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20、百袖

　　这日，方氏布行密室里十分热闹，又是六个人有站有坐，只不过阿七换成了豆豆。

　　没有闲人顾店，生意自然是做不成了。方聿飞早就认命了，如今赚不赚钱都是次要，只要这伙人没病没伤就是菩萨保佑了。

　　“有什么事快说吧，这里闷得很。”还没开始谈事，方聿飞已经闷得难受，又把他那把镶金边的折扇弄了出来。

　　“上次阿七也在的……”林叶失神叨咕了一句，却因密室太小，所有人都听到了。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密室内安静了好一阵子。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阿七又不是死了。”林叶发觉众人因她的一句话而沉默，哑然失笑，“阿七这些年一直跟着我，也该好好歇歇了。”

　　“大家打起精神来，事关重大。”傅念暄深吸了口气，“前段时间大家都没少折腾，有些事本来不该提也不想提。但没办法，这是我们应该面对的。”

　　“你在怀疑我爹对吧。”林叶听出傅念暄有诸多顾虑，便想到这事与她自己有关。

　　“是。”傅念暄点头，“我确实觉得你爹和肖羽白是一伙的。恐怕还不止这样，肖羽白比我们想的可怕许多。”

　　“我也这样想。”林叶原本还觉得是自己对肖羽白的事太过敏感，如今让傅念暄这么一说，便又肯定了几分，“肖羽白吃了自己做的药，虽也付出些代价，但总归是得了个长生不死之身。他做云幽宫宫主这么多年，大概早就腻了。我猜他想做皇帝。”

　　“知我者叶子。”傅念暄这句本是有感而发，说完了又觉着不合适，低头对着坐在身旁的踏雪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哈哈，”左泓站在傅念暄对面，将他的神情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小傅啊小傅，你也有今日，我这雪雁妹子真是长本事了。”

　　“说正经的。”傅念暄面上有些挂不住，清咳几声，继续说刚才的事，“肖羽白既然可以把洛紫弄进凤鸣山庄，当然也可以将云幽宫的人弄进蓝帮。我怀疑这是一盘大棋，肖羽白想利用蓝帮刺杀皇上，然后取而代之。而我们这群人出现得很不是时候，甚至无意中搅乱了他的计划。他得知我的身份后，认定我是朝廷的细作。派人试探，发现我武功不弱，不宜暗杀，所以让洛紫挑拨我和左猴子的关系，想借左猴子之手除掉我。没想到左猴子把小雪拖下水，小雪又去向叶子求助，阴错阳差把这场风波平了。洛紫把我入凤鸣山庄的真实目的告诉肖羽白后，他又想借我之手杀皇上。不成想皇上给自己找了个替身，青帮的大计划中断了。”

　　“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肖羽白会不会已经识破洪四的身份？”左泓问道。

　　“应该还没有。肖羽白为了让叶子一个人带阿七去闯地宫，彻底落入他的圈套，故意在蓝帮行动那日让叶子得到地图，让我们没办法帮忙。云幽宫有相当数量的弟子聚集在地宫对付阿七，这样一来，在杭州城内的人手必然不足，应该顾不上跟踪我和左猴子，也就不知道我们去了洪四那里，此其一……”傅念暄说到这里突然卡住。

　　“接着说啊。”左泓见他莫名停下，有些着急。

　　“第二……”傅念暄看看左泓又看看林叶，又犹豫了一阵，

　　“第二，我策反了洛紫姐姐，她不会如实告诉肖羽白凤鸣山庄内的消息，肖羽白就不知道念暄哥哥和左大哥那日没有回凤鸣山庄别苑，而是去找洪四。”林叶见傅念暄不忍心说，帮他讲了出来，“洛紫姐姐已经失踪，八成是被肖羽白召回云幽宫了。”

　　“她……回去会怎样？”左泓一个月未见洛紫，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我不知道肖羽白会怎样对待叛徒……直接关起来已经是最乐观的状况了。”林叶想到洛紫，心上就像压了块大石，有些喘不过气来，“是我害了她。”

　　“肖羽白一定想从她口中套出我们的消息。”傅念暄虽不忍心让林叶自责，但看清现实也很重要，他们之前都太天真，小看了肖羽白，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洛紫姐姐的体质跟我差不多，若遭了肖羽白严刑拷问……”林叶低下头，“她帮我，我却没顾好她……”

