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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 ...

  •   将人重新抱回塌上,裴宁轩没敢去直迎那道仍夹带审视的目光,索性眼皮子一耷,视线落往姑娘露在裙摆外的玉足上。
      和主人一样,那双足亦生得干净白嫩,脚趾丰润,脚踝纤长,起伏有致,曲线流畅,极为秀气好看。青年耐不住多瞧了几眼,表面神色自若,实则已是暗暗在心里惊讶,原来女子的足竟这样小巧,约摸也就与他手掌一般大。

      适才赤足踩地,此刻,姑娘足底已沾上不少灰尘,裴宁轩实觉碍眼,不经思索就从怀中摸出帕子来,另只手握起姑娘脚踝,打算帮她擦拭。
      然,或是他此举过于突兀,对方似被他给惊到,足猛然一瑟缩。
      青年抬头望去,与两眼诧异的姑娘四目相对。

      屋内安静许久。

      青年掌心的温热触上脚踝,安子夜像是为他所染,也不免耳尖一热。
      她抿紧唇,又示意般轻轻挣了一下腿。
      “我自己来。”
      “……哦,好。”
      裴宁轩眸底闪过一抹慌乱,忙松开手。
      顿了片息,青年才想起将紧攥在手心里的帕子也递过去。
      姑娘接过帕子埋头擦几下,随后胡乱指了指里屋的梳妆小案。
      “那盒子里有没用过的新帕子,王爷等下拿着用吧。”
      “嗯。”青年拿余光瞥她,很快又收回,“无妨。”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那看不见摸不着又叫人极不自在的气氛仍久久难化开,安子夜将足缩回裙摆里,默然片晌后,不得已只能生硬转移话头。
      “所以,那王老翁是王爷的人?”
      “算是吧。”裴宁轩默默将打斗时不甚弄乱的衣襟扶正,淡声应道。

      “王老原是丰州人,膝下有一子,名王虎,入了南乾军营为兵。在一次与北巽交战里,王虎不甚被敌军所俘,后又困于卫平关为役。那年,本王因私暗访卫平关,恰撞见他从俘虏营里逃出,正为北巽人所追杀……”
      说及此,青年虽仍面色不改,嗓音却显然哑轻许多,搭在膝上的手不禁加重力道,十指深陷进衣摆褶皱里。
      当年那个被一刀贯穿胸膛的将士,裴宁轩至今不敢忘其面容,其奄奄一息之际曾抓着他的手迫切所问,更是言犹在耳。

      “你叫什么?放心,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回亲人身边。”
      “王虎……五营的、公子……南、南乾铁骑还会、再……踏进卫平关吗?”
      “会!以我裴氏一族世代荣光向你作保!”
      那时,他如此答话。
      亦是如此应下。

      裴宁轩收回心绪,藏回眉眼间的黯色。
      “本王无力救下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其尸身暗中运回南乾,查遍军营将士户籍后,交还给了他的亲人。那是本王第一次见王老,身形瘦小的老翁正佝偻着身子独自坐在院中编草绳,说是地里的谷子熟了,这几日,要趁下雨前赶紧去收了。
      王老夫妇是老来得子,没过几年,老伴逝世,唯留下他父子相依度日。王老有极好的打铁手艺,年轻时在丰州经营了一家铁铺,后来年岁渐长,打不动了,便想将手艺传给已长大的王虎。可惜,王虎一心想参军,王老骂过吵过打过也劝过,都无用,最后只能应了。
      后来,本王再见王老,是在数年后的隆京街头,他说自己已没剩多少活头,就想趁剩下的这些时候来报本王的恩情,来日也好了无牵挂的走。其实,本王于他何来恩情一说……
      本王见他手艺好,便在城中寻了个安静地处盘下铺子,给他找了三个徒弟,就如此过了下去。”

      安子夜听得认真,点点头。
      她盯了青年许久,又将其神色变换尽收于眼底,忽而眸子一转,莞尔笑开。
      “他手艺确实极好。”
      闻声裴宁轩扫了眼姑娘腕间的镯子,温温一笑。
      “能设计出此些暗器,王妃也极有巧思。”
      “这倒也不是我一人功劳。”
      青年挑眉,“那还有谁?”
      安子夜望他不语,好半日,才终于轻飘飘回道:“一个多年前的故人罢了。”

      不知何故,裴宁轩有一瞬错觉,此女方才看着自己时,竟似是透过他在寻一个旁人的身影。
      他困惑。
      且极为不悦。
      有意再往下追问,姑娘却铁了心要同他说些别的。
      “王爷,隆京还有哪些店铺是你的?日后我再去可否免费?”安子夜端得一脸认真,仔细瞅着男子的脸色试探问,“百川楼?巧绣坊?紫芳斋?游墨书阁?松鹤楼?来福茶……”
      裴宁轩无语又好笑,大手伸过去一把捏住姑娘两侧的腮帮子,将她的红唇挤的嘟起,强行打断这碎碎念。
      “再数下去,整个隆京都是本王的了。”
      安子夜眨眨眼,轻哼,一脸不以为意。

      这算什么,以后整个南乾都会是你的。

      “叩叩!”
      敲门声倏然这时响起。
      “王爷?风雀醒了。”叶羽在门外禀道。
      裴宁轩松开手,端正坐好。
      “进来。”
      “这么快就醒了?难不成是我的药抹得太轻了?”安子夜一面揉着腮帮子一面小声嘀咕。
      “与这干系不大,她是本王培养的暗桩,早已身经百战,寻常迷.药困不住她多久。”
      甚至能说,这姑娘使的药已是极厉害,可瞬时将风雀给药倒,若换作旁人,恐怕要睡上十几个时辰了。
      她虽心软,但好在也不算太心软。

