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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囚禁(1) ...

  •   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睡梦中听到的敲门声却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帐顶微微透进一缕晨光来,我掀开床帐看向窗外,不过是牟时的样子。门外的声音停了一瞬,又继续响了起来。
      “谁?”我慌慌张张地扯来昨晚脱下的衣服披上,衣冠不整地闯到门边去拉开了门,外面叫门的廖胜“啊”的一声叫出来,赶忙回过身去捂住了眼睛。我愣了一瞬,抿了抿自己的衣领,背过身去紧靠着门。
      “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占你便宜了啊?”我有些不满地喊道,“什么事儿?鬼叫门一样。”
      “大人让我来叫你过去的。”廖胜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堂主还莫要怪罪才是。”
      “知道了知道了,磨磨唧唧的。”我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挑了件便于出行的衣裳换好,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便拉开门出去,邸恒正站在院子中央仰头看着我的房间。
      “怎么这么早,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匆匆下了阁楼。
      “事倒是大事,不过天已大亮,算不得早了。”邸恒说道,“原以为你已经起了床才叫廖胜去喊你的。”
      “我倒不是习惯早起的人。”
      “昨日夜里有人暗杀韩巍。”
      邸恒突然飞出的一句话让我愣在了原地,我反复琢磨了许久才听懂这简单的几个字:“什么人?”
      “戍地的人在查了。”邸恒说道。
      “那韩将军如今……”
      “昨夜有人在韩巍的饮食当中下了毒,韩巍发现的及时,也不是什么难解之毒,军医已经让他服了药了,没什么大碍。”
      “你可是有什么打算?”我看着邸恒问道。
      “既然他们出了手,说明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了。”邸恒摇摇头,冷笑了一声,“没必要再藏着了,今日我要去军营走一趟,你同我一起。”
      “你们天镜司的事情我就不多插手了,免得事成之后我再因为知道的太多惨遭不测。”
      邸恒皱着眉将脸撇到一边去:“我若是略通几分医理也不用事事都带着你了。”
      我撇了撇嘴,朝他会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也有几分期待。将韩将军收归正法,此事便算是告一段落,我也能好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了。
      见到韩巍时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来的事情,早就在营帐中候着了,邸恒四下环顾一番,在状元桌前坐下:
      “韩将军好雅兴,营帐里的熏香看样子已经点了很久了,不知可是有佳人红袖添香?”
      “邸大人说笑了。”韩巍微微垂着头,“这里不过是军营,哪有这般香艳的东西,不过是末将知道邸大人今日会来,担心军营中都是我们这些粗人的汗臭味,邸大人会嫌弃罢了。”
      邸恒点点头,有点嘲讽地一笑:“我只是担心韩将军营帐中的不只是汗臭味吧?”
      “邸大人这是何意?”韩将军猛地将头抬起来。
      “韩将军平日里可抽烟?”邸恒站起身来,在营帐里转了转,最终停在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拿起烟枪摆弄着。
      “末将平日里倒是有抽烟的习惯,大人为何问起这个?”
      邸恒看向韩将军:“那就还请韩将军将烟拿来与我瞧瞧。”
      韩将军抬起头踟蹰了一阵:“末将平日里抽的都是普通的烟罢了,今日恰巧用尽,邸大人若是想看,末将这就叫下属去买。”
      韩将军说着就要叫帐外的士兵进来,邸恒伸手拦住,回头给廖胜递了颜色,廖胜心领神会:“韩将军若是不肯行个方便,那我们就只能自己找了。”
      廖胜说罢就摆出了一副抄家的气势来,韩将军赶忙出手制止,从塌下抽出一个带锁的匣子来,摸出腰间的钥匙三两下打开了锁,递给邸恒。
      邸恒伸手接过匣子,转手便给了我。里面的烟草已经快要见底,我捏起一捻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
      邸恒见我点了头,将我手中的匣子拿过去颠了颠:“韩将军现在肯说了吧,这是什么烟?”
