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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许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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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上午直接翻墙到学校舞蹈室练舞,可以起的稍微晚些......中午吃什么呢......沈是初转头,白京平正在四方木桌前刷他的数学卷子,沈是初掀开被子下床倒了杯白开水,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半,低着头拍了拍肚子,“白京平,明天中午我们吃烤鸭吧?公交车站台那个路口有家卖烤鸭的,听祝憨憨说很多人排那个,味道很好,人家切成片我们直接蘸酱包着吃的那种。”
想到这儿沈是初忍不住干咽了下,一口气把剩下的水都喝光了。
“可以。”白京平回了句。
沈是初挠了挠头,又坐回床上。他和白京平也一起睡了两晚了,两晚都是睡得早且起得晚,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真切地体会过和白京平同床共枕的感觉。
沈是初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心中暗想今天做个夜猫子,一定等到白京平上床再睡。
玩了大约有个把小时游戏,时针都快指到12了,白京平却丝毫没有上床睡觉的打算。沈是初早已眼皮子打架,撑起身子去洗手间往脸上扑了扑冷水,这才清醒不少。
回来后他直接往白京平旁边一坐,撑着脸看他解题。
“你写字好快啊,嗖一下一行就写完了。”沈是初慢腾腾道。
白京平笔尖不停,抬眸瞥了他一眼。
“既然你写字这么快,那不如顺便帮我把那两千字的检讨写了吧?还有上次和那个飞机头打架的检讨,不过那个写几行应付一下老师就行,我估计老刁都把这个忘了。”
白京平想都没想:“自己写。”
沈是初瘪了瘪嘴,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往书桌走,拿起上面的翡翠观音递给白京平:“这个差点忘了,哝,还给你。”
白京平也不抬眼:“送你了。”
沈是初绕到他身后帮他戴上,“别送啊,平白无故的送什么送。”
白京平眉间轻皱,“不算平白无故......后天你生日,我没准备礼物,这个就当生日礼物。”
沈是初不解:“你怎么知道后天我生日?噢,我想起来了,那天给我妈打电话她跟你说的?”沈是初笑了,“她是不是还让你早上给我滚鸡蛋来着?”
白京平默认了。
过生日滚鸡蛋并不是他们当地的习俗,也不知道他老妈是从哪儿学回来的,反正自从沈是初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过生日的仪式感。
“滚鸡蛋”的做法如其名,就是拿个煮熟的鸡蛋在腰上滚两圈,沈是初笑着说:“她每年都跟我滚鸡蛋,说是能把霉运都滚掉......”说到这里沈是初顺便问了句:“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
白京平笔尖顿了下,“28号。”
“几月?”
“下个月。”
“你竟然比我小?!!”沈是初双眉提得老高,歪着头看着白京平,脸上的表情兴奋至极,“好弟弟”三个字脱口欲出。
白京平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幼儿园晚上一年,比同级生要大一岁。”
沈是初满脸得意的笑容慢慢凝滞,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啊?怎么这样啊......”
白京平:“......”
白京平抬头看了沈是初一会儿,道:“不早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吧?”
沈是初摆摆手,忽的一个好点子冒了出来......沈是初看向白京平,眨了眨眼睛:“我没事,说到生日,我确实想从你这儿讨一个礼物。”
“什么?”
“贺卡。”沈是初道,“就在上面写:祝沈是初生日快乐天天开心。不过——”
沈是初随手翻了个自己的练习本递给白京平,笑出了一双好看的酒窝:“贺卡上的字体必须和我的字一样的那种,不然我不要。”
白京平低头垂眸,目光在沈是初递过来的练习本上停了下。
“当然,几个字而已,我完全可以帮你写。不过,你知道的......”沈是初将练习本摊在白京平面前的桌子上,声音染着心中小算盘快要得逞了的笑意,“像表白信啊,贺卡啊,这些东西,我可是不帮一般人写的。”
白京平:“......”
沈是初觑了白京平一眼,酝酿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叹气,“哎,我一年就这么一次生日,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算了,你做不到也没什么关系,不强求的,我就是会有些失望罢了,真的没什么关系,我就是有些遗憾罢了,不用管我——”
白京平听不下去了,木着脸打断:“沈是初——”
沈是初别过头巴掌在脸前一推:“你别说,我不听!别打扰我,我明天要练一整天的舞,很累的,我去睡觉了,晚安晚安。”
白京平:“......”
沈是初爬上床蒙起被子回味了下刚刚他那一连串机智的反应,恨不得给他自己颁一个大红花。转念又想,他刚刚那些话会不会太暴露自己了?
白京平会不会猜到我暗恋他?
