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35、危机

　　三年后，雪叶客栈还是那般热闹，只是收钱的换成了洛紫，而林叶整日陪着两个小女孩在后院玩耍。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方小葱，是方聿飞方老板的掌上明珠，经常把他搞得七荤八素。另一个叫傅宁，自然是傅念暄家的闺女。只是这孩子一点也不像爹娘，安静得不得了，有时林叶觉得她简直就是绮遥附身了。

　　这三年日子过得平淡安稳，谁都不提江湖中事，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大家永远在一起，嘻嘻哈哈过完一日又一日。

　　只是林叶心里清楚，离别的日子就要到了。对于她和阿七来说，雪叶客栈并不是终点，也许只是个中途歇脚的地方。一旦下决心回到林家堡，便是新的开始。

　　未来的日子太长，难以预料的事太多。即便林叶再怎么聪明，也有想不通做不到的事。就比如说，林叶不懂阿七为何还不肯娶她。

　　他先是推说林叶的婚事非同小可，不能在客栈随便摆个酒就算了。可林叶要求回林家堡，成亲后再回来，他又不肯。林叶一提这事他便默不作声，几次之后，林叶也不提了，免得自讨没趣。

　　看着踏雪和豆豆的女儿渐渐长大，林叶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为什么她不能像她们那样呢？阿七究竟在介意什么？

　　“叶子，吃饭啦。”豆豆走到院子里，抱起小葱，“踏雪身子不舒服，今晚让宁儿跟你睡吧。”

　　“踏雪姐姐怎么了？”林叶抱起傅宁，跟着豆豆进了屋。

　　“不清楚，左大哥请了大夫过来。不用担心，我们先吃饭吧。”豆豆神色淡然，看得出踏雪病情不重。

　　“喂，你们怎么不等我？”林叶见洛紫、方聿飞和阿七坐在桌前吃得欢畅，很不满意。

　　“我是老板。”方聿飞摆出那副大少爷的做派，若不是手里拿着筷子，他必定要拿出金边扇子来增加气势。

　　“你少来这套，当心小葱学会了用来对付你。”林叶笑嘻嘻说道。

　　方大少爷对自家女儿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林叶也毫不客气地总是抓着他这个把柄不放。

　　“你们先别闹了，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傅念暄自楼上下来，看起来十分兴奋。

　　“踏雪姐姐有身孕了。”林叶说完便抓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吃饭。

　　她不是存心要拆傅念暄的台，只是突然心里堵得慌，无处发泄。

　　“阿七，你们家叶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傅念暄一脸无奈。

　　踏雪确实又怀孕了，众人看傅念暄的神色也能猜到几分，只是这话不让他自己来说终归是有点别扭。他隐约感受到林叶心中有股无名的火，却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了。自从他不问江湖事，也刻意不去猜测林叶的想法，毕竟已经下决心过平淡日子，南武林的事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啊？”阿七没想到话题这么快转到自己身上，有些错愕。

　　“阿七，明日回林家堡吧。”林叶讲这句话时，浑身都散发着寒气。

　　“为什么？”阿七已经完全懵了，抬头看向林叶，却发现她微微举起左腕，露出玉镯。

　　这是命令。

　　“那快去快回啊。”傅念暄喜悦的心情莫名被冲淡了许多。

　　“嗯。”林叶也没有回去常住的意思，只是想尽快把婚事办了。

　　“我们还没有恭喜小傅呢。”洛紫见大家都不大痛快，赶紧插话。

　　众人闻言，才反应过来此时该说些什么，气氛一下子好了起来。方聿飞预测这一胎是个儿子，一儿一女比较圆满。傅念暄却希望是女儿，女孩子要背负的责任少一些。左泓送走了大夫，也加入进来，可不知怎的，话题突然变成了左泓何时迎娶洛紫，搞得左泓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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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叶和阿七返回林家堡后，仍住在绮遥的小院里。

　　二十六护卫除了阿七，都被林叶安排到林家堡各个据点做事。林叶认为他们应当去施展才华，而不是整日围着她转。

　　她有阿七一个人就够了。

　　“阿七，天色暗了，休息吧。”林叶坐在床上，笑嘻嘻看着阿七。

　　每晚这个时候，她都要猜阿七会睡在哪里。房间里的任何家具都可以被阿七变成床，房梁也可以。只是自从阿七答应要娶她之后，看阿七睡觉的乐趣就渐渐消失了，因为她希望阿七睡在床上。

