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叶》姜羽晗

11、姻缘

　　踏雪端着刚煮好的粥走到傅念暄屋里，见他正坐在桌前给自己倒茶喝，坐得又正又直，完全看不出有伤在身。

　　“我只是去煮个粥，你怎么就下床了呢。”踏雪很无奈地看着他。

　　“要做的事还很多，我吃了午饭就回凤鸣山庄别苑。”傅念暄说道，“豆豆的伤还没好，叶子马上就要忙起来了，你留在布行帮忙吧。总这样白吃白住怎么好意思，方大少爷这钱赚得也不容易。”

　　“我可以……跟着你么？”踏雪将粥放在桌上，拉过一张凳子，紧挨着傅念暄坐下。

　　“当然不可以。”傅念暄轻抚踏雪的头发，“我留你是因为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不想再过没有你的日子。可刺杀这事，我不许你插手。失败了只有死路一条，我可以拿我的命去赌，但是我要你好好的。”

　　“你死了，我便不会好。”踏雪此刻才完完全全了解了傅念暄当年为何要骗她，如果没有昨日那件事，就算傅念暄死了，对她而言，也只是死了一个无情人。可如今，若是傅念暄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也许会伤心得受不了，索性随他去了吧。

　　“你总是这么坦白，都不知道挑些好听的话说，让我心里好受一点。”傅念暄将踏雪揽进怀里，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这样你才会记得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让我难过啊。”踏雪想环住他的腰，又怕碰到他背上的伤，不知道手应该放哪，只好搂住他的脖子。

　　“喂，你这样会让我想吻你的。”傅念暄笑道，“真是好久都没亲过你了。”

　　“哪有好久？上次在凤鸣山庄别苑……”踏雪觉得自己脸颊开始发烫，赶紧低下头不去看他。

　　“那也算？那是因为你不肯吃药，我实在没办法。来，抬起头让小爷亲一下。”

　　“不行，昨天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

　　“答了就可以亲？”

　　“嗯。”踏雪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我小时候，喜欢跟着玛法，他离世之后，我觉得很闷，便跟着额娘去送信门玩。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在院子里学种花，你浅浅笑着，那笑容很美。你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粗布麻衣也遮不住一种优雅的气质。说起话来有一点任性一点冷漠，偏偏又带了几分送信门弟子特有的恬淡。那种感觉好复杂，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想把你娶回家。我就问额娘，可不可以娶你，怕她会介意你的出身。结果额娘说，阿玛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便是让我娶送信门的小徒弟。我当时乐疯了，觉得一切都是天意，可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吓到你。我想了好多借口去城郊那小院找你，想尽办法引起你的注意，直到你愿意跟我进城去玩，愿意到我家去一起读书一起练武。那时候我就琢磨着，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结果我还没计划好，你便先说了喜欢我。”傅念暄说到这里，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太狡猾了！我觉得好吃亏啊。”踏雪轻捶他的肩膀。

　　“后来，我们准备成婚时，我额娘想把她自己住的房间让出来改成新房，我拗不过她，只好帮她收拾。没想到在床下一个锦盒里，发现了玛法写给我的信。信中写了当年我阿玛扮成他的样子，被雍正皇帝派人误杀的事。玛法觉得我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且勇敢的面对它。我当时能想到的只有报仇，我悔婚、辞官，来到这里。住了一个月，发现凤鸣山庄是最容易进的帮派，只要武功好就可以。我做了惊门门主，却发现事情远比我想得复杂，我从未处理过江湖上的事，很多规矩都不懂，常犯错。可我没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被罚得再重，第二天也要爬起来做事。这样才能让觊觎惊门门主这个位置的人知道，我不是那么容易就倒下的。后来和左猴子的关系越来越好，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日子总算过得顺当些。好了，你的问题我都答完了，你快抬起头，不然我可自己动手了。”傅念暄见踏雪没有反应，以为她在害羞，抬手捧起她的脸，却发现她在哭，“天哪，我怎么又把你弄哭了，我还以为自己比以前会哄女孩子了，看来都是幻觉嘛。别哭了，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让我跟着你吧，求你……我不要你一个人，我们同生共死好不好？”

　　“小雪……你不要这样。”傅念暄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你不让我跟，我就回去做左大哥的随从。”踏雪想到傅念暄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的时候，自己竟在耍性子玩离家出走，还一门心思认为所有人都对不起她。她决定这一次一定要陪在他身边。

　　“好了好了，都依你就是了。”傅念暄妥协了。

　　－－－－－－－－－－－－－－－－－－－－－－－－－－－－－－－－－－－－－－－－－－－－－－－－－－－－－－－－－－－－－－－－－－－－－－－－－－－－－－－－－－

