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32、忏悔

　　傅念暄醒来时，发现余宥成就站在他面前，似乎已经看了他很久。

　　“醒了？”余宥成仍旧温和地笑着。

　　“庄主……”傅念暄见到这久违的笑容却有些怕了，因为余宥成连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这几个月去哪里了？”余宥人淡淡问道。

　　“不说会死么？”傅念暄低下头不去看他，反正余宥成总是这副表情。

　　“会。”余宥成毫不犹豫答道。

　　“我去了京城，告诉皇上我不想做他家亲戚，让他当我死了。”

　　“你不想报仇了？”

　　“不想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回凤鸣山庄了是不是？”

　　“是。”

　　“你当我凤鸣山庄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余宥成显然是生气了，可语气还是软软的，让人不寒而栗。

　　“对不起。”傅念暄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这三年来虽也诚心为凤鸣山庄做事，可说到底毕竟是动机不纯，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你会娶林三小姐么？”

　　“不会。”

　　“你会进林家堡么？”

　　“不会。”

　　“你怎么这么傻？没有林家堡的庇护我可以随意处置你。”余宥成竟觉得有些无奈。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不想骗你。况且本来就是我理亏，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反抗的。”傅念暄仍旧不看他。

　　“邓常说的寒气入体，快要撑不住了？”

　　“没那么夸张吧，至少我现在还没死，而且还想活着出去。”

　　“那你自己跳下去吧，”余宥成指了指身旁的水池，“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消气。”

　　“赌这么大？”傅念暄惨笑一声。

　　“你不敢？”

　　“不是，我怕落下病根，变成废人，这样会拖累家眷。”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的。”余宥成头一回听到傅念暄说这种话。

　　“今时不同往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傅念暄此刻好想念踏雪。

　　“你以为我会同情你？”

　　“你不会，可我想试试看。邓常劝我善待自己，我不想像以前那样死撑。怕了就是怕了，你同不同情都好，我为自己争取过了。”

　　“那去刑堂吧。”

　　“多谢庄主。”

　　“别高兴的太早，你信不信不用断手断脚，我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信。只是谁让我惹你生气了呢。”

　　“你是个人才，我是真心想留你的。”

　　“敬谢不敏。”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赶了一夜的路我累了，先去吃个早饭，咱们过一会刑堂见。”余宥成缓步走了出去。

　　傅念暄无力地靠在墙上。

　　外面已是白天了吧，踏雪有没有很担心他，林叶有没有找到云霞殿呢？他很想见踏雪，很想向她保证自己再也不逞强，再也不惹她生气了。可一想到等一下要进刑堂，心里便觉得很堵。明明已经下决心不让她再担心了，却还是免不了要鲜血淋漓的回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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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暄等着余宥成的人进来把他架走，来的却是林叶和踏雪。

　　“叶子，小雪，你们怎么来了？”傅念暄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

　　“肖羽白死了，我来这向余宥成要人。”林叶笑嘻嘻答道。

　　“让你几次三番来这救人，真是难为你了。”傅念暄心里对林叶的歉意和谢意各占一半，一时间不知再说些什么好，“手为什么背在身后？”傅念暄记得林叶平日里总是把手放在身前摆弄，十分孩子气。

　　“拜托你能不能别那么了解我，踏雪姐姐又要吃醋了。”林叶将手伸出来，十根指头都有些红肿，水牢里很暗，看不太清楚，不过明显伤得不重。

　　“肖羽白弄的？”傅念暄问道。

　　“嗯，他说要弄断的，可是连血都没流，我就已经受不了了。”林叶吐吐舌头。

　　“所以是阿七杀了肖羽白？”傅念暄笑问。

　　“这你也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阿七一定心疼疯了。”傅念暄笑得十分畅快。

　　“我们从云霞殿出来，叶子刚醒便说要赶过来救你，我竟忘了帮叶子包扎。”踏雪一心惦记着傅念暄，早忘了林叶受伤这回事。

　　“阿七呢？“傅念暄觉得林叶出门不带阿七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景。

　　“他带着林家堡其他护卫回方宅吃早饭了，聿飞哥哥让豆豆弄了好些个广东点心。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好吃的要被吃光了。”林叶好久没吃广式点心了，显得有些兴奋。

　　“我可以走了？”傅念暄不敢相信。

　　“当然可以，余宥成让我们来这接你。”踏雪伸走将傅念暄拉起来，“自己能走么？”

　　“我说不能你会背我么？”傅念暄笑道。

　　“那我就找条绳子绑了你的双手，把你拖回去。”踏雪扶着傅念暄走了几步，觉得他缓过来了，便要松手。

　　“绳子就算了，我要的牵着你的手。”傅念暄抓住踏雪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

　　“你轻点，怎么受了伤还有这么大力气？我牵你就是了。”踏雪看着林叶，神情有些尴尬。

　　“啊，对了，余宥成为何会放我走？”傅念暄牵着踏雪，笑得心满意足。

　　“我爹认了踏雪姐姐做义女，所以你还是林三小姐的未婚夫婿，余宥成自然不敢动你。”林叶边走边解释。

　　“这么歪的点子你都想得到？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傅念暄无奈极了。

　　“我这回可没骗人，踏雪姐姐比我大，进了林家堡自然就是三小姐。我不但救了你，还圆了上次的谎，保全了林家堡的名声。你就不能表扬我一下？”林叶撅起嘴巴，好生委屈。

　　“那你爹当真肯认踏雪做义女？”傅念暄有些怀疑。

　　“急什么，回去再认嘛。”林叶附在傅念暄耳边小声说道。

　　“我就知道是这样……”傅念暄一脸苦笑，扭头去看踏雪，见她有些心不在焉。

　　“小雪，”傅念暄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踏雪摇摇头，“只是想到晚来一步你就要进刑堂，心里觉得有些怕。”

　　“小雪，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傅念暄停下脚步，凝视着踏雪，“我以前觉得，自己去承受一切痛苦，把你和娘都推得远远的就是为你们好。可事实不是这样的，看到我受苦你们都会难过。以后我会对自己很好的，绝不再逞强了。以前的事全都是我不对，我虐待自己我惹你生气，以后不会了，我要好好守着你们的。所以，你能原谅我么？”

　　“傻瓜，我什么时候怪过你啊。”踏雪笑了起来，她突然觉得以前那个木头木脑的家伙又回来了，“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以后若是再做什么让我心疼的事，我就一个月不理你。”

　　“好，那勾手指。”傅念暄伸出另一只手。

　　“幼不幼稚啊你。”踏雪不愿意配合。

　　“以前不都是这样的？”

　　“以前？那是多少年以前了啊。你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做这种事多可笑啊。更何况这是凤鸣山庄别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管，勾了手指才算数。”

　　“叶子你看他啊，怎么这么幼稚。”踏雪说不过他，只好向林叶求救。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林叶说完立刻背过身去。

　　踏雪拗不过傅念暄，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