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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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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迹:第1章:回国》
哇,怎么都快8点了?约好9点30的面试时间,估计赶不上了。朱一民看了看表,脑子里琢磨着去还是不去。
这已经是第三家单位了,应该是第四家了,本来回国也是趁着每年都有的四周年休假,反正不休资本家也不会多给你薪水,顺便到香港访问3周挣点外快,剩下一周到中国看看就业形势。上海正在搞万人工程,要吸引一万名留学生回国到上海工作,也许是个机会。
这已经是最后一家单位了。第一站是周山,中国的百强县,靠近上海。一出汽车站就上来蹬三轮的拉客仔,这不和老家小县城差不多吗?朱一民心里嘀咕着,想想也不大可能在这样的城市呆的。但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吧。周山县的人事局领导陪着看了几家企业,朱一民应付着转了转就打算回上海了。人事局副局长说中午一起吃饭,如果能来,就是周山引进的第一个海龟博士,又是大闸蟹最好的季节,这顿饭一定得吃。
在国外呆了5年,又不是在长江边长大,朱一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大闸蟹,想想小时候下小溪扳开石头从缝里面抓出小蟹送到嘴里,除了一点咸咸的鱼腥味,也没什么好吃的。况且下午还得去上海,约了第二天去一家著名大学谈,朱一民想想,辞别周山就返回了上海。
晚上和在那家大学工作的同学林小青吃饭,林小青也是博士毕业就在大学混了,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朱一民讲起在国外几年的感受,受不了在国外Post Doctoral Research Fellow做完,做Research Fellow,再做Senior Research Fellow的没完没了的打工日子。没必要受鬼子的那些气,其实很多时候还不是受鬼子的气,而是受中国人老板的气。很多时候中国人都是到中国人老板下面做研究的,不被榨干是不可能的。老外老板相反还好点,毕竟人家是本国人,没有那么大的生存和要出成果的压力。
朱一民就说起要回国,中国是机会遍地的时代,如果不在年轻,35岁之前把人生的路走对,抉择好,将来就难了。也说起了国外的情况,如医疗、教育、社会等等。说着说着,林小青就不理解了,国外有免费的医疗,免费的教育,美丽的生态环境,没有太多压力的生活,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况且你又拿到了加拿大的绿卡。中国人都要出去,你居然还要回来。朱一民不知道说什么,毕竟林小青虽然是个博士,没出过国,对国外没有太多的感受。林小青比朱一民低一个年级。朱一民博士做了不到4年,林小青花了5年的时间才拿到博士,后面一个师弟做了6年都没拿到博士学位,最终只能毕业答辩了。
朱一民博士毕业就去了新加坡南洋理工做访问学者,本来是要去美国威斯康辛做博士后的,但由于博士学位答辩时间的耽误,最后美国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失去了,虽然护照和签证都已经办好了。
朱一民来到南洋做了访问学者,当时导师听说他要去南洋,就说那地方你去干吗?还不如在我这里干,水平肯定比那高。朱一民嘴里应着,心里哼哼。到了南洋才发现,导师还真没说错,导师是中国的第一批工程院院士,水平也不是混出来的。朱一民在南洋做了一年,把博士期间的工作整理整理,就发了几篇论文。找找机会就到了加拿大卡尔加里大学做博士后了。
博士后做了三年,觉得这里水平还不如中国高水平的大学。做了三年博士后,合同到期,得抉择是留下来还是回国去发展。由于是在大陆拿的博士学位,想在加拿大大学拿个永久的教学或研究职位是不大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继续做Research Fellow,然后Senior Research Fellow,一个合同一个合同的做下去,没完没了。想想好歹也是中国知名学府的博士,何必在这里混饭吃。想人生有点成就,这里断不是久留之地,毕竟学的是工科,需要更多的机会,而这里,显然没有你太多发挥的空间。