      风雀跟在叶羽身后走进。
      姑娘卸去面纱和斗笠,冷峻面庞在摇曳的烛火下叫人一览无余,安子夜仔细看了看,只觉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想不起。
      她在榻前直直跪下。
      “主子,风雀服输。”
      言罢,双手奉上一块符牌,举至头顶。
      叶羽看向主子,得了示意后上前取走,再退回一旁静候。

      裴宁轩将地上人打量半息。
      “本王素来觉得你是个聪慧的,今日行事为何如此鲁莽?”
      风雀微垂首,神色无波。
      “主子智谋无双,暗取无疑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奋力一搏。何况今夜主子来此,与王妃说话时,叶羽必然会被屏退,正是属下千载难逢的时机。”
      叶羽听见这话悄悄别开眼,抬手蹭了下鼻尖。他真没料到风雀这么胆大,会明着来,便一时大意,摸到小厨房看飞萤念春捯饬吃食去了。
      裴宁轩亦睨了眼少年,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含笑展开。
      “听着倒是颇有理,不过……”青年骤然话一顿,凤眼微眯,眸光阴恻恻泛起冷意,“你还真当本王是这么好愚弄的?你,并非是冲着本王来的。”
      风雀脊背一僵,面上的平静终于像是被人撕开了假面,有了些许波动。

      不是冲裴宁轩,那难不成是冲……安子夜下意识望向那姑娘。
      好巧不巧,她与风雀对上视线。
      后者很快收回,随后朝地面重重磕去。响声之闷沉,即便是安子夜听着都觉得脑门有些晕乎。
      “主子所言不错!属下确实意在王妃。”

      不等裴宁轩吭声,安子夜便忍不住好奇问她:“为何是我?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地就想杀我?”
      风雀急忙抬起头。
      “不是的!风雀并非意欲杀王妃,只是想以此向您求救。”
      “……”更难懂了。
      “风雀曾几度在坤宁殿见过王妃,您分明不似传闻那般,私下对待殿内奴仆都极和善,甚至是冯二姑娘这样的情敌,都愿出手相救,风雀将这些记在心里,这才抱了侥幸之心。若能得王妃出手相救,风雀必此生铭记,愿为您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安子夜眼皮子一跳,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她的话了。
      况且,那也不是情敌啊……

      裴宁轩转过脸去看身旁姑娘,见她似仍有些懵懂困惑,不由笑了笑。
      “她原是本王布于皇后身边的暗桩,而今身份败露,即是任务失败,纵然从皇后手里逃脱了,若不能从本王这里顺利取走解药,亦是唯有死路。”
      安子夜看一眼风雀。
      原来她便是皇后要揪出的细作,难怪看着眼熟,往日应是在坤宁殿里碰过面,花宴上大抵也见到了的。
      如此说来,裴宁轩安排风雀在花宴上暴露那一出,其真实意图还真不是救其性命,而是不让探子死在敌人手里,以防再生事端。

      明显察觉姑娘再看向自己时,眼神里已有些许异样,裴宁轩心沉了沉,却仍故作讥讽摇扇笑道:“还以为在王妃心中,本王早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了,原来不是。”
      安子夜没好气瞪他一眼。
      “我又没说什么,你自是有你的道理,我不懂这些,也没什么可要说的。”
      青年抿唇,没再作声。

      安子夜忽想起叶羽,朝少年问道:“你也是这般,需解药方能活?”
      “不是。”叶羽瞅一眼吃瘪的主子,憋着笑摇头,“唯有派出去的暗桩才需事先服毒,避免这些人在执行任务时倒戈相向,亦或是身份败露,为保命而背叛王爷。”
      “可一旦任务失败,就需自己从王爷手里夺回解药?这并不容易吧?背与不背叛,下场不都一样?”
      横竖都是死。
      “王妃有所不知,不管是阳谋还是阴招,王爷并未局限用哪种法子从他手里夺药,何况就算是输了,没拿到解药,王爷也不会当场取其性命,距离毒药起作用还余些许时日,此人可自行寻个地方等待药效发作,至少比死在敌人手里要好受。”
      安子夜语噎。
      她竟不知裴宁轩这是对他人狠毒,还是对自己狠毒,真不怕哪个不甘心死的寻他拼命?

      沉默良久后,姑娘的视线再次落回风雀身上,神色认真。
      “我知晓你的用意了,也不会怪你,只是我未必能救你。解药既这般难拿,王爷岂会因我一句话就交出来?你寻错人了。”
      风雀看着塌上女子不动作,许久,仍没从她面上瞧出任何松动,终于是泄了气,再次恢复最初的平静。
      “风雀明白了,方才冒犯王妃,还望王妃恕罪。”
      裴宁轩挥挥手,叶羽便将人领了出去。

      青年望向身侧人。
      “王妃不必放心上,正如你所说,即便你开口,本王也不会交出解药,此事与你无关。”
      此话不止是宽慰她,更是因风雀此举虽出其不意,看着聪明,实则却彻底惹怒了他。
      他从未想过将她牵扯进来,更不愿见她手染鲜血,或是陷入此番两难之地,虽不清楚她是出身哪样的人家,但必然如他所见这般,生活恣意畅快,无思无虑,不该因他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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