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13、地宫

　　林叶等的机会很快便来了，从这方面来讲，肖羽白算是个很贴心的敌人。

　　“肖羽白不在，地宫里很可能没有人，我们进去摸清路线就出来。若里面有人，要尽力避开，不然让肖羽白知道我们进来过，加强防守，再想进去就难了。”林叶站在云幽宫那座矮塔的门口，若有所思，“机关应该是这个吧。”林叶指着一个表面光滑的兽形铜像说道。

　　“三小姐退到我身后，我来扳。”阿七很怕这机关伤人。

　　“不要那么紧张嘛，肖羽白自己也是要从这里进出的，若是碰一下就会有十支八支暗箭射出来，不小心弄伤他自己怎么办？”林叶觉得阿七谨慎过头了。

　　阿七扳动铜像，矮塔上出现一道门。林叶毫不犹豫走了进去，阿七紧紧跟着。

　　“这么窄的走廊，就算地宫里有很多人，也不可能围殴我们嘛，肖羽白建地宫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林叶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走廊两侧都有不知名的玉石照明，只是这条狭窄的石砌走廊好像根本就没有尽头。

　　“三小姐，走慢一点，地上的石板有些下面是空的，这里可能有很多陷阱。”阿七觉得林叶得知肖羽白不在，可以来探地宫之后，过于兴奋了，这样乱闯很容易出事。

　　“没关系……”林叶刚想劝阿七放松一点，突然听到自己脚下的石板发出“咔”的一声，似乎真的踩到了什么机关。

　　“三小姐！”阿七立刻将林叶护在怀里，地板迅速下陷，二人一起掉了下去。林叶想拿发簪卡住机关，却已经来不及，地板复原，二人就这么被关在一个浅坑里。

　　“阿七对不起，我太轻敌了。”林叶仍被阿七抱在怀里。

　　“三小姐没事就好。”阿七低声说道，“这里太暗了。”

　　“没关系，地板缝会透些光下来，等我们眼睛适应了，就什么都看清了。”林叶想等看清周围的情况再想办法出去。

　　“三小姐，你一定要出去。”阿七突然将林叶抱得很紧。

　　“当然要出去，而且是我们一起出去。阿七你怎么了？”林叶觉得阿七有些不对劲。

　　“我……”阿七话还没说完，便倒了下去，林叶跟着跌在他身上。

　　“阿七！”林叶发觉自己已经能看清一些东西，赶紧检查阿七有没有受伤，在阿七的肩头，发现两支短箭。

　　“阿七阿七！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林叶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云幽宫的弟子发现，大声叫着阿七。可他完全没有反应，气息越来越弱。林叶意识到箭上有毒，她将两支箭拔掉，从自己衣服上扯下布条为阿七简单包扎。

　　林叶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阿七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靶子，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她想起自己对洛紫说，为杀肖羽白，死而无憾。可阿七呢？他是无辜的。若为杀肖羽白而牺牲了阿七，她还能无愧无憾么？这么多年，她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了肖羽白，此刻却开始动摇了。她没想到自己会把阿七的命和杀肖羽白的执念放在一起衡量。

　　阿七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重要了呢？

　　“阿七，我会救你的，你再撑一会。”

　　林叶拿出吕琰给她的药，毫不犹豫吃下一颗，这个时候她绝不能晕倒。她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发簪，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将流出的血滴到阿七嘴里。当年为了让她恢复正常，林家堡第三长老冯珍臻用很多珍稀药材为她配了一种药，就是她交给洛紫的那些，让她可以用自身的血来对抗体内药毒。所以她的血不能说包治百病，但解肖羽白的毒应该有七、八分把握。

　　疼痛从手腕开始蔓延到全身，林叶本想咬牙忍着，可薄弱的意志瞬间就被击溃。她开始哭泣、颤抖、干呕，“阿七阿七，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受不了了……你抱抱我……”

