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12、洛紫

　　傅念暄回到凤鸣山庄别苑，余宥成并没有为难他。徐靖再次来商谈计划时，傅念暄也照常参加了。蓝帮的意思是苏州不方便动手，要等皇上来到杭州再行动。

　　左泓告诉余宥成，林家堡有意与凤鸣山庄合作，灭云幽宫为武林除害。余宥成很是赞同，遣了人帮林叶打探云幽宫的消息。

　　等待本是件漫长又磨人的事，可对于傅念暄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踏雪一直跟着他，为他煮饭，陪他说话，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生活过了，每日清晨一睁开眼睛，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日，已近午时，踏雪去煮饭了，傅念暄和左泓坐在屋里边喝茶边等着吃饭。

　　“左猴子，小雪进送信门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傅念暄突然问道。

　　“既然她没告诉你，就证明她不想让你知道，我为何要多嘴？”左泓悠悠说道。

　　“别卖关子，是兄弟就痛快一点。”

　　“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小雪大体上算是个冷静明理的人，远的不说，就说上次叶子被绑走时，她一直很平静，很会劝人，还想到了连阿七都忽略的事。可有些时候，她会突然变得很极端。就好像那时在刑堂，你说要动刑，她立刻卸去全身内力，根本就是想死给我看。我完全没想到她会那样，才会忍不住说出我会瞬身口诀。”傅念暄叹了口气，“她说要跟着我同生共死，我虽是答应了，但真的遇到危险，支开她很容易。我只是怕，若我真的死了，她会想不开，所以想多了解她一些，也好交代叶子怎么才能拦得住她。”

　　“你对她还真是上心。”左泓笑了起来，“兄弟一场，告诉你也无妨。雪雁小时候家里很有钱，这个你应该知道，只是她比一般有钱人家的小姐要幸福得多。她爹很会察言观色，所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女儿心里想什么，他都看得出来。所以雪雁什么都不说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被宠得有些过分了，怕是紫禁城里的公主都不如她。不过偶尔她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她一不开心家里的仆人就跪成一片，她爹会亲自拿着她喜欢的衣服首饰来讨好她。她以前不学无术，生活起居都有婢女悉心照顾，家道中落，突然到了送信门做小徒弟，一定会发觉自己一无是处。只是听闻送信门向来没什么规矩，松散得很，这对她来讲大概是件幸运的事，她可以慢慢去适应。但我想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多，衣服首饰都是精中选精。但一旦挑中了，绝不会让别人拿去，只需一个眼神，她爹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得到。她想要的男人，自然不用我多说了吧。上次我带她来找你，你却把她关在门外，你只是想让她远离是非，对她而言却是极大的伤害。”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年犯了多大的错。有些东西没了便是没了，她平淡的日子过久了，也只能认命。可好不容易自己争取到的感情却突然失去，她一定承受不了，或许离家出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大概人都是这样的吧，无论有多明理，把别人的事看得多透彻，一轮到自己也会不知所措。”傅念暄叹了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没想到触痛了伤口，突然跳起来，哇哇叫着。

　　“别叫了，这里可是凤鸣山庄别苑，你丢不丢人啊。”左泓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怎么了？”踏雪端着饭菜进来，却看到傅念暄气鼓鼓地瞪着左泓。

　　“他做了丢人的事。”左泓做了个“这事和我没关系”的表情。

　　“是啊是啊，我丢人，我不但丢人，还小心眼。这是小雪给我煮的饭，你不许吃。”傅念暄说道。

　　“雪雁是我妹子，凭什么我不能吃？”左泓立刻回嘴。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她是我的人。”傅念暄一把将踏雪拉进怀里，得意地看着左泓。

　　“我说你们幼不幼稚啊！”踏雪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我就是幼稚，而且还很笨。明明很容易就能查到的事，现在才想起来要问。我以后一定会很珍惜你的，若是不小心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让左猴子来教训我，让他往死里打，我不会反抗的。”傅念暄将下巴抵在踏雪肩上，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过了这么多年，也许踏雪早已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再有人给她小时候那样的生活。也许早就可以接受这种平淡，并且不去怨恨些什么。可他是她选中的人，她任性一点，是因为在他面前，她可以卸下所有戒备，做真实的自己。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你在说什么啊。”踏雪抓住傅念暄的手，“快放开我，该吃饭了。”