　　“叶子，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为什么突然回来？”

　　这个问题一路上阿七问了无数次。林叶曾答应过他，不隐瞒他任何事，所以他有什么疑问，都会直接问出来。只是这一次，无论他怎么问，林叶都只是笑着沉默。

　　“我想和你成亲。”林叶终于给了他答案。

　　“有没有成亲很重要么？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不好么？”阿七本以为是林家堡出了什么大事，听到这样的理由，觉得很难接受。

　　“好，不重要。那你到床上来睡。”林叶嘴巴撅得老高。

　　“叶子，不要这么任性。你不是小葱也不是宁儿，别摆出那样的表情。”阿七懂了林叶的心思，可有些事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能再动摇。

　　“对，我不是小孩子了。阿七，我已经快要二十岁了，我想嫁人，想要有自己的孩子，这样想有什么不对？”不提小葱和宁儿还好，一提这个林叶气就不打一处来。

　　“叶子，我们再等等好不好？我擅自决定了……我们的未来，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怕伤害到你。给我些时间好不好？”阿七走到床边，抓起林叶的手，温柔地说着。

　　“不好！”林叶甩开他的手，“有什么话现在说清楚！”

　　“我……”阿七发觉林叶在生气，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叶子，我们不要孩子好不好？”

　　“什么？”林叶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有什么资格做这样的决定？你知不知道我和小葱宁儿在一起玩时，多希望她们是我的孩子？”

　　“你觉得是就是了，我们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让小葱和宁儿像对待亲娘一样待你，是件很容易的事啊。”

　　阿七试图劝说叶子，让她心里好过些，换来的却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想要的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林叶不懂阿七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她气疯了，根本就什么都听不进去。

　　“叶子，你冷静一点。”阿七抓住林叶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解释。”

　　“出去！”林叶低下头，不再看他，“任何理由，我都不接受。你出去！走远一点，我今晚不想看到你！”

　　“好，我等你冷静些再回来。”阿七松开手，叹了口气。开门出屋，又把门轻轻带上。

　　他想起已经有很久没回过家，也该去看看爹娘了，便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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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叶一个人在床上坐了很久，想睡睡不着，想出去走走，三更半夜又不知能去哪。

　　她小时候常听绮遥说，多么多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绮遥因当年救林之乔受了重伤，不能生育，只得将林肖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带。可林肖过继到绮遥这里时，已经十分懂事，与十月怀胎，自己诞下的婴孩相差甚远。绮遥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给林之乔生个孩子。这样的心情，多少对林叶也有些影响吧。

　　所以她一直很期待，期待为喜欢的男人生孩子。

　　林叶想不通，阿七同她一起在绮遥身边长大，这样的期待，为何他不懂？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林叶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是阿七，忙起身去开。她想和他好好谈谈，想知道他为什么做那样的决定。

　　“三小姐，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四小姐。”站在门口的不是阿七，而是林家堡第四长老沈文璘。

　　“什么事？”林叶语气十分冷淡。

　　“四小姐不请我进屋？”沈文璘笑道。

　　“这么晚了，我的闺房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林叶懒得与他寒暄。

　　“可阿七一直住在这。”沈文璘言下之意就是，既然阿七都可以睡在这，他进去看看有何不可。

　　“你和阿七不一样。”林叶闻言哑然失笑，心道第四长老平日说话办事妥帖得很，怎么也会讲这样的歪理？

　　沈文璘抬手，林叶以为他要帮她关门，哪知他一掌劈过来。林叶立刻用瞬身闪进屋里。沈文璘顺势进屋，迅速插上门。

　　林叶发觉方才那一掌正是要逼她躲进屋，有些生气。沈文璘笑着靠近林叶，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你要做什么？”林叶被他这么看着，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和阿七一样的，说不定我比他强些，四小姐要不要试一下？”沈文璘话音未落已经出手将林叶擒住。

　　林叶并不是没有抵抗之力，只是她手边没有武器，想到用少林拳法手会很痛，迟疑一瞬，便让沈文璘占了先机。

　　沈文璘武功不弱，既然制住了林叶，便不会再给她还手的机会。林叶强装镇定，却也清楚如今的情势对她大大不利，往难听点说就是任人宰割。

　　或许是阿七跟在她身边的时日太长，她早就忘了如何一个人面对强敌。又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单打独斗的勇气，没有阿七她永远只能受人摆布。

