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52、孩子

　　众人得知吕琰病了，都很内疚，他们当时眼里只有踏雪和孩子，都忘了关心吕琰。吕琰总是独来独往，每次过来都是埋头帮忙，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也没要过任何报酬。或许所有人都认为他能照顾好自己，眼见他走出产房浑身是汗，却也没有多做安排，仍旧是给一个房间，其他自便。

　　林叶虽不知道早上吕琰和傅念暄说了什么，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懂“不想活了”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对阿七说：“我想救吕琰。”

　　阿七一时间明白不过来，为什么吕琰只是生了个病，就让林叶得出他不想活了这样的结论。林叶也解释不清楚，说到底不过都是她的猜测罢了。

　　傅念暄此时心里却有了点谱。余宥成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他姐姐的母亲是凌氏一族的某位小姐。凌止容只说是亲戚，却不提具体是什么亲戚。傅念暄故作激动，问他南方商会前任总会长之事，他却沉着得有些怪异。南方商会现任总会长古啸麒，家住京城，他的母亲姓凌，便是那前任总会长了。只是知道她原本姓凌的人并不多，因傅念暄的祖母和林叶的祖母是这位会长的朋友，所以粗略了解一些。

　　傅念暄依此推测，余守的原配妻子或许来自京城凌氏一支，所以凌止容不敢多说。古啸麒有个失踪多年的妹妹，这妹妹莫不是和余守私奔了？他在凤鸣山庄这么久，却不知余守现任夫人是继夫人的事，余守显然是有意隐瞒，这就很有意思了。所以他省略了过程，直接去告诉林叶，吕琰喜欢的人，八成是古啸麒的外甥女。

　　林叶无语，原来真相离他们这么近。古啸麒，她和傅念暄不仅认识，而且好赖都说得上话，打听他外甥女的消息，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这姑娘要是真的已经死了，那可怎么办呢？

　　傅念暄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准备先给古啸麒写信询问。

　　吕琰的事有了转机，傅念暄才想起，还没给儿子取名。他想来想去，决定叫傅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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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雪难产的事，对林叶和洛紫的打击都不小，之前两人还偶尔会聊到生个孩子试试，如今却都避而不提了。踏雪生第二胎都如此凶险，换了她们两个，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林叶和傅念暄谈论怎么给古啸麒写信，还算有事可做。洛紫却沉默得有些诡异，有时帮踏雪带孩子，有时陪马小秋绣花，有时独自在房中发呆，让左泓坐立不安。

　　其他人也没闲着，踏雪坐月子，吕琰病了，客栈人手不足。一群人生意和孩子都要顾，忙碌了一段日子，夜里都睡得特别熟。

　　这一夜，一帮人又是早就洗洗睡了，洛紫却拉着左泓坐在房顶聊天，左泓好些日子没见洛紫说这么多话了，欣喜万分。谁知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了左泓最不想面对的话题。

　　“过了这么久，你仍不肯娶我，有想过我的感受么？”洛紫的声音显得有些清冷。

　　“吕琰说得够明白了，你和叶子都太脆弱，不能行房，更不能怀胎生子。既然这样，只要个夫妻名分有什么意思？”左泓和阿七是一样的心思。

　　“吕琰虽是神医，可他是男的，他怎么就能断定我不行？那些年我在云幽宫、在凤鸣山庄，他们可曾照顾过我？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受的！不要拿林叶那娇小姐和我比！”同样的劝解，洛紫已经听过许多次，真的腻了。

　　“别太任性，我都是为你好。”左泓勉强收敛了脾气，尽力劝说着。

　　“我也是不想你左家无后啊，再说，林叶和阿七不是已经……”洛紫的实际年龄不详，但形貌上怎么也算是妙龄少女，说到这还是会害羞。

　　“阿七耗损自身真气相护，才勉强和叶子圆了房。再说，林家内功仁厚大气，我左家天破掌的心法刚猛至极，就算我要效仿阿七，也是学不成的。这事你还是别去想了，我们开心过日子就好。”左泓难得愿意这么详细的解说一件事，可见他十分重视洛紫。

　　“左泓，你这样推三阻四，不会是有隐疾吧。还是你果真与傅念暄断袖，只拿我当个幌子？”洛紫语带嘲讽。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试试！”左泓终于怒了。

　　“我有什么不敢！”洛紫冷笑，“又或者，你心里惦记你的雪雁妹子？”

