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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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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晔起身将腰间的系带系上,隔着窗往外探到墙外寒鸦在空中飞舞,院外中的小池塘流水声为这个清晨增添一抹人气。
桌上还放着文娘和梁韫的信,他合上窗坐在桌边,一封封翻阅着。在中柢城和东汨城都收到了回复,消息在东汨城后几日也断开了,千峰暗中跟着他后也从东汨回来,跟丢了会去哪呢,
会是去了悬月城吗,他反复琢磨着,可玉珏和玉印都未在悬月出现,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东汨......
他似乎想到什么,紧绷的神色也倏地舒展开来,他嘴角晕开一抹浅笑,倒让他忘了高怀民往悬月卸职这事,果然是已经找到国师了吗。
庭晔慢条斯理将一封封信靠上灯芯,任其燃烧起来,灰烬在空中胡乱飞着,将思绪一起烧了个干净。
门骤然打开,风一起吹了起来,灰烬察觉到风将自己撕裂成齑粉,朝瞿灵徵迎面而去,他将大袖一把甩开,皱紧眉头看着漫不经心的当事人。
庭晔闻声响便头也不回往里走,他将外袍穿上,对着镜子整理腰带。瞿灵徵忙不更迭走了上去,想要伸手为他调整腰带。
庭晔这才瞥了他一眼,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让瞿灵徵摸了个空:“什么毛病?”
瞿灵徵也不生气,依旧堆着笑说道:“这不得好生服侍我们城主。”说着还特意加重后两个字,庭晔反感地别过了头,听这人说话越来越讽刺了。
“城主玉珏呢,需要在下为您佩戴吗?”瞿灵徵盯着他素净的腰带上竟没挂上玉珏。
庭晔穿戴好服饰后绕过他就要往外走,瞿灵徵冷笑着强硬拉住他的手腕,将庭晔拽回他面前,这才强迫庭晔对上他的眼神。
在庭晔冷漠的眼神中,瞿灵徵失了兴趣,转而又恭敬笑着替他理了理散落的长发:“子明,你还在责怪我吗?”
庭晔也任由他拉着,面无表情看着他:“我又有何资格,还是你觉得对不起我?”庭晔也学着他讥讽地笑了笑。
瞿灵徵松开了他,诚恳说道:“你当然有,我的唯一至交。”
庭晔不想相信他,也不想再自我感动:“如果我让你不要再伤梁韫呢,变数的后果我来承担。”
“子明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变了,可令我感动的是你竟一如当年,单纯。阵法已成,祭品也被唤了出来,现在承担为时已晚,你该考虑的是整个洛南而不是那个突然活过来的梁韫!”
瞿灵徵有些发笑看着庭晔,时至今日还在异想天开,既然当初选择相信他,现在又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他意志如此摇摆,快要控制不住他了。
有些愠怒的瞿灵徵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低下头的庭晔,至少先稳定好他:“好,我答应你,在城外我不动他,但要是他自己回来了,我绝不放过他。”
庭晔悄然松了一口气,如果梁韫在悬月,自己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这样也够了,他做了他能做的。
千峰带着早膳来到院中,见门开着敲了敲:“城主,可以用膳了。”
二人才从适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出来,庭晔恢复以往淡然,也让他们一起用膳。
“坐吧。”
瞿灵徵笑着给他盛汤:“先暖暖胃。”
千峰见两位城主似乎化干戈为玉帛,也放松了下来,更放心他们同去悬月城。
中柢城街头巷尾家家户户都热闹极了,唯有中柢府,白岺偷偷躲在柱子后看他哥练武。今日明明需要尽早到悬月城,他哥依旧不紧不慢在院里打拳。
白榛赤着上身在院中有力地挥拳,汗水顺着他结实的肌肉流下,宽阔的肩膀时而舒展时而收紧,眼神中散发着森冷。最后一招收拳,侍从早已准备好清水和脸巾。
他用水泼了泼脸,拿起脸巾一丝不苟擦着脸上的水珠。简单收拾了一番,他转头精准瞪着躲在一旁偷瞄的白岺。
白岺不好意思笑着跳出来:“哥,早啊。”
“早。”
今日没有对着白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白榛,反而“亲切”打招呼,着实让白岺有些意外。
她得寸进尺跟在白榛身后笑着问:“哥,什么时候出发去悬月?”
