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凌草夏

7、祀昊

　　鼓乐震天，舞者衣裙翩飘。
　　空气里弥漫着温和的香味，燕正天站在“祀昊”的祭台上向下俯视。台前站着全国各地赶来的年满7岁的339位孩童。排首的是他膝下的一双女儿。他侧目看看身后的昊室，一会这些孩子就要进入昊室中迎来他们的附身灵了。决定这339位孩子的未来的任务，颇有些压力，特别是今年还有自己的孩子在其中。
　　燕正天所带领的燕家是涅月国颇有威望的家族之一。燕家纵横朝野，朝廷许多大员都出自燕家。燕家代代唤来强大的灵体附身，得到无可比拟的力量，使朝野上下无人能颠覆燕家的地位。与这燕家齐名的是称霸江湖的白家。如果燕家是以灵体的强大而著称，那白家就是以善于控制附身灵而成名。燕白两大家族盘恒于涅月国的两端，一时无人能及。
　　这一代燕家宗主燕正天唤得兵神梁渠，善战而睿智，便轻易坐稳了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眼下这一双女儿，谁唤出了更加强大的附身灵，谁便是下一任宗主，弱些的便成为小宗，世代为宗室所用。看着燕翎落和燕羽扬之间紧握的手，燕正天难免觉得这家族的规矩太过残酷。
　　“祀昊”开始的鸣箭在天空呼啸着划出一道痕迹，燕正天放出梁渠，在祭台中站定。梁渠环视四周，周围静下来。燕正天看看放置一旁的明黄圣旨。这荒淫的皇帝连涅月“祀昊”都懒于参加，只送来一纸无用的套话。燕正天不屑地收回目光，心下决定不理会这圣旨，朗声道：“今天为我涅月国千年延续的‘祀昊’。是百姓苍生为感谢诸神之庇护，亦是迎来新一批附身灵的大日子。今年的339位年满7岁的孩子都齐聚此处，片刻之后，他们将进入昊室取得属于他们的附身灵……”
　　祭台下，燕翎落牵着燕羽扬站在第一排，但眼睛还是不住地四处张望。和她们站成一排的大多都是朝廷官员的孩子，她们对这些孩子打量半天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开始打量身后的孩子。
　　燕翎落身后的男孩白霏涯老实的站着，一张小脸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燕羽扬看她紧张的样子，捂了嘴靠着燕翎落偷偷地笑。燕翎落看了看他也觉得好笑。
　　白霏涯仔细地听着燕正天的话，却发现前面的这一对双生姐妹一直在偷笑，还时不时地回头看自己，脸“腾”的红了。
　　燕翎落发现了他脸红，小声地和羽扬说：“看，看他。白色的脸变红了。”
　　燕羽扬噗笑：“哈哈，像猴屁股。”
　　白霏涯听到了，更是觉得又羞又恼。
　　燕羽扬看他的脸露出越来越惊讶的表情：“姐姐，姐姐，看，变紫了。好有意思。”
　　燕翎落：“好厉害，好像被打肿了一样。”
　　白霏涯恼怒的不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样一对牙尖嘴利的姐妹，又不好出声反驳。气得脸都青了。
　　“哇，绿了绿了。发霉了，长绿毛了。”
　　“哇哇，你们家是变戏法的？”
　　白霏涯气得嘴角抽搐，正要张口说什么，他身边的白芷羽一手用袖子遮着偷笑，一手拦了拦同族的白霏涯：“你何必和她们生气？”
　　“这俩人才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我没招他们，她们还欺我头上来了，也不想想我白家是这么好欺负的吗？”白霏涯压低声音说。
　　“我们什么时候说你是被打肿了又发霉的猴屁股了？我们才没有说。”燕羽扬回嘴。
　　“还狡辩。那你们先说我是什么？”
　　“猴屁股。”
　　“然后呢？”
　　“被打肿了。”
　　“最后呢？”
　　“发霉了，长绿毛了。”
　　“那不是你们说的？明明有说我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
　　“没说，没说。”燕羽扬和燕翎落对视一下，撅了嘴开始耍赖。
　　“有说，刚刚你们说我是。”
　　“没有。”
　　“有。”
　　“没有说你是。”
　　“有说我是。”
　　“没说你是，你不是。”
　　“有说我是，我是。”
　　“哦，你说你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那你就是咯。原来你就这么想当是被打肿了又发霉了的猴屁股，那就让你当呗。”燕翎落和燕羽扬对视大笑。
　　白霏涯站在原地，气得发抖。白芷羽擦擦刚刚笑出的泪水，拍拍白霏涯：“别生气。”
　　“怎么不生气。这两个可恶的猴子。”
　　燕羽扬回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我们是猴子？那你是我们的屁股。”周围又是一阵爆笑。
