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霜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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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月，权誉在公子辰的府上又成功地攒回了他做祭酒的威望。
在这府邸，稍有不慎就要挨打是真实的，他想。
相比起前几月，他院子中的下人们更规矩了，来往的仆人们也会向他行礼，只是这日阅完书后，院子中居然只有两三个人，比平日少了大半。
他在园中散步，来了一人急急忙忙，只急着赶路也不看路，一不留神竟撞上了他。
权誉被他撞得险些跌倒，被撞他的那人扶了一把。
“大人，没事吧？”
权誉理理衣裳，问：“出了何事，怎么这般匆忙？”
这人神色慌张，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了？”权誉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忽地跪下：“小人冲撞了大人，小人该死！”
权誉扶起他，道：“无事，下次走路看着点。”这人的手臂在他的搀扶下微微颤抖。
“冷吗？”权誉诧异，今日天晴，当真怕冷者也不该抖成这样，想来那慌张的神色不止是冲撞了他。
“不、不冷。”下人回。
“到底出了何事？”权誉问了第三次。
“公、公子……”他说得磕磕巴巴，像是刚刚受了惊吓。
权誉大致猜得七八分，问：“是不是公子又生气了？”
这人立即又跪趴在地，哆哆嗦嗦道：“小人什么也不知！”
“下去吧。”权誉没再问，走了两步，来了一人向他请安。
这人看着几分眼熟，似乎正是他院子中的下人，今日一早他就没瞧见院子中几个人，问：“去哪儿呢？”
下人回：“内殿，总管召过去的。”
权誉：“这总管，把我院子中的人都召过去做什么？”他怏怏，又听这人说：“不光是祭酒院子中的人，几乎整个府上的人都被总管召到内殿去了。”
内殿是公子休息的地方，年辰每日去得最多次数的地方就是内殿。
“行了，下去吧。”
下人连连应道：“是，是。”
“等等。”他正要离去时，权誉又叫住了他。
“权祭酒，有什么事吗？”这个人显然神色慌张。
权誉问：“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这仆人说得磕磕巴巴。
“还说没？”
这人跪下伏地，微颤。
“罢了，你先下去吧。”权誉心知一定是些不该说的话他说不能说，或是总管下的令不准对外说，没再为难。
其实就算下人们不说，他也心知一二。
近日来不知是何因由，公子辰喜怒无常，每每因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惹得下属仆从们战战兢兢，平日总惶惶不安。
他朝内殿赶去。
至殿门，一人正在门口踱步，走近，才见这人正是总管。
他正要质问把他院子里的人都召来做什么，却听总管喊道：“权祭酒，你怎么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他愁容渐散，笑逐颜开。
“发生了何事？”
“祭酒，什么都别问了，快进去吧，公子伤了心，正急需人陪伴呢！”
权誉被总管推进了殿。
“哎……”
“呯”的一声，门关了……
他一眼望去，屋内空空荡荡，桌椅比平日少了几架，光线暗淡，帘子遮的严实，方才殿门开的那一瞬也只是枯黄的昏暗色调，烟香断了几截，满堂子沉闷，明明比平时也没太过变化，空气却是弥漫着压抑。
他未见到年辰，也没拉开帘子，朝着黯淡处走去，转过案桌，才见桌子后的身影。
年辰瘫坐在地上，倚靠着桌子，乌黑的长发一泄如瀑，只是少了光泽，凌乱不堪，衣裳也没完全合上，摊开一半，可见淡黄色的里衣，衣襟处湿了一片，散发出的是烈酒的气味。
“公子，地上凉，不宜久坐的……”
年辰睁着的双眼一动不动，不知望向何处，空洞无神。
“公子……”权誉轻手轻脚跪在一旁。
窗外风又起，吹得纱帘漫天飞舞，将外头晨曦中枯黄的光又射入，昏黄如日暮降临，偌大的殿内愈发幽静。
直到一句悲恸之音：“誉儿，希弟弟小我一岁，在诸公子中与我是最亲密的……”
这声音微弱，满腔悲凉，说过之后，又回荡在屋内和权誉的耳畔。
只这一句，须臾，屋子内又恢复了压抑的静悄悄。
辽阔的天际掠过几道身影，雁过留声，抖落在千山万壑之中，天高露浓，白蜡被昨夜怯怯的火焰燃成灰烬，惊涛呼啸，渐渐散去再也找不回的馨香。
前几日看日历写着过几天便是霜降，看来是今日了。
“他不是答应过我，要等到我即位的那一天，亲眼看着我登上王位吗？他食言了……”