“马上。”
白岺目送着她哥进屋洗澡,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哥什么时候话这么少了。
“白岺!”
没过一会儿,白榛在屋内喊着白岺似有什么急事。
“怎么啦怎么啦。”
白岺坐在门槛上听见他哥火急火燎喊她,立刻推门而入,只见他哥穿着领间绣有五颜六色祥云的长冠服,一脸恐慌看着她。
“这乱七八糟的图案是你绣的?”
粗糙的线脚暴露了白岺的手艺,她被说得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拿错了衣服。
故作淡定说着:“是是...啊,还...不错吧!”
“颇有你的风格。”
白榛嫌弃说着,但也没将衣服脱下来,看着小妹第一次亲手绣的花莫名有些欣慰。
“勉强能穿,手艺有待提高,要不然嫁不出去了。”
白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她哥:“哥,你喜欢吗!我本来是想拿你平时不穿的衣服练练手,没想到拿了长冠服,下次我会先问你的!”
对着他哥唠唠叨叨说了老半天自己绣起来花了多少心血,还给他展示了自己战功累累的双手。
白榛紧张的心情也在白岺的叽叽喳喳声中得到了缓解。
各城神使陆陆续续乘仙辇前往悬月城,洛南和中柢隔得较近,白岺在她哥的注目下在仙辇中一动不动坐着,硬生生憋成娴静的名门小姐。
庭晔和瞿灵徵也同乘一架仙辇,两家人恰巧一同抵达悬月城,白岺的淑女模样见着庭晔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她欣喜贴了上去,挽着他的手臂亲昵说着:“明哥好巧,你们也到了。”
庭晔笑着拍了拍她手,白榛恨铁不成钢将白岺拉到身边,对庭晔致歉:“庭城主,小妹莽撞唐突了。”
庭晔笑而不语,做出请的动作同他们一起往城中走。
虞牧早已恭候多时,他站在山门前身后跟着一众白衣仙子和黑袍人,他朝众人作揖:“仙君,请。”
白岺偷偷打量这些戴面具的黑衣人,尤其为首这个,没想到穿得这么老成,声音听起来还挺年轻。这时一位自称可离的仙女姐姐对她亲切笑着示意她往前走。
“好美。”
白岺目不转睛盯着可离,白皙的皮肤,温柔的声音,仪态都是那么端庄,她不禁也挺直了背,规规矩矩走在他哥身边,白榛似有似无笑了一下。
杓宫中传来阵阵乐声,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孟栖烟不情不愿被秦临推上主座,见有人来连忙调整坐姿,一旁的秦临像是什么都没瞧见,如尊大佛定在原地,他今日只着常服,肩上披着鹿纹大氅,依旧半披着头发却不显慵懒,仅此而已。
白岺有些按耐不住想一睹国师真容的心,她轻抬起眸,悄悄往斜前方看去,不料被白榛警告了。
白榛用手扯了她的羽铃,清脆的响声在乐曲中如一阵警铃摇在她耳边,白岺急忙低下头,撅了撅嘴心里埋冤着她哥,庭晔在一旁不禁浅笑了一声。
孟栖烟招呼他们快坐下,让可离去把西赆神使请来。
“诸位,好久不见。”
孟栖烟看着脸生的众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秦临交待让她假装认识他们。
“夫人好。”
庭晔和白榛领声回应着,瞿灵徵和白岺也紧随其后行礼。
一旁沉默不语的秦临此时也起身朝他们微微欠身,高大的身躯虽只微微躬身但压迫感也随之而来。众人何时受得起国师对他们行此大礼,也连忙回礼。
孟栖烟笑着继续说道:“今日算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
阿不阿吉大摇大摆走到殿前,见今日竟来了这么多人,心情也不禁大好,踏着大步就往殿中走,他倒像是把这当家,反客为主道:“都在呢。”
瞿灵徵一副大善人模样笑问他:“仙君是?在下洛南副城主,瞿灵徵。”