　　白霏涯握紧拳头，白芷羽抓住他的拳头：“她们哪里可恶了？我看她们可爱的紧。霏涯表弟，要是这时候没忍住，出了乱子，这昊室你可能就进不去了。”
　　白霏涯愣了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火气。白芷羽见他冷静下来，松开抓着他的手，拍了拍：“更何况，她们两是燕家的那双生姐妹，你还该叫她们声堂姐或者堂妹呢。”
　　燕翎落听了转过脸来：“为什么？”
　　白芷羽笑笑：“因为你们奶奶姓白。”
　　燕羽扬：“噢。”和燕翎落对视一下，摇头晃脑的扭过头来还想说什么，却正好对上父亲警告的眼神，收了声。
　　燕正天收回警告的眼神，平稳了下呼吸。这两姐妹真是，昨天千叮万嘱的告诉她们不要在这时候惹事，还是没记住，都是平日自己和叶云宠的。燕正天叹口气，也没有办法，不管谁有这么一对女儿肯定都是这么宠着的。他看看日头，估摸着时间也到了，环视下祭台下的孩子们，说：“那么，开始吧。”
　　燕翎落和燕羽扬瞬间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燕翎落走上祭台，接过父亲手里的击鼓锤，走到太鼓前，扬锤敲上去，鼓面弹起薄薄的金色粉末，传出浑厚的震动声，尾音还未完全消失，一阵复杂的鼓点接连而出，翎落小小的身影随着节奏舞动起来，竟也显出些曼妙，鼓声和她的动作如歌似舞。鼓声骤然停下之后，燕翎落俯身念出冗长繁复的灵言。昊室传出“嗡嗡”的细语声像是回应，燕翎落松了口气缓慢起身，恭敬的把鼓锤交还给燕正天。转身进入昊室。
　　白霏涯目瞪口呆的看完这一切，倒吸一口冷气，转头叫身边的白芷羽：“怎么可能？”
　　白芷羽迅速从发呆中清醒过来：“是呀，很少有人能像她那样一丝不错的击出鼓点，最可怕的是……”
　　“她居然一点不停顿地把灵言全部背下了。还一点都没有错。”白霏涯担心的撰紧拳头。
　　“听我们宗主说，他那时候都有念错。”白芷羽皱眉“她做得着般完美。恐怕进入神室了……不，不是恐怕，肯定进入神室了。”
　　进入昊室之前，每个孩子都要击鼓颂言。击鼓和颂言看上去很是形式，实际上，悟灵性强的孩子，对鼓点的掌握会相对容易，胆大敢为的孩子更能融入和谐的击鼓动作，鼓声的强弱说明力量，越聪慧的孩子就越能正确的背出灵言。而这些还不够，在众人的瞩目下，正常地做出这些，需要强大的心智。而以上一切直接决定唤灵者进入什么等级的昊室挑选附身灵。
　　昊室分为魂室，妖室，灵室和神室。强大的俯身灵大多集中在神室，自然神室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可大部分人都只能到魂室和妖室。少数人能进到灵室已觉得很满意，少之更少的人才能进入神室。像燕家这样代代都有人能进入神室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
　　燕正天满意的目送燕翎落进入昊室。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宠爱着一双女儿的原因，虽然平日调皮捣蛋，古灵精怪。但各种能力和悟性灵性确是不输给任何人。要不自己这个百战不殆的将军，足智多谋的丞相怎么会此次都抓不到这两个小丫头呢。
　　燕羽扬也恭敬的接过鼓锤，走到鼓前，姐姐刚刚的完美表现确实也给了自己很大压力。挥手敲击第一下，声音传开，却未见金色粉末。燕羽扬皱眉，外头看到一旁的父亲。闭了眼睛，稳下心来。
　　燕正天见女儿稳下心来，正常的开始进行击鼓了，刚刚提起的心放了下去。羽扬多是被翎落保护着，比稳重自然有些及不上翎落。不过她的击鼓动作比翎落更强一些。应该也是没有问题。
　　燕羽扬果然也极好地完成了击鼓颂言。交还鼓锤之后进入了昊室。
　　而后的孩子们要不就是僵硬的击鼓，要不就是紧张漏念灵言，或者鼓点出错，少有像燕翎落和燕羽扬一样完美的。
　　而这边燕翎落进入昊室之后，很快明白自己确实是到了神室。四处张望了下，抬脚往里走。墙壁上荧荧的发着蓝绿色的光芒，燕翎落仔细看那墙壁，墙壁像是剔透的冰块，里面冻结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材质也各不一样。
　　听爹爹说，灵都是附在各种东西上的。说是得到附身灵，不如说是得到有灵附身的物件，爹爹的梁渠是附在勾玉上的，而娘的三青鸟是附在耳环上的。进了不同的昊室之后，能得到什么样的灵就看缘分和运气了。而附在上面的究竟是什么灵，在昊室中的时候是绝对无从知晓的。要画上契文，得到物件并离开昊室之后才能招出附身灵一见。当然，只要得到附身灵之后，它便跟你一辈子了，不能退换，不能交换，不能舍弃，不能损害。适合自己的灵的附身物会自动浮到面上。有些人可以有很多种选择，有些人似乎只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