　　沈文璘用膝盖顶住林叶的小腹，将她死死钉在墙上，接着一只手扣住林叶双腕，另一只手抽出林叶随身携带的帕子。林叶懵了，不知他要做什么，开口刚要发问，却被沈文璘用帕子塞住嘴。

　　林叶惊恐地看着他，她突然怕了。阿七不在，绮遥的院子位置很偏，此时她就算大声呼救也不见得有人能及时赶来，更何况沈文璘已经塞住了她的嘴。

　　她本能的用力挣扎，即使知道那是徒劳。沈文璘不紧不慢将手指搁在林叶腰侧，找准穴位，灌入一道内力。

　　林叶闷哼一声，痛得全身抽搐。一阵疼痛过后，全身瘫软，完全没了力气。

　　“委屈四小姐了。”沈文璘缓缓说道，“方才那一下只是痛，不会伤到你的。四小姐别怪我下手狠辣，若不耗掉你几分体力，今夜沈某怕是很难得逞。”

　　林叶费力地喘着气，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沈文璘定是想好了计策才来的，她却毫无防备，甚至赶走了阿七。

　　林叶苦涩地笑了笑，真是自作孽，如今她也只能盼阿七早点回来。

　　“阿七有什么好呢？我武功虽不如他，但保护你足够了。让阿七做堡主，就只是个傀儡。我来做堡主，可以真的帮你做事，你不觉得这样很好么？明日我就会去跟堡主说，咱们是你情我愿。你当然可以否认，不过林家堡的人都知道，林叶是很会骗人的。我赌他们都不会信你。”沈文璘将林叶拎起来走了几步，然后扯到床上死死压住。

　　此时林叶全身都抖得厉害，他弄懂沈文璘要做什么了。林肖要传位给她而她要阿七做堡主的事被人泄露，沈文璘认为娶了她就可以做堡主，所以……

　　林叶越想越怕。沈文璘说得没有错，林家堡的人大多不会相信她说的话，除非她已经做了堡主。今晚若是让沈文璘得逞，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解释。到时沈文璘与她成婚，必定会想法子制住她，让她做不了主。而林肖若还是打算传位于她，就相当于将林家堡拱手让人。

　　不行！决计不行！林家堡是祖宗基业，岂能毁在她一人手里？

　　想到此处林叶勉强打起精神，被沈文璘缚住的双腕用力挣动，企图摆脱他的控制。

　　“别乱动！”沈文璘显然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我劝你放松一点不要挣扎。林家堡的人都知道你是很怕痛的，方才我也证实过了，你的身体确实脆弱得不可思议。只是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慢慢来，你合作一点，我可以让你少受些苦。”

　　林叶突然怔住，她懂了，她懂阿七在顾虑什么了！阿七很固执，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不会让她承受任何痛苦。他连要不要和她成亲圆房都犹豫再三，更不要说生孩子这种赌命的事。

　　阿七自作主张，并不是有意惹她不痛快，只是心疼她，不舍得让她受苦。

　　林叶鼻子一酸，泪水自眼角滑落下来。她不想在沈文璘面前落泪，这样会显得太软弱，仿佛可以任他欺凌。可她想到自己对阿七说过的话，心里便难受得很，眼泪完全止不住。

　　“别哭，你乖乖躺着别动，我又不会弄死你。我没有点你的穴道，就是怕阻碍你内息运行。你受不了可以用内力护住心脉，你若是死了我今晚就白折腾了。”沈文璘没想到林叶会落泪，竟有几分不忍。

　　林叶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那是一种得意的笑。可惜沈文璘并没有看懂，他抬手开始解林叶衣服上的盘扣。

　　林叶的身子突然抽动了一下，待沈文璘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塞在林叶嘴里的帕子已经完全被血染红。

　　“你……”沈文璘不敢相信林叶会做出这样的事，“你竟然用内力震伤自己的心脉！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了是不是？你受了重伤便更加没有反抗能力，我可以为所欲为！”

　　林叶被剧痛剥夺了大部分意识，只是她知道自己赢了，即使晕过去沈文璘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她现在的状况，随时都可能丧命，沈文璘根本不敢再动她分毫。

　　沈文璘看到林叶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怄极了。只是林叶这招他始料未及，今晚只能作罢。

　　他抽出林叶嘴里的帕子，发觉她即使在昏迷中，还是不停呕血，料想她对自己极狠，八成就只留了一口气，好让他无计可施。

　　他迅速将林叶的手放在身体两侧，帮她整理好衣服，开门出屋，再关严房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