      “普通的烟草,我自己添了些香料,邸将军若是喜欢,我今日便派人送到住处去。”
      “韩将军好大的本事,深州城内三味堂独握的赤星堇,在韩将军这里不过是轻描淡写一个香料。”邸恒笑了一声,看向韩将军的脸。
      韩将军突然晃了神,猛地跪倒在地上朝邸恒把头磕的响亮:“末将不知,末将真的不知啊。”
      邸恒坐的稳稳的,冷静地看着地上的韩将军:“从你这儿搜出来的东西,你却不知?”
      韩将军从地上撑起身子:“这东西,这东西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为何在你的营帐中?”邸恒冷眼看向韩将军,却只见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就是不见他说出话来。邸恒向前倾着身子,离韩将军更近了些:“韩将军是打算在这儿说,还是同我回了诏狱再说?”
      “耿府,是耿府的人给我的。”韩将军这次倒是交代的痛快,我赶忙竖起耳朵来凝神听着,“我刚来深州时耿府便为深州戍军捐赠了一大笔军需,我亲自接待了耿府来的人,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见这烟。起初只觉得耿府的烟味道独特,耿府的赵管家便赠予了我一些。谁知抽了几日后,我若是一日不抽便开始浑身乏力,总是打不起精神来,找了军医看了几次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再往后我若是离了这烟就开始做出些不由自主的行为来,如今……如今就再离不开这东西了。”
      “所以这些年来,深州军需的物资运输都因此而牢牢握在耿府的手中,就连军粮运输出了如今这样大的岔子你都瞒上不报?”邸恒冷笑着看向韩巍,“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
      “末将知道。”韩巍抬起头看向邸恒,神情悲痛的脸上丘壑纵横,“末将也是走投无路啊。末将如今全靠这烟才能成活,出了依靠耿府还能有什么选择?不过赤星堇之事末将确是不知情,还请邸大人明察。”
      “你连烟都抽了,烟里有什么却毫不知情,你这个将军到底是如何当的,怎么这点警惕性都没有。”我不满地撇了撇嘴。
      “初次抽的烟是耿府赠与我的,我从前抽烟不多,只当这是什么我没见过的烟草罢了,后来发觉不对时也曾问过赵管家,可他叫我莫要管那么多,只管抽便是了。”
      我还欲再问,邸恒轻轻抬了抬手将我拦住,转头朝廖胜说道:“带下去吧,将耿府的人带回深州官府细细审问,一个都不能放过。”
      “你……”我刚要说话便被廖胜一声“是”打断。我看着廖胜带了韩巍出营帐才接着说道:
      “你方才没听到吗?自始至终韩将军都只见过耿府赵顺管家一人,此事难道到此还不明了吗?赵顺为了稳住耿府的生意出此下策,私自研究赤星堇,以此买通韩巍,抓了他来不就是了,何苦为难耿府上上下下的几百号人呢?”
      “赤星堇有致幻致瘾功效一事,你是何时知道的?”邸恒抬头看向我。
      “昨日。”
      “赵顺这人,你可见过?”
      “见过,从前去耿府时倒是常说话的。”
      “他可读过书?”
      我想了一会儿:“既然是管家,平日里总要管着账房的进出,字是识的,不过见他平日里的谈吐,不像是念过书的样子。”
      “这就是了,书也没念过,精通医理更无从提起,且不说他如何自行得到了赤星堇,单说赤星堇有此功效一事,他是如何想到的?”