这样想着,刚好中国的SARS刚刚过去,本来是5月份的会议推迟到了11月份开,利用开会的机会顺便回国找找工作,有好的机会就回国发展了。林小青听着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朱一民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东西很难被别人影响得了的。三个人每人吃了个大闸蟹,喝了点啤酒,散了。11月的天,上海有点冷了,晚上的寒风。
第二天去了大学的研究所,所长要退休了,在寻找可以接班的人。与朱一民谈了谈,所长与朱一民的导师相熟,也就近了一层。所长看了材料,很是欢迎,带着朱一民去了人事处。人事处长说来了给个副教授,爱人的工作是没有办法安排的,安家费给个十万,剩下的就靠自己努力了。朱一民说我从来不谈条件,学校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会提特别的条件,成绩是自己奋斗出来的,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不需要学校多给我什么。所长请了吃饭,说我请你吃饭不要有压力,您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和我说一声,都没有关系。我找接班人找了三年,我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要的,之前博士来谈过几个了,我都没看上。
朱一民觉得自己在学问方面不可能成大业,做点研究当个教授混口饭吃肯定没问题,但要成大师没有那个天份。而且自己一直在读书、读书、工作也是在大学里,如果一辈子都呆着大学,人都废了,特别是里面的官僚主义和本本框框,自己比较独立和主导的个性,不大适应得了学校的文化。觉得人一辈子,总得多点风风雨雨的体验。有这些想法,也就不自然的流露,自然也就不能给所长太多的期待,所长也就感觉到了什么。
上海正在搞万人工程,吸引一万名留学生回国到上海工作,不占用编制。朱一民就去了上海的浦金区,自然就安排到科技局了。坐了一路的车,到了人事局安排的浦金区科技局,这里想招懂技术的博士,因为很多区里面引进的科技项目看不懂,希望引进点人才,充实下队伍。接见的是科技局办公室主任,科技局负责人开会去了,下午才回来。到的时候已经是11点了,科技局办公室主任是位退伍军人,不知道是什么岗位退下来的,肯定是不懂多少科技的了。办公室里面吞云吐雾,朱一民现在不抽烟,当即就蹙了眉头了。朱一民在大学抽烟,而且抽的很凶,一天一包金丝猴,一包2块8。那时抽烟完全是在女孩面前装酷,耍成熟,不是真抽,烟都没有进肚子。
科技局这样的办公环境,典型的80年代机关办公室的桌椅,吞云吐雾的办公室,档次实在是有点低,不敢恭维。中午办公室主任请吃饭,科技局食堂和大学餐厅差不多,桌子上厚厚一层油垢。办公室主任说起了一大堆机关里面的事。说你博士好啊,我们没文化啊,高中毕业去当兵,现在退伍了,只能当个办公室主任混混了。你博士好啊,来这里一定有发展前途的。
朱一民当时就想,这种机关怎么呆啊,这样的工作作风,工作环境,同事素养,怕是自己也难得适应,而且在机关里面当官,自己又是比较有个性,对颐指气使的领导自己也很难必恭必敬的服从,更没有阿谀奉承的能力,也没有家族当官的背景,怕是来不了这里工作的了。
下午科技局领导回来,是个女的,人很热情,问了各方面的情况。说你来这里吧,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房子户口什么的都可以解决的,你现在就把表填了,我们立即就给你办手续,你从国外回来就来这里报到就可以了。朱一民嘴里应承着“好的,好的。我好好考虑下答复您”。
第三天就要返回加拿大了,一个月的年度假期没几天了。朱一民离开上海抵达深圳,这是他求职计划中的最后一站。人也比较累了,一觉醒来都8点了,约好9点30的面试,时间有点来不及了。“算了,不去了”,朱一民心里琢磨着,反正也没抱什么希望,看来暂时还是在国外呆呆算了,毕竟那边还有几年的职位,暂时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不能给在海外的留学生丢脸”,朱一民想了想,如果不去,中国公司一定会说怎么海外留学生连信用都不讲?约好的面试都不来?这样想着,朱一民就打了个车,提前十分钟赶到了约好的单位。