　　“我现在不想放，饭可以过一会再吃。”傅念暄将踏雪抱得更紧。

　　“你们不吃，我可要先吃了。”左泓坐在桌前，开始给自己盛饭。

　　“小雪煮的饭，你怎么能比我先吃？”傅念暄立刻放开踏雪，去跟左泓抢着盛饭。

　　踏雪笑得快要岔气，此刻的傅念暄真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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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泓告诉洛紫，林三小姐想和她谈谈。洛紫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她对这个林三小姐十分感兴趣。

　　洛紫一个人出城，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林叶和阿七已经等在那里。

　　“没想到城外竟有这么隐蔽的地方。”洛紫发现这片林子实在太适合谈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被绑的时候，阿七到城外找我，无意中发现的。”林叶正坐在地上吃点心，她也不知洛紫要考虑多久才来，索性把一日三餐都带来吃。

　　“找我什么事？”洛紫坐在林叶对面，那画面就像两个小女孩坐在地上玩泥巴。

　　“你想长大么？”林叶笑嘻嘻地问。

　　“不想。”洛紫一副不乐意搭理她的样子。

　　“你不想不代表左泓不想。”林叶继续吃，“这是你的事，我本来不想管，只是现在需要你帮个忙，所以叫你过来谈谈。”

　　“我不喜欢谈条件。”洛紫确实是喜欢左泓的，只是这事想也不可能，不如不想。

　　“我有办法让你长大，要不要试试？”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长大了，你没有。”林叶吃完了点心，抖了抖裙子上的点心渣子，“要不等我月信来时，你来看看？”

　　“不必了。”洛紫起身要走，“我这个样子已经很多年了，你的方法对我来说未必管用，我不会为这种事背叛宫主的。”

　　“肖羽白待你到底有多好？让你宁愿放弃恢复正常的机会，也不愿意做对不起他的事。我确实不敢保证我的方法对你也管用，但我没想到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林叶仍然坐在地上，笑嘻嘻看着她。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洛紫抬手想打林叶，却被阿七抓住手腕。她突然觉得很委屈，肖羽白怎么会待她好？她是不想被关起来等死才会帮他做事。

　　“你这话还真是可笑。你信不信，这世上只有我了解你。”林叶缓缓说道，“被肖羽白捉去试药的孩子，要么被毒死了，要么被关起来。能好好坐在这里聊天的，只有你和我。”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洛紫甩开阿七的手，重新坐了下来。

　　“我要灭云幽宫，可是不知道肖羽白在哪里。”

　　“在流云山上。”

　　“那地方我找到了，可里面没人。”

　　“地上的房子是假的，没有人住。矮塔是地宫的入口。”

　　“地宫？”

　　“嗯，那地宫里有很多机关，只有肖羽白和少数几个弟子可以进去。我好奇过，但不敢进，怕死在里面。”

　　“也就是说，山上根本就没几个人？那若是我把杭州城内的云幽宫弟子全抓起来，再想办法避开机关闯进地宫，杀肖羽白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是啊，就是这么容易，只是你们没有地宫的地图，也不知道地宫里到底可以藏多少人，所以不敢攻上去。”

　　“那就去探一探，我在方氏布行帮工，若肖羽白出去办事，你想办法通知我一下，我带阿七上山去看看。”

　　“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洛紫发觉，林叶的想法看似疯狂，却完全可以理解，或许真如林叶所说，她们可以互相了解。

　　“你有多恨肖羽白，我就有多恨，这点风险不算什么，就算中途死掉了也无憾，毕竟我已经尽了全力。”林叶又摆出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说得好，帮你我不后悔。”洛紫笑得很真诚。

　　“呐，这个给你，一日服一粒，看看身体有没有变化。”林叶递给洛紫一小瓶药。

　　“不管用的话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吧。”

　　“放心啦，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你怎么这么像卖假药的……”洛紫有些无奈。

　　“什么叫卖假药的啊，又没要你的钱。”林叶一脸委屈。

　　“好了好了，我要走了。下次见面记得叫我姐姐。”洛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阿七，你来评评理，她明明看起来比我还小，凭什么要我叫姐姐？”林叶还是坐在地上不起来，撅着嘴可怜巴巴看着阿七。

　　“三小姐别闹了，你也该回去了。”阿七伸手去拉林叶起来。

　　“你这护卫不错。”洛紫留下这么一句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