阿不阿吉在空位上坐下爽朗答道:“阿不阿吉,西赆来的。”
“可是那位罗布那及的义弟?”瞿灵徵倒是了解的很。
阿不阿吉也不否认:“正是。”
“有所耳闻,失敬失敬。”瞿灵徵端起酒杯敬他一杯。
阿不阿吉也一杯下肚,甘醴入喉阿不阿吉感到久违的畅快,前几天天都是茶水,今日终于喝上酒了,不由得他多喝了几杯,和西赆的果酒比还是相差甚远。
秦临面前只摆了一壶茶水,他一人默默饮着,庭晔给自己斟了一杯,眉眼带笑起身对秦临轻举酒杯:“国师大人,庭晔敬您一杯,护长夜百年,人间无恙。”
秦临覆在面具下的眼神漠然,同时回敬众人:“皆是诸位的功劳。”低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白岺总觉在哪听过,不过连声音都是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国师果然很帅,白岺豪迈将酒水一饮而尽。
“嚯!好魄力!”阿不阿吉从未见过如此爽快的女子,一时激动喊了出来。
白岺被夸得不好意思,刚想继续喝一杯,又被白榛瞪了一眼。
孟栖烟笑着看向白岺:“我年轻时也爱喝,不过还是得服老啊。”
“夫人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
白岺明艳的笑容在脸上浮现,她看着主座上娴静的夫人,丝毫不会觉得有距离感。
一旁的白榛万般无奈,甚至有些后悔带这丫头来了。
谁料孟栖烟竟笑出了声:“那你婚配不曾?”逗逗这个小姑娘甚是有意思。
“不曾,不过我哥总说我没人要,一辈子都要待他身边咯。”白岺不顾众人,在殿上和孟栖烟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白榛忍无可忍又拨了一下她的羽铃,白岺连忙刹车乖乖坐下。
“这么讨喜的孩子,不怕没人要,你哥都疼惜的不得了。”孟栖烟看着这对兄妹,哥哥未免保护地太好了。
白榛转移话题问道:“为何不见冗北城主?”
还空着一个位置,久久不见人影,众人也有些不解。
“冗北应该晚些会到。”
孟栖烟刚还说着冗北城,冗北城主章淳柛抚着白髯在虞牧的带领下走进了殿中。
他眯着眼朝众人点头示意:“冗北章淳柛见过诸位城主。”
章淳柛特地走到秦临面前朝他恭敬一鞠躬:“国师大人。”
秦临深邃的眼神对上章淳柛,隔着面具章淳柛似乎都能望穿面具下的模样,他起身请章淳柛入座。
在众人灼灼目光中,章淳柛神态自如坐了下去,白岺压低声音在白榛耳边问着:“冗北的都这么...嚣张吗?”声音渐渐小得听不清。
白榛大概知道她在诧异什么轻声回复她:“他的资历可比国师还久。”
白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喃喃道:“怪不得显老。”
章淳柛不在意别人目光和议论,自如和孟栖烟攀谈:“萧城主还未出关吗?”
孟栖烟无奈道:“还未,但也在这几日了。”
五城齐聚一堂,还差东汨城高怀民,众人今日都闭口不谈此事,偏偏有不识趣的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怀民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东汨城不能一日无主,你说是吧国师。”章淳柛意味深长看向了秦临。
亲临倒也淡定自若:“今日只是家宴,主事的是我师娘。章城主所提之事,大典时再议不迟。”
这是秦临今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他不怒自威的气势硬生生扼住了章淳柛的喉咙,章淳柛哑口无言,说着还不忘自罚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