　　阿七醒来时，发觉自己的箭伤已经被包扎过，嘴里有些咸腥。他看着林叶正在流血的手腕，眉头紧蹙。林叶缩成一团，一动不动，他想她一定是痛晕了。

　　“三小姐你怎么这么傻？”阿七缓缓坐起，将林叶放在怀里，为她包扎伤口，“我最见不得你伤害自己。”

　　阿七轻抚林叶的手腕，那上面有两道疤，深一些的那道，是她小时候用刀子割的，浅一些的是上次被绑走，用碎瓷片割的。阿七叹了口气，如今又要再多一道了。

　　“阿七……”林叶并没有晕倒，吕琰的药效果甚好，想晕也晕不过去，她只是哭得没有力气了。

　　“三小姐！”阿七吃惊地看着林叶，眼中全是心痛，“你吃了吕琰的药？”

　　“嗯，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晕倒也是件幸福的事。”林叶靠在阿七身上，“阿七没事了，真好。”

　　“好什么好！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我怎么能好！”阿七紧紧搂着林叶。

　　“我不确定我的血能不能救你，若是不行，还要再想办法，不能晕倒。”林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体力早就耗尽了。

　　“三小姐……我……”阿七欲言又止，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突然头上的地板被人打开。

　　“快出来，我是洛紫。”洛紫看不清下面的状况。

　　阿七抱起林叶，施展轻功跳了出来。

　　“林叶怎么了？”洛紫问。

　　“你身上有止痛的药么？”阿七低头，心疼地看着林叶。

　　“有。”洛紫看到林叶手腕有伤，赶紧拿出药来喂她吃下。

　　洛紫对疼痛很敏感，这药一定会随身携带，她想林叶的情况应该也一样，所以阿七才会这样担心。

　　“多谢。”阿七见林叶吃了药，总算松了口气。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洛紫带着他们原路返回，三人很快下了山。

　　林叶在阿七怀中闭目休息，体力渐渐恢复了一些。她睁开眼睛，正对上阿七担忧的目光。

　　“阿七，别这样看着我，一点小伤，死不了的。是我自己太没出息，流几滴血都承受不住。”林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阿七抿着嘴不说话，身子僵住。这一刻，他竟然很想吻她，他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林叶看向洛紫，小声说道：“我们去上次会面的树林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好。”洛紫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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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到了树林，洛紫查探了一圈，确认没有被跟踪。

　　“你怎了过来了？”林叶问洛紫。

　　“我收到消息，负责检查地宫机关的弟子被误伤了，发觉这地宫十分危险，赶紧过来看看你们。”洛紫解释道，“我进入地宫之后，听到阿七的声音才找到你们。”

　　“这地宫确实比我想象的危险，看来一定要有地图才行。”林叶心道，肖羽白真是个疯子，竟把自己家修成这样，不怕被乱箭射死么？

　　“地图的事我这边已经有眉目了。”洛紫好像很把握的样子，“云幽宫的左护法程予曾参与过地宫的修建，我手上已有了他的把柄，说不定可以逼他交出地图。”

　　“洛紫姐姐，谢谢你。”林叶甜甜叫了声姐姐。

　　“就等你这句话呢。”洛紫笑了起来，“好啦，该说的都说完了，快回去吧，阿七伤得不轻。”

　　洛紫走后，林叶突然扭动身体，不要阿七抱了。

　　“阿七，放我下来。”

　　“怎么了？”阿七很听话地放手。

　　“我自己能走。”林叶站稳后，拉起阿七的手，“你牵我回去就好。”

　　“三小姐，不要勉强自己。”阿七低头看着林叶。

　　“阿七才是不要勉强自己，你伤在肩上，还抱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林叶扭头避开阿七的目光，想要拉着阿七向前走。

　　“三小姐这是在关心我？”阿七腼腆地笑了笑，反握住林叶的手，“好，我牵你走回去。”