不会不会,平日里看班上男生之间坐大腿叫老公都是常有的事儿,白京平又不是瞎子,他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朋友之间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罢了......闹着玩儿的,不至于不至于。
或许是真的累了,沈是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沈是初是因为想上厕所才醒的,他一般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很少出现半夜醒来这种情况。
眯着眼睛撑起身子的时候还想着动作小些,不要吵醒旁边的白京平,不成想偌大的床的另一边平平整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转头,只见木桌前那块地方还亮着,白京平雕像一样地坐在桌前,垂眸专注于笔下的世界。
沈是初皱起眉,揉着眼睛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他眉间挤得更深了。
下床走至白京平身边,“怎么还不睡?”
他真的不能理解,凌晨三点半,夜游的鬼都要打烊了,白京平竟然还搁这儿做数学题。
不过走进一看,白京平笔下的并不是数学题目。
——白京平在练字,照着沈是初强行塞给他的练习本。
沈是初残留的那点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就开个玩笑,当真也不是这个当法儿啊......你快别写了,快睡觉快睡觉——”沈是初的话音在看见白京平泛红的眼尾时突然一顿......
“你......”沈是初在白京平身边坐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很多,“你还好吧?”
白京平闻言眉心微皱,低下眼睑。
他并不好。
一股有些沉重的情绪从沈是初的头皮灌进脑袋,他抬着眼睛目光担忧地看着白京平的半个侧脸和后脑勺。
白京平缄默不语,抬手摘下两枚耳机,又理了理桌上并不杂乱的书本。他的睫毛并没有湿润的痕迹,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令沈是初放下一点心。
沉寂的夜晚,陌生的城市......白京平刚刚能想什么呢.......
沈是初干咽了下,忽然感觉嘴里发苦。
他起身抓了几颗木桌另一边的水果糖,挑了一颗递给白京平:“吃糖么?”
白京平抬了下眸子看向沈是初手中的糖果,神色晦暗不明。
沈是初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稍稍一想就回忆起来了——
在61路公交车上,他想跟白京平讨个座位,白京平理都不理他,于是沈是初摸了颗糖想收买贿赂一下......后来也确实成功了。
不像上次沈是初是把糖硬塞给他的,这次白京平主动抬手接过这颗小小的水果硬糖,将它放在手心处看了一会儿。
白京平的目光忽然失了焦距,过了一会儿,淡如水的声音轻响了起来:“小鳄鱼很可爱。我有个妹妹,和小鳄鱼差不多大。”
闻言,沈是初的心脏没由来地一掉。
他忽然想起下午白京平蹲下身子轻揉小鳄鱼发顶的画面。
白京平抽了张纯白的A4纸,拿起笔在上面缓缓地写了两个字——许苑。
“我妈那时候问我想让妹妹叫什么名字,我说,叫许愿吧,希望她以后许的愿望都能成真。”
沈是初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定格了几秒,随后道:“很好听的名字。”
姓许?是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还是......“白京平”根本不是真名?
不待他多想,那天电话中他爸沉重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沈是初耳边:“其他家人.......也相继出事......”
沈是初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撕了一颗糖塞进嘴中。
白京平继续道:“那天早上,许苑跟我说她们班今天会有公开课,很多老师会到她们班听课,班主任答应下课会给表现好的小朋友奖励糖果。”
白京平垂下眼眸,声音更轻了:“她说,哥哥,我下午回来带棒棒糖给你吃。”
沈是初的眼眶倏的红了。
“那天”究竟是哪一天他无从得知,但那天发生了什么沈是初能猜到大致......
很多话堵在嗓子里,沈是初想立刻起身给他一个拥抱,无关情爱......就想抱着他。
沈是初张了张嘴唇,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白京平看着他,抬手在他的脸颊处沾了一点眼泪,又用拇指在沾着泪的指尖蹭了蹭,皱着眉,沮丧多于迷茫:“沈是初,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为什么我一直哭不出来啊......”
“不是的。”沈是初立即哽咽着否定他。
沈是初在书上看过,心理学家说,遭受重大打击的人会陷入一种情感隔离的状态,看起来会非常冷静,这是因为大脑为了避免陷入崩溃而启动的一种隔离机制。
可这并不是真正意义的解脱,一旦这种状态结束......
沈是初不想想下去,也不想这么跟白京平解释,他皱着鼻子,声音还染着哭腔,“好疼,白京平,你帮我看看,我糖吃的太多了,我好像真的蛀牙了,我的牙齿好疼啊。”
沈是初仰头张着嘴巴,眼泪还在顺着两颊无声地流着,“疼死了,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白京平沉默着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过了一会儿,白京平低头抓起沈是初的手腕,带着他去洗手间,像照顾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似的,替他挤好牙膏,拧好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