      邸恒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我一时语塞,邸恒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些年与耿府始终交好,但此时你也不要意气用事,查的水落石出了才是对彼此都好。”
      我沉默地点点头,邸恒接着说道:“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会为难他们的。”

      “还在想耿府的事情?”我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师姐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师姐正一身白衣站在我身后。
      “自从昨日你在军营回来后便一直打不起精神来。”师姐给我递了杯茶水,我微微笑了笑接过来,“在看什么?”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吧。”我看着窗外有些阴翳的天色。
      “是啊,眼看着就要下起来了。”师姐在我身边坐下。
      “也不知耿叔他们现在如何了。”我叹了口气,“耿叔年纪大了,禁不住他们折腾的。”
      “此次虽说天镜司的人出了面,可我听说审讯一干事务依旧由深州知府主责,耿府在深州算得上德高望重,他们不会拿耿叔怎么样的。”师姐抿了口茶水,“平日里真是极少见你对谁的事情这么上心。”
      “耿叔算得上是自己人,你也知道,阿爹走后这些年若不是耿叔接济,咱们的日子恐怕早就过不下去了。”我撑着头看着天上的云不断聚拢,“如今耿府出了事儿,我却无能为力。”
      “你不必忧心,耿叔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的很,经此一事若是能把耿府中兴风作浪的人揪出来也算是好事。”师姐拍了拍我的后背,“邸大人呢,可是还在官府?这两日一直都不见他。”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该是宿在官驿了,这两日在官衙审讯耿府上下,他留宿在那儿来来去去的也方便。”
      “也好,如今此事也终于快要了了,从过年到现在难得有一日清净日子。”师姐轻轻抻了个懒腰,“你今日若是有空便去花房里瞧瞧,我瞧着有两株花不太对劲。”
      听闻赤星堇出了岔子我立刻来了精神,赶忙站起身来朝花房去,隐约听见身后师姐的笑声:“着什么急。”
      我在花房里将内锁锁好,细细查了所有已开未开的花儿,却没什么特殊的。我有点疑惑地在花池里反复清点了几遍,方才来时该问好师姐究竟是哪几株的。
      我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大概是蹲了太久的缘故,眼前有些眩晕。我站着定了定神,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我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正是花房靠近窗边的角落。
      花房中落针可闻,我屏着气息朝窗边走了两步,一个黑影猛地窜出,从高墙上方的小窗飞了出去。我不觉冷笑了一声,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居然还敢来?
      我轻踏墙壁,三两下就飞上了窗子的高度,从狭小的窗洞中钻出去,虽说时近黄昏,又黑云重重,那一身黑衣依旧逃不过我的眼睛。我跟着他一路飞驰,在深州城中没拐几个弯,就一路进了百崖山。
      清玄洞越来越近,我捏紧了腰间的玉带。黑影闪进清玄洞中的一个石窟便没了踪影,我也跟着闪身进去,却发现里面暗不透光,四下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我伸手摸了摸四周,发现此处空间很是狭小,倒不像是什么藏身的好去处。
      一阵奇异的清香味不知从何处传来,我脚下一软,这才发现似乎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我踉踉跄跄地抽出腰间的玉带来朝着四周漫无目的地用力挥舞,却似乎都打了空,只能听到玉珠与石壁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心中默念着“不能闭眼,不能闭眼”,却还是止不住的晕眩无力,眼皮也愈发沉重了。我伸手扶住石壁,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个抓不稳便要飞上了天去,周身的黑暗中似乎传来什么人的低语:
      “一个姑娘家身体倒是不错,这么久的时间才倒下。”

      我感觉有些凉,刺骨的冰冷从我的后背蔓延到全身。寒冷让我从混混沌沌的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四周很是安静,只有像是水滴的声音不断传进我的耳朵。
      我睁开眼睛,鼻端仍旧环绕着晕倒前的那阵奇异的清香。眼前依旧只是一片黑暗,我伸手摸了摸袖子,里面的火杆子已经被人拿走了,显然是被人特意安置在了此处。
      手脚没有被束缚住,但四肢使不上一点力气,看来这燃着的熏香功效很是显著。我用手探了探自己躺着的地方,像是一块平整的石台,算不得高,可以轻松地用脚够着地面。
      眼前一阵白光晃得我发晕。我吃力地用手挡住眼睛,等到白光被门掩住才睁开眼睛。进来的人点起一盏悬在头顶的微弱烛火,将整个黑漆漆的空间染出一点点微弱的橙黄,我皱着眉仔细看了许久他的脸。
      “不认得我了?”