　　这日，方氏布行店门虚掩，密室里挤满了人，只留豆豆一个在店里守着。

　　一屋子的人，有站的有坐的，好不热闹。

　　“这密室也太小了。”左泓站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一脸不满的表情。

　　“有密室就不错了，嫌什么嫌？”方聿飞自然是坐着的。

　　“你们俩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林叶嘻嘻笑着，阿七站在林叶身后。

　　“好了别闹了，我们来说正经事。”傅念暄坐在方聿飞对面，“上次左猴子给小雪的药丸，叶子认得，是云幽宫的东西。”

　　“怎么这么肯定？”左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为了知道这药的来历，也花了不少精力。

　　“我吃过。”林叶不想多做解释。

　　“也就是说，小雪的爹很可能是因为救过被诱拐的孩子们，被云幽宫灭口了，他们再制造自尽的假象。”傅念暄继续说，“如果我们六人联手，扫平云幽宫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我们已经找到杭州城内云幽宫的秘密据点十二个，但这样还是无法确定云幽宫的实力。想得到更多消息，必须要冒一冒险，我想策反洛紫。”林叶说道。

　　“洛紫最近真是烦死我了。”左泓眉头紧蹙，“小傅的身份就是她告诉我的，她还说云幽宫想要联合凤鸣山庄对付林家堡。”

　　“这件事你告诉余宥成没有？”林叶问。

　　“还没。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光想着怎么整死小傅了。”左泓倒是坦白。

　　“交友不慎啊我……”傅念暄一脸苦笑。

　　“我可一直当左大哥是亲哥哥一样，被利用的滋味真不好受。”踏雪适时地补了一句。

　　“你们看他俩有没有狼狈为奸的感觉？”方聿飞跟着闹了起来。

　　“是郎才女貌好不好，才子佳人好不好，方少你做生意的时候好会说话，对自家兄弟怎么总是这样刻薄。”傅念暄对方大少爷的措辞很有意见。

　　“谁跟你是自家兄弟？你是皇亲国戚，我可高攀不起。”密室里人太多，有些闷，方聿飞不知从哪弄出一把镶了金边的折扇扇了起来。

　　“行了行了，都别贫了。”林叶觉得气氛真是好极了，“左大哥没有将洛紫的意思传达给余宥成，对我们有利。既然云幽宫想联合凤鸣山庄对付林家堡，那林家堡自然也可以联合凤鸣山庄扫平云幽宫，这就要看左大哥帮那一边了。”

　　“我自然是不会帮洛紫，虽说我跟她私底下交情还不错，但云幽宫是个什么样的门派我心中有数。”左泓说道。

　　“那就劳烦左大哥回去跟余庄主说，林家堡有意与凤鸣山庄合作，扫平云幽宫，为南武林除害。”林叶说道。

　　“三小姐可以代替林堡主做这样的决定？”左泓有些疑惑。

　　“可以，再过两年我就会接任堡主，如今江浙一带的秘密据点已经全都听我调遣。”林叶没打算对左泓隐瞒。

　　“林堡主好狡猾，摆了两个儿子挡在前面，却打算传位给女儿。”左泓想起初见林叶就被噎得很狼狈，看来这小丫头真的很不简单。

　　“如果我们成功策反洛紫，赢面就相当大了。但这当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念暄哥哥、踏雪姐姐和左大哥将会参与蓝帮刺杀皇上的计划，如果时间重叠，我们就必须兵分两路。这样的话实力就会大大削弱。”林叶分析道，“我们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时机是不等人的，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坚持到底，不要留下遗憾。”

　　“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就选个好地方，开间客栈怎么样？”方聿飞提议。

　　“好啊，方少爷做掌柜，一定稳赚不赔。”踏雪表示赞同。

　　“同意，若是生意不好，我就让二十八长老带着家眷过去住。”林叶习惯做计划以及给自己留后路，“我同意就代表阿七同意了。”

　　“我和踏雪成婚之后，可以把额娘接过来一起住，有这么多人照顾她，她一定会很开心。”傅念暄还惦记着额娘。

　　“别让我跑堂就成。”左泓本不想加入，可仔细想想，即使当上凤鸣山庄庄主又有什么意思，和这群人混在一起肯定不会孤单。

　　林叶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也许会有些可笑吧，一群不靠谱的家伙，在讨论完怎么灭掉一个门派和怎么刺杀皇上之后，竟开始幻想一起经营一间客栈，还计划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