了大火燃烧时,这里发生的种种。

      想到不该想的东西,他垂下了眼睫,在谢盈朝面前,很好地掩饰住了眼里的阴沉。

      “我要你去N国与金斯莱家族谈合作,你却把金斯莱家族给掀了。”谢盈朝声线危险,“怎么解释?”

      每隔一个月,都会有人定期跟他汇报谢斯止在N国做了什么。
      谢斯止这次突然回国,N国发生的事,早上的谢盈朝还不太清楚,一天过去,他才了解了全部。

      N国内乱,政府军与反政府军打了许多年,通讯设施被毁得差不多了,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

      金斯莱家族是屹立在N国的,最大的军.火贩子。
      他们同时为政府军与反政府军双方提供武器,所有想要进入N国的军.火,都必须要搭上金斯莱家族这条线。

      谢氏想做N国的生意,也不能例外。

      可就在一个多星期前,N国爆发了一场严重的骚乱。

      金斯莱家族所在的庄园遭遇到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袭击。
      那场大规模的流血骚乱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后,金斯莱家族凭空从N国消失了,只留下了庄园里的一地面目全非、死前被人折磨过的尸体。

      对外的名义上宣称是骚乱,但谢盈朝得到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回事。
      所谓的恐.怖分子,其实是N国的政府军,而他们铲除金斯莱家族所用到的武装,来自谢氏海外的军.火工厂。

      这件事的背后,必然与谢斯止有关。
      只有他人在N国,也只有他,能悄无声息地调动谢氏海外基地的军.火。

      谢斯止淡淡道:“金斯莱家族说白了只是靠着地头蛇身份,做战争生意的二道贩子,有他们在中间抽成很碍事,掀了不是更好?这样,谢氏就可以直接与买家接触了。”

      谢盈朝:“你口中的买家是指政府军一家?”

      “有何不可?”

      “曾经N国反政府军开出天价,试图买断金斯莱家族全部的军.火渠道,被拒绝了。谁都知道战争会带来什么,但战争之所以能延续,是因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尤其对于军.火商而言。”
      “在和平国度,军火商的存在就像阑尾一样多余,只有战火连天的地方,才能发挥价值。”

      “与政府军交好,铲除了金斯莱家族,令反政府军短期内无法得到武装供给,等战争一结束,那片土地就融不下谢氏了,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颠覆谢氏在海外的生意吗?”

      谢斯止满不在乎道:“为什么不能是为了和平呢?”

      谢盈朝嗤笑:“谢氏做军.火生意,你跟我提和平?”

      谢斯止:“哥,你去过N国吗?”

      “这与我们正讨论的事情有关?”

      “但凡对N国有所了解,就应该清楚被战火摧残的国度是怎样的人间炼狱。”少年盯着男人的眼睛,“凡是知名的军.火贩子,脖子上那颗人头都贵得很,我算不上什么有爱心的人,只是不想夜长梦多,提心吊胆地活着。”

      “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身边的人吧?”
      “我实在不想看见,有朝一日,你和你身边最亲密的人,也出现在国际佣兵组织的悬赏名单上。”

      “当然,如果你认为我做得不够好,非要让N国的战火持续下去,过段时间我再回趟N国就是了。”谢斯止语气平静,“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盈朝端详他:“我很想知道,这一年你在N国经历了什么。”

      他并没有给谢斯止提供任何的支撑和依靠。
      说白了,派他去N国是流放,是惩罚。

      N国常年战乱、暴动、饥荒,谢盈朝没想过他能活着回来。
      可一年过后,谢斯止非但没死,还与N国政府谈成了一笔生意,让金斯莱家族消失在了N国。

      这令他诧异。

      “听说你刚到N国不久,就被金斯莱家族抓去关了几个月。”

      谢斯止抬起眼眸:“原来哥都知道。”
      谢盈朝:“金斯莱家族的黑牢被喻为N国最恐怖的囚牢,很少有人能活着出来。”

      谢斯止唇边噙着笑,眼里却是十足的冷淡:“也许吧。”

      “我很好奇,你是怎样逃离出黑牢的?”

      不等谢斯止回答,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许鸢端着水果走进来。

      在看到她那一刻,谢斯止阴深如墨的眸底,忽地亮起了一簇微弱的光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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