      “赵顺叔?”我有点惊讶。
      赵顺叔将端着的食盘放在我面前的石桌上:“小丫头记性不错。”
      “耿府的人不是已经都进了官衙吗?”我试探着从石台上下来,坐到石桌前打量着四周,此处似乎还是个山洞的样子。
      “我逃出来了。”
      “逃出来?”我看着赵顺叔问道,“赵顺叔好大的本事,能从天镜司的人眼皮子底下越狱。”
      “我倘若没点本事哪能在耿府做了将近二十年。”赵顺叔笑了笑,“不过此事还是要多谢你,多谢你们三味堂鼎力相助。”
      “什么意思?”
      “你不用管。”赵顺叔将面前的食盘朝我推了推,“先吃饭,我不过是让你来帮我一点小忙。”
      “赵顺叔神通广大,哪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肚子里空空荡荡的,却还是没有理会眼前的食物。
      “吃吧,熏香里的药已经下了十足十的量,饭里就没必要再放东西了。”赵顺叔看着我的样子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本书来摆在我面前,“看看,可认识?”
      我将书轻轻翻开,里面记载的满是与赤星堇相关的东西。从赤星堇的培育种植到提纯入药,记载的很是详细。只不过所有的内容用的都不是汉字,甚至说不上是文字,只是一种密语。在旁人来看,这书上的符号如同一个个蝌蚪一般辨认不得,可我却认得。
      这些符号是我家从祖上传下来的密语,听闻曾祖在培育赤星堇时发明了如此的密语,如此不仅能将赤星堇的培育记载下来,还能防止旁的医者将方子窃去。密语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来,有关赤星堇的大小方子和培育技术也都用密语被记录成册。阿爹在时我也曾跟着阿爹学过密语,阿爹说等我到了及笄之年便将这本赤星堇的秘典传入我手中,可阿爹没等到那一年,在混乱的抄家中,这本秘典也不知去了何处。
      我的手有些颤抖,将书一页页地翻过去,里面的密语有许多种不同的笔迹,在书的最后部分,笔迹无比熟悉。
      “你从哪来的这东西?”我冷眼看向赵顺。
      “你不用管。”赵顺依旧很是无所谓地笑着,“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将这书一五一十的翻译给我。”
      我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随意地扔到了桌子上:“那你或许找错了人。这书虽说是我家的,但我阿爹走得早,书里的东西他也未曾教过我,这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我也不认得。”
      “堂主好歹自己经营了这些年的三味堂,有些道理应该用不着我来说。堂主怎么会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赵叔这是什么意思?”我歪着头看向他。
      “堂主若是不肯译,我自然有方法能让堂主动笔,只是这些年我也算是看着堂主长大的,咱们之间总有些交情,我还不愿事情走到这一步。”
      赵顺一脸的笃定让我愈发气愤起来:“赵叔这就是说笑了,都已经将我绑到了这里来,还说什么交情呢?”
      “堂主不愧是堂主,有气魄。”赵顺笑着站起身来,朝我竖了竖大拇指,“不过老夫也给你一句建议,气魄当不了饭吃,自然也救不了命。”
      赵顺从怀中掏出香囊来,捏了一捻粉末扔进头顶燃着的烛火里去,朝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老夫还有事,堂主就轻便吧,堂主若是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老夫静候佳音。”
      赵顺将纸笔在石桌上摆好,转身出了门。我等着从门外照进的强光被掩在门后了,才伸手够了一个馒头过来。我闻了闻馒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既然短时间内跑不出这个小屋子还不如先将自己喂饱了再说。
      我一面啃着馒头一面随手翻着方才赵顺拿给我的书,灯光算不得明亮,看了一会儿便眼睛酸痛。虽说这也是我第一次读,可前面的内容从小阿爹便已经教与了我,我也算是熟知。等到了阿爹笔迹的部分,内容我便十分陌生。书中不仅记载了以赤色星堇入药为最佳,另有以妃色星堇与曼陀罗共用可致人五感麻痹,以绯红星堇与烟草共用可致人精神振奋、成瘾……而这些星堇颜色相近,若非按照书中的色谱细细比对,恐怕除了画师并无多少人能够分辨出来。
      或许是因为阿爹走得太早,这些事情还未来得及对我说,可从前我为何一点都没有听说过?阿爹对星堇的研究已经到了如此深入的地步,他又为何叮嘱我要早早销毁所有的赤星堇,从此以后断不可再沾染?