　　“洛紫不是软弱的人，我们会去救她。”左泓突然很想听洛紫叫一声“左郎”，玩闹也好，认真也罢，有这么个女人在身边转悠，心情总是很愉快的。

　　“是啊，她是个好坚强的人。我一直以为自己无法习武，直到遇见她。虽没见她动过手，但能进凤鸣山庄，武功绝对不弱。”林叶深深吸了口气，“左大哥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去救她的。”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有三件，”傅念暄不忍让林叶和左泓继续谈论洛紫的事，打断了他们，“第一，我要劝说皇上回京，杭州城内太不安全，随时有可能被肖羽白发现；第二，查出云幽宫安排进蓝帮的人是谁；第三，肖羽白除了山上那座地宫，一定还有其它藏身之处，找出它，那里可能就是云幽宫的老巢。”

　　“蓝帮的事交给我吧。”豆豆淡淡道，“你们放心，打探消息这种事，我做了十几年，靠谱得很。”

　　“那要看方少舍不舍得了。”傅念暄打趣道。

　　“豆豆想帮忙，我当然支持。”方聿飞笑得很无奈。

　　“我和踏雪会护送皇上回京，云幽宫的老巢交给叶子来查。”傅念暄长舒一口气，终于交代完了，“走，吃饭去，方少请客。”

　　“喂！我有说过要请客么？”方聿飞一脸委屈。

　　“那就去你家吃。”林叶笑嘻嘻地说。

　　“那不也是我请客？”方聿飞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出门左拐天香楼。”

　　“要不要叫吕琰来？”左泓问。

　　“不要，吕琰来了谁照顾阿七？”林叶撅起嘴，瞪着左泓。

　　“我们多叫两个菜带回去不就行了。”踏雪笑道。

　　“好啊好啊。”林叶拍手叫好。

　　“我的命好苦啊。”方聿飞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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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姨。”豆豆一进百袖楼便喊那老鸨。

　　“呦，我当是谁家姑娘想我了呢，原来是我家小豆子。”柳梅拉起豆豆的手，带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也不瞧瞧自己是做什么的，哪家的姑娘愿意想你啊。”豆豆也不客气，进了屋就逮了个最舒服的椅子坐下。

　　“你这小嘴真是毒，可怜了那白嫩嫩的方大少爷。”柳梅坐在豆豆旁边。

　　“我待他很好的。”豆豆说到这里，显得有些羞怯。

　　“也不知当初是谁跟我说她不愿意穿一身破烂衣服在布行门口扮可怜来着。”柳梅用帕子掩口笑着。

　　“这事你还记着做什么。”豆豆一脸无奈。

　　“我记着的事可多呢。”柳梅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她，“你还跟我说过在布行干活累得很，那方少爷脾气又大，你受不得这份委屈，让我找人替你。”

　　“我有这么说过么……”豆豆吐了吐舌头，她刚到布行时，确实看方聿飞一千个一万个不顺眼，常到柳梅那发牢骚。

　　“身上的伤都好了？”柳梅还记着那日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想起来真是心疼。

　　“嗯，只是突然没了内力，做什么都觉得累。”豆豆叹了口气，“你把我放走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当然没有，我这百袖楼是开门做生意的，楼里的姑娘被富家少爷赎走了，他们能有什么话说。”柳梅讲得理直气壮，“更何况那时他们把你往死里打，又喂了毒，料定你活不成了，怎会在意我怎么处置你。”

　　“谢谢梅姨疼我。”豆豆甜甜说道。

　　“呦，出息了啊，都知道谢我了。这要是以前，对我说句漂亮话那肯定是有事求我。”柳梅看着豆豆长大，这丫头和她混得太熟，说话向来不客气。

　　“额……我确实有事求你。”豆豆笑得很尴尬，“你屋里安全么？”

　　“当然安全，百袖楼可是蓝帮花了大价钱造的，我这没人敢过来，你快说吧。”柳梅叹了口气，“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蓝帮里有可能混进了云幽宫的人，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豆豆神色凝重起来。

　　“云幽宫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柳梅问。

　　“刺杀皇上。”豆豆非常信任柳梅，并不打算对她隐瞒。

　　“那这个人可能是徐靖。”

　　“徐靖？他已入帮多年，也做过很多大事，看起来不像是另有所图的人啊。”

　　“可他是帮内最支持反清复明的人，也是这次刺杀行动的带头人。”柳梅其实已经留意徐靖很久了，“豆豆你要知道，蓝帮在漕运上得到的油水颇多，若是改朝换代，或是换个皇帝，不见得能有现在的富足日子过。虽然帮中收留了很多前朝遗民，但真正愿意出来挑事的没有几个。更何况南武林不服朝廷的门派多了，怎么就蓝帮一家真的去刺杀皇上了呢。我一直觉得这事很可疑。”

　　“既然如此，那梅姨就帮我查查他吧。”豆豆觉得柳梅的话十分有道理，立刻拉起她的手撒娇。

　　“行了行了，别来这套，太假了，我帮你就是了。”柳梅甩开豆豆的手，“别急着走啊，我去后厨给你做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