　　“你……”左泓气得全身发抖。

　　“左泓，你这样生气，是不是我哪一句说中了你的心事？”洛紫不依不饶，继续说着，“我承认自己喜欢你，但你若是对我无意，我走便是，你留我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左泓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行动证明了他有多生气，她将洛紫拖到自己房里。

　　左泓很委屈，他失控了。不知过了多久，房中一片狼藉，洛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没有失去意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中暗自高兴。身体上的痛苦对她而言，向来就不算什么，她早就习惯了。和林叶的谨小慎微完全不同，只要命还在，没有她不敢去承受的。

　　洛紫开始有些迷糊的时候，左泓却已经不在房中了，他一时冲动，清醒过来之后无法面对，径直冲了出去。他去找吕琰，可吕琰还病着，非常虚弱，被他叫醒，却起不了床，只简短交代了一下如何处置。于是左泓又去叫林叶、豆豆起床，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这一通折腾下来，天已经大亮。

　　豆豆进了屋，她胆子大一些，手脚麻利地把洛紫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她还好吗？”林叶跟在豆豆身后也进了屋，只是心里有点怕，关了房门没敢走近。

　　“倒是没太大损伤，养养就会好，只是……”豆豆不是正经人家出身，也算是见过些场面，却也还是气得手抖，“吕琰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洛紫这身体耽误了太多年，月信来得勉勉强强，这两年身量也不怎么长了，生孩子怕是一成把握都没有。”

　　林叶这时也全然明白过来，她为了和阿七圆房不知发了多少次脾气，洛紫的想法和她一样。只是洛紫的身形看起来比她还要年幼一些，这一晚想必不好受……

　　吕琰虽病重，却还是不放心洛紫，待林叶和豆豆清理好之后，被左泓搀扶进来切脉。

　　客栈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怪异，洛紫能下床走动后，时常去找吕琰诊脉。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竟如愿有喜脉。吕琰说，这孩子要不得，就算洛紫再坚强，分娩的过程也不可能保持清醒。若是产程过长，会把胎儿活活憋死，勉强生下来也可能会痴呆。众人挨个来劝洛紫，她却不言语，只是呆呆望向远处。

　　吕琰身上有些旧伤，他本身是大夫，最恨别人不爱惜身体，却从未仔细调理过自己的内伤，全靠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平日与常人无异，可这回损耗太大，只是受了凉便一病不起。如今想尽办法劝洛紫放弃孩子，思虑过重，病情又有反复。凌止容来了几次都不忍心带走他，但余宥成的耐心是有限的，凌止容和他关系亲近，自然知道他的底线。所以最终还是雇了辆马车，要将吕琰给拖走。

　　众人去门口送行，凌止容担保了几次，绝对不会让吕琰再受罚，傅念暄才肯放他们走。

　　送走吕琰，豆豆照常去给洛紫送药，可是翻遍整间客栈都找不到洛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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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紫失踪了，众人四处寻找未果。客栈里气氛凝重，左泓整个人瘦了一圈，几次酒后痛哭失声，十分后悔。

　　踏雪尽力劝解，却也没什么用。洛紫明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何要如此折磨他？踏雪想不通。

　　傅昶六个月时，众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半岁实在不值得庆贺一回，只是客栈里太久没有让人高兴的事了。

　　踏雪见左泓强颜欢笑，默默叹息。洛紫怀着他的孩子，双倍的担心会不会把他压垮？若是洛紫永远都不回来怎么办？

　　踏雪又看傅念暄一脸疲惫之色，一阵心疼。傅念暄重情义，这段日子除了帮左泓找洛紫，还不停写信给古啸麒，打听余宥成姐姐的消息。头几封信古啸麒并未回复，后来终于收到几次回信，却总是只字片语，变着花样说不知道。

　　傅念暄察觉到踏雪的目光，明白她的担心。心不在焉吃几口菜，终于下了决心，开口说道：“小昶健康长大，多亏各位帮忙。本不该再麻烦你们，只是吕琰的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我决定进京去找古啸麒，明日就出发。”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放心去吧，你儿子我们大家忙带就是了。”方聿飞不喜欢傅念暄如此见外。

　　“我和阿七无事一身轻，真不知你在担心什么。”林叶笑道，“你一直想让吕琰离开凤鸣山庄，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

　　傅念暄不再说话，起身举起酒杯，众人也跟着站起来举杯为他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