      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我只感觉一阵头重脚轻。我撑着身后的石台半倚靠在石壁上发愣,渐渐觉得鼻端那股奇异的清香味中似乎夹杂了些熟悉的味道,甜腻异常。
      是赤星堇。
      我一个翻身从石台上爬起来,捏着鼻子想要减少呼吸,努力伸手想要灭掉头顶灯盏里燃着的赤星堇,双腿却一阵阵的发软。我跌坐在石桌前,趁着头脑还清醒些,一面努力回想能使人四肢乏力的熏香该用什么配制而成,一面快速翻动着书页,希望能找出些解救之法来。但我眼前的一切只是越来越模糊,书上的字符跳动着,慢慢在我眼前晕成一片。
      一片昏暗中我似乎看见阿爹了,他笑眯眯地朝我走过来,双手背在背后,如同小时候他从医馆回来时一样,手上大概拎了些什么点心或是路边买来的小玩意,等我走近他便会将手从背后拿出来给我个惊喜。我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而敏捷,我笑着朝阿爹跑过去,可我与阿爹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缩短。我似乎永远不会累一般,朝着阿爹的方向不停跑着,逐渐摆脱了身后茫茫的黑暗,朝着阿爹无比光亮的方向去了……
      水滴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费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我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山洞里实在太过寒冷。我坐起身来,却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石台上,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周被我折腾的无比凌乱,方才的餐食连同桌上的笔墨全都打翻在地,连同那本书也倒扣在了地上。我绕开一地狼藉,将书拾起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好好地放回了桌面上。
      赵顺不来,我与外面的世界便隔绝开来,不知如今距离我来到这里过了多久,师姐是否还在担心我的安全,耿府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我都不得而知。
      我撑着身旁的石凳坐起来,随手翻着书,却没有一个字能进了我的脑子。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竟有点想念方才那种轻飘飘的感觉了。
      黑暗,潮湿,阴冷,怎么比得过梦里的阿爹和无限的光明。我越这样想着越心烦意乱起来,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希望方才那阵甜腻的香味能持续的时间再久一些。我踩在石凳上,想要触摸到快要燃尽的烛火,可方才迷药的药效似乎还未过,我还未站稳便跌了下来。我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想着从哪里才能得到方才燃着的赤星堇。
      赵顺,他手里有,他一定有。
      我连走带跑地挣扎到门的位置,却无论如何用力都推不开。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敲在门上,却也只发出了闷闷的响声。
      在不知敲到多少下的时候,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我一拳锤了空,险些跌倒,被门外的赵顺稳稳地接住扔回了房间中。此时赵顺身后也是一片黯淡无光,想必也是夜里了。
      “堂主怎么如此落魄之相?”赵顺看笑话似的看着我。
      “东西呢?”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已是声音沙哑。
      “什么东西?”
      “别装傻,东西呢?”我扑上去想要揪住赵顺的领子,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拨开。
      “想要啊?”赵顺稳当地坐在石桌旁,捡起地上的纸笔扔给我,“那我要的东西呢?”
      “你是真的卑鄙。”我咬牙切齿地看向他。
      “堂主不必挣扎,只要你译出一个章节来,这东西我就给你点上了。”赵顺敲了敲桌面,“堂主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这笔买卖你算不得亏。”
      我咬着牙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重新扫到地上,神情却在凌乱的掉落声中变得愈发恍惚起来了。我忍住不自觉的颤抖,使出我能想象的最恶毒的眼神瞪向赵顺。
      赵顺在我眼中不住的抖动、分身、模糊,我看着他将我拎到石凳上,将笔递到我的手中。他的声音似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堂主若是早点听话,也就不必受这么多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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