　　“你说是就是吧。”林叶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突然觉得心里很堵，“阿七，那两支箭你能躲开的对不对？为什么不躲呢？就算我中箭了，你也可以带我离开啊。可你倒下了，你要我怎么办？”

　　“三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护卫啊，替你挡箭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阿七蹲下来，看着林叶的脸，“我不是没有躲啊，其实一共有八支箭，我已经躲掉六支了。剩下两支虽是硬挡下来，却也没有伤到要害，这样三小姐还不满意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叶皱起眉头。

　　“那是什么意思？”阿七耐心地等着林叶解释。

　　“我不知道……”林叶突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总之，下次遇到危险，要想好后路再行动，不要只知道保护我，这里不是江西，不会那么快有人来救援的。”

　　“阿七做不到。”阿七很干脆地拒绝了。

　　“我累了不说了，回布行吧。”林叶说不下去了，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无法沟通。

　　“好。”阿七缓缓站起来，牵着林叶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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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暄和踏雪得知林叶探地宫出了意外，立刻赶到方氏布行。

　　“小雪你来得正好，等会帮我顶一下。”豆豆见了踏雪，立刻迎上来。

　　“怎么了？”踏雪不解。

　　“是这样的，”豆豆伏在踏雪耳边轻声说，“等一下蓝帮的人要来拿货，我不方便出去，又怕聿飞一个人会很辛苦。”

　　“小事一桩，放心交给我吧。”踏雪笑道。

　　“多谢啦。”豆豆拉着踏雪往里走，“你们是来看叶子的吧，她没什么事。倒是阿七受了伤，他们在密室里上药。正好傅大哥来了，把聿飞换出来。”

　　“好。”傅念暄推开密室的门，“方少你出来吧，别耽误了生意，我来帮阿七。”

　　“求之不得。”方聿飞走了出去，傅念暄进入密室，带上门。

　　“叶子睡着了？”傅念暄一进去，便看到林叶窝在阿七怀里一动不动。

　　“嗯，洛紫给的药应该是吕琰常用那种，吃了会觉得困倦。”阿七坐在凳子上，也一动不动。

　　“伤在哪里？”傅念暄问。

　　“肩上。”

　　“怎么还不上药？”

　　“三小姐一进密室便睡了，我怕弄醒她不敢动，方大少爷拿我没办法，我俩就坐这里互相瞪了半天。”阿七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好幼稚。”

　　“我说……你对叶子真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么？”傅念暄拿出防身用的匕首，将阿七的衣服割开。

　　“有又能怎样，她是未来的堡主，嫁给个护卫像什么话，还不如没有。反正只要她愿意我愿意，我一辈子都是他的护卫，一直这样不是很好么？”阿七轻声说道，“不过她在树林里说了关心我的话，我还是挺开心的，只是不敢回应些什么。”

　　“你倒是省事。”傅念暄无奈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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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暄帮阿七上药的时候，蓝帮要拿货的弟子已经到了，豆豆暂时躲起来，踏雪出去帮方聿飞点货。

　　“你是新来的？柳三呢？”方聿飞并不认识这个人。

　　“柳三已经可以做正式弟子了，我是刚入帮的，我叫洪四。”那人看起来稍微上了些年纪，却比柳三精神许多。

　　“既然是第一次来，我这个做老板的自然不能太小气，送你块布，进来随便挑吧。”方聿飞想和洪四套套交情。

　　“那就谢谢方老板了。”洪四也没客气，走进店里开始挑选。

　　踏雪端了杯茶送过去，洪四正要接茶，看到踏雪头上的蝴蝶兰花簪子，愣了一下，没有接稳。茶水全洒在他身上，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对不起，是我没接好。”洪四抢在踏雪开口之前道歉。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踏雪赶紧抽出帕子帮洪四擦干身上的茶水。

　　“我看你也甭挑布了，我送你套衣服得了。”方聿飞翻出店里用来展示布料的成衣递过去。

　　“方老板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洪四笑着接过衣服，也不避讳，直接脱了自己的外衣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