单位的办公条件很好,接待人员也很专业。完全不是朱一民硕士毕业的时候去面试的那些国有企业,也不象这次之前面试的几家单位。单位在科技园,各方面感觉都不错。到了面试时间,下来了3位老总,虽然都是中国人,但都是用英文交流。毕竟在国外呆着,虽然英文不怎么利落,当应付中国人的英文还是绰绰有余的。朱一民也没打算来的,来也是考虑到不能失约不讲信用,所以也就没什么压力和想法。觉得这么一个企业也不需要海外的博士后,虽然通讯行业在外人看来是高科技,但真正应聘的部门是做制造和生产的。这样想着,朱一民应付着,说着对公司印象的好,说自己应该有发挥的空间,很乐意来公司工作。国外的职位到期了,所以想回国发展。
聊了大约半小时,双方谈得差不多了。朱一民才隐约感觉到公司需要他是进行一项新的研究,而不是简单的制造。而且要进行的研究是朱一民比较熟悉的领域,是一个人生难得的项目。人总是这样,自己不抱希望的,没有打算的,往往就是你最大的机会与机遇。
朱一民下午6点的航班,需要下午赶到香港。双方谈的很好,公司要请朱一民吃中饭,朱一民婉言谢绝了。由于时间匆忙,公司说会把项目资料通过邮件的方式告诉朱一民,这样朱一民可以提前对项目了解,提前查询资料,提早进入项目。双方也没谈薪水,因为在朱一民看来,薪水是自己挣的,自己有多大能耐自然就会有多少薪水,朱一民对自己的能力是自信的。
离开深圳,朱一民返回香港,在香港大学短暂停留,辞别了在这里访问的导师和研究所,搭乘下午6点的航班返回了加拿大的家中。离开一个月了,11月的天气,比较冷。
职位到期还有3个多月,朱一民也找好了加拿大另外一所大学的研究职位,取得了绿卡。中国的单位也陆续发来了一些资料,朱一民对项目多了份了解,也开始查阅资料了解新的项目。开始朱一民完全是作为一个研究者对新项目的好奇进行了解。但越了解,越觉得项目很有价值。经过1-2个月,对项目的相对全面的背景和当前研究都有相当的了解。加拿大的职位也快到期了。新的单位也需要报道了。但离开中国公司的时候,当时说了自己可以3月份回国就职的。如果答应了中国的公司,到时间又不去了,而去了加拿大新的单位,朱一民觉得自己失信。况且朱一民一直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在公司里面试试水,老是在大学和研究所,人都会发霉的,没有经历风雨的人生总觉得不完整。而且加拿大的研究水平并不高,机会并不多。新去的大学比现在研究的大学还要差,还要偏僻,自己实在是不想去的。想到这些,朱一民就和新的加拿大的单位说暂时不能过去,要到6月份才能过去就职,新的单位表示理解。反正朱一民申请的加拿大政府的研究基金,不是学校出的,所以学校也没有太多的要求。
朱一民决定先回国内的单位干几个月试试,不是试用3个月吗?如果自己觉得不好,3个月走人,如果对方觉得你不好,也会让你3个月走人的。如果实在不行,中国的确如海外那些人描绘的勾心斗角不是人呆的,那就跑路好了,这样安安心心、老老实实的回加拿大工作,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有遗憾了。
这样想着,朱一民就和夫人商量,决定先回国到中国的单位呆呆看。夫人虽然不同意,觉得人家找工作找不到,你有工作还不赶快去就职,不是折腾吗?但朱一民想法已定,另外反正要回国一趟顺便把岳母送回国,都是顺道的事。既然这样,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早去早回。朱一民夫人是大学的同学,之间虽然有些分分合合,但双方感情还是很深的,在朱一民读博士的时候,双方结了婚,那时双方恋爱已经是7年了,差不多八年抗战。双方都是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走到了一起,在加拿大的时候小儿子出生,朱一民夫人也就全心照顾家庭了。由于在海外生活毕竟是有压力的,双方的感情就淡了些,这也是自然的事。两个人在一起都十年了,不可能再象恋爱时期那样,这些在男人看来很正常,但女人总觉得男人是变了。其实男人是把爱情融成了亲情,而女人总在要求所谓的爱情,但其实并不了解什么是爱情,更不了解男人的爱情。男人对女人的照顾与呵护就是最大的爱情,而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语。男人不可能,也没有精力始终如恋爱时期那样去与自己的爱人周旋,男人的爱与不爱,成家以后主要在于他对于家庭的责任。
朱一民决定回国到单位工作段时间,感受下,但基本上决定是呆呆就走人的,这样至少自己没有失信,回国就职了,最后只是因为觉得不理想才离开的。朱一民就通知了中国的单位,告知了中国公司回国的航班,返回了中国,回到中国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天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