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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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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这天那梓去和苏央磨合剧本,傍晚时分廖宇接到了肖错的电话。
酒吧靠近墙角的座位上,他找到了肖错。在这个灯光迷离的地方,多少身心枯渴的人来寻找纵情的机会,又有多少人独自守着一隅借酒消愁,欲望和伤怀交织,伴着幽靡的小调,弥散到每一寸角落。
“来了?”肖错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
廖宇点点头,肖错很少这么主动联系他,心头小小的窃喜和满足。
随意点了些酒水,他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
“你怎么又穿的灰不溜秋的,你看看……”肖错皱起了眉,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听。”
“不是,我穿新鲜的颜色,不自在……”他有些着急地解释。
其实那次肖错说过之后,他很努力地试图改变自己,买了几件亮色的衣服,穿上总觉得人人都在看他,笑他不伦不类。洗过熨干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他看了很久,然后放进了衣柜的最下面。他终于明白自己合该是这样平平凡凡的人,耀眼只会让他惶恐不安。
“没什么,你自己觉得怎么舒服就好了……其实叫你过来,主要是因为有件事,要拜托你。”肖错抬起头,语气诚恳,“我想出国呆一段时间,你照顾好那梓,她没心眼,圈子里又那么乱,没事多给她提个醒。”
“恩,你放心。”廖宇重重地点头。
答应她的,一定不会食言,这一刻他的想法很纯粹。可是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呢?
肖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会儿酒吧。”肖错说着已经开始自饮起来,虽说廖宇平时话少,但在此时此刻,有这样一个安静的人,不问原因,不求结果,默默地陪着你疗伤,心里如一泓暖流萦绕,纷纷扰扰渐随酒意朦胧而远去,安然,空阔……
廖宇默默地偶尔喝上几口,他并不喜欢这些烈酒的味道,辛辣苦涩,烧灼感刺喉。钟情的人自然沉醉,另一些却始终躲避不及。一种味道,也只能博得部分人的欢心。
时间慢慢流逝,一些人离开,一些人到来。
悄无声息地,熟悉的旋律渐渐弥漫了起来,有人唱着老歌,声音沙哑苍凉,空气里满是回忆思念的惆怅。
肖错突然抓住了廖宇的手,眼框有一圈红,瞳孔已经不太对焦。
廖宇顿时僵住了,不知所错。
“央,对不起……”她的两只手都握了上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要把所有心事的重量都附于其上,“我不能伤害了那梓……”
然后廖宇便看见她俯在了自己的手上,还在说着什么,声音小而混沌,已经听不真切。
但是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看似明朗的感情纹路里,还有这样一条隐没的线,牵扯着真正的主角。
并不惊讶,也没有失落。从来没有奢望过,所以也无从破灭。他只是被一点一点攀附上来的哀伤缠住了,为什么她又要默默吞咽,独自承担?为什么她总是不能幸福?
廖宇十分后悔刚才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那梓,他想把这个秘密告诉那梓,至于以后的事,交给天意。但他明白如果这样做,伤害了那梓,肖错又怎么会好过。
她好像睡着了一般,手仍紧紧握着,挣不出来,这份重量一点一点积压在了他的心头。
那梓开门就看到廖宇扶着烂醉如泥的肖错。
“怎么了啊?出什么事了?怎么喝这么多?”问题一个接一个,那梓回家发现肖错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正在焦虑中,门铃就响了。
“舍不得这边的人,喝多了。”措了半天词,怎么能把意思婉转表达出来,但是那梓一心去倒水拿毛巾,哪里有心情去辨别其中的弦外之音。
肖错躺在床上,睡得很沉,起初嘴边一些含混不清的字音也完全不见了,那梓喂她的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叫也叫不醒,
廖宇站在一旁,心事重重插不上手,几次想再说点什么又犹豫着咽了回去。
“你怎么看着她喝这么多啊,真是的。”那梓头也不抬地轻声埋怨,“她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她出国啊……”
廖宇无措地站了一会,终于想不出什么两全的办法,颓然放弃,悄悄地关上门走了。
这样的醺然一醉,像是完全舍弃了这边的世界,飘飘荡荡回到了过去。
客栈的窗外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子里面有些潮气粘人,殷天倚在床头,手中的一卷书搭了下来,只看着窗外的细雨出神。
“雪姹,我们还剩多少银子了?”
“不多了……”雪姹背着身翻弄了几下包裹,“少爷,气消了,就回去吧。”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神情仍是云淡风轻,好像眼前这些窘迫的处境都与他无关一样。
“这些天都在客栈里吃的,腻了吧。前边那条街拐过去有家何记面铺,里面的梅月汤面很好吃,我带你去尝尝吧。”
雪姹刚刚亮起的眼睛瞬间又暗了下去,眼看住店的银子就要不够了,他又不肯回去,一时不知要点头还是摇头。
殷天站起身来,披上外衣,回头看见雪姹为难的样子,笑着拉过她,“走吧。”
刚刚下楼,客栈老板姚七伸出一支手臂拦住了去路。
“殷公子,敝店微薄小利,概不赊账。”
“我们几时欠你的了?不是每天的都付过了!”雪姹抢着辩解,脸都涨红了,吃茶喝酒的一些客人扭过头,看着热闹。
“房钱是付了,但昨天晚饭席间莺莺姑娘唱了小曲儿,自然听者有份。”
“又不是我们要听的!你之前又没有说这也是要……”
这时坐在桌旁一个衣着端庄,容貌清丽的女子站起身,打断了雪姹的话。
“昨天我坐在这位公子邻桌,只顾着和朋友高谈阔论,干扰了公子听曲儿的雅兴,他的这份,理应我一起出了的。”说着就伸手示意同桌的下人。
雪姹看到她说话时扫过殷天的眼神,几分欣赏几分羞赧,这样的神情她见过太多,越来越憎恶厌烦,她在殷天刚要开口时抢了先。
“多谢这位小姐的好意,我们不能平白受人恩惠。”然后目光凛凛地看向姚七,“既然唱曲儿也是要银子的,那我今天也给各位唱上一段好了。”
说完就要走上前去,殷天一把拉住了她,摘下腰间一块玉佩,递给姚七。
“姚老板,这个先放在你这,够我们住一些时日了吧。”
“当然当然,公子请便。”姚七堆着笑接了过来,退到了一边。
出了客栈,雪姹落下了几步远,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看着殷天。
即使他这样清衫寡袖,疏眉淡目,仍然超逸出尘,卓尔不群,自己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怎能留住这颗自由不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