悲恸之声飘飘悠悠，伴随着空洞的眸子中，是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
年辰神情清淡，只是眼角多了缓缓流淌的晶莹之物，名为眼泪。
霜降叶红，天气渐渐转凉，池水浅浅，不知菊花可在悄然绽放，秋风袭来，细雨瑟瑟，直将逼人的寒气侵入水晶宫中。
瘫坐着的那人抱着双膝埋头痛哭，像个无助的孩童。
权誉连发生了何事都不知晓，他静静地跪在一旁，心却揪的厉害。
撕裂人心的哭泣，仿佛在黄连水中泡过，簌簌落下一颗颗苦涩的泪珠，一声声痛苦的啼嘘，散布在满屋子中。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转为轻声的啜泣，啜泣的主人无力地呜咽。
“誉儿，你说这世上，何事最无情？”年辰将埋在双膝的泪痕斑驳的面庞抬了出来。
权誉垂了眼，闻得方才那阵呜咽，悲怆苍凉之感涌上心头，道了一句：“公子，凡事当是想开些才是。”
一声长叹，年辰终于凝眸，看向了窗外。
纱帘扬在空中，晨光凉丝丝的，雾气翻腾，明朗一闪而过，苍郁的白云下，叶子凋落了，显露沧桑与萧条之感。
“你先下去吧。”
权誉行了礼，缓缓起身，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总管还在门口，推门声响，问：“如何了？”
权誉摇首：“不知。”
“祭酒大人，连你也……”
权誉：“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总管理了衣袖，二人并排走。
“你也不知？”，权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惹了公子谁自己去劝吧。”
静默半晌，总管缓缓道：“我知所谓何事，只是那惹公子的人怕是请不来。”
权誉停下，问：“发生了何事，怎么说？”
总管跟上他，停了步伐：“祭酒可听说过最近宫里出命案了？”
权誉步伐轻缓，慢悠悠踱起。
总管跟上去，道：“公子希误食了有毒的草药，身亡了。”
“公子希，何人？”
总管：“公子的同胞亲弟弟。”
权誉又停了步伐，眼前现出年辰斑驳通红的泪眼。
“误食了有毒的草药？可有查过？”
“说误食也只是对外界的一种解释罢了，谁能相信堂堂公子府的公子会误食毒药呢？”总管轻声说：“那公子希是被人害死的。”
权誉：“切可不能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总管却道：“这可不是乱说，公子府一向最为严谨，各公子的起居饮食都安排得最是妥当，公子们都有灵丹在身，如何中了毒还能身亡？祭酒一向见事至明，此时怎么还没老奴看得明白？”
权誉：“难怪你方才说惹公子的人请不来了。”
“非也”，总管道：“惹得我们公子的人可不是公子希。”
“那是何人？”
“杀害公子希的凶手！”
权誉恍然大悟，道：“此事当需彻查！”
总管摇头叹息：“蛟王痛心疾首，但下令此事不可声张，将公子希安葬即可。随之一切有关事物也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我们再怎么想彻查也无从查起了。”
怎么会这样？
权誉失语，听总管这番描述，顿觉那年希死得太冤。
二人行至长廊尽头，就要出了白玉拱门，后面奔来一个小仆，急急慌慌喊道：“二位大人留步，公子召你们过去！”
二人立即止了步，速往回赶去。
入了内殿，公子辰卧在长椅上，短短时间内，他眼部的红肿斑驳已消去，轻揉经外奇穴，合着眼，听得几声仓促的脚步声，道：“皇宫王公公刚才来传王上口谕，明日诸位公子都要去通灵寺上香祈福。”
众人都明白，现在去祈福，一定是关于年希身亡一事。
总管吟笑：“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们二人跟去？”
年辰睁开眼，撇向他：“你留在府内打理杂物，誉儿同我去。”
总管立即遵命：“老奴一定妥当打理府内事物。”他自讨没趣，听这声“誉儿”唤得甚为亲切，侧眼看过去：“祭酒，当真好福气，这祈福之事只能带一人，公子既然选了你，还不领恩？”
权誉：“多谢公子。”
总管：“关于旁的事，公子……”
权誉不明白这旁的事是何事，那卧在长椅上的人捏碎了手中杯盏，愠色：“一定是他！”
原是查那害死年希的凶手，这事虽查不得，但公子辰心里早已定了凶手。
权誉正要开口问，总管朝他使眼色，让他别问了，可权誉确是头绪毫无，公子辰口中的“他”是何人？
公子辰缓和了语气，提了祈福之事，又说了一遍：“祭酒，你随我同去。”
这是一句命令，权誉遵从了命令，不敢多问，道：“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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