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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ii。隔着山隔着水的,思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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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隔着山隔着水的,思念。
我拿出nano,调到空气公团的专辑,慢慢听着。这个组合迄今为止出道13年了,虽然一直是index状态,但是fans还是日益增多。有个网评说她:
“给人一种空气般的存在感吧。”
变相着说她没有存在感吗?我笑了一下,对面的女人看着我。
“你在听什么歌啊?”她突然问我。
我连忙把耳机扯下来,看着她,不好意思地说:
“诶?你刚才说什么?”
这个女人非常年轻,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很难想象她已经为人妻,有孩子了。
“啊,我是说你在听什么歌?”女人重复了一次问话。
“嗯,是空气公团的《蓝色花》。”我看了看,说。
说到蓝色的花,上次在小枝家的阳台看见她养的鸠尾花。蓝得很深沉,似乎能挤出水似的。
小枝当时还说这种花很容易养活,于是她随便剪了一支,下端包着小水袋,给了我。
“拿回去养吧,你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的么?”
看着她大方地递给我,我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小枝最不喜欢我无缘无故笑出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摆摆手,“就是突然觉得你很可爱。”
是啊,当时的小枝,就像她养的向日葵,丝毫没有掩饰,没有做作扭捏。想着什么就是什么,喜欢什么就说喜欢什么,总是追随着太阳,没有任何理由爱着他。
可是他不喜欢小枝,带着女朋友四处转。
小枝最不喜欢红色了,可是小枝却因为他献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红。
那天是阴天,还下着大雨。小枝接到他一个电话,匆匆忙忙和我道别,跑出了我们都很喜欢的CD店。
他就站在街的对面,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打扮得很出位。
“你过来。”他在电话里说。
“小枝……”我想阻止小枝。但是……
小枝义无反顾地走向他,浑身充满了神圣的光辉。我想追上去,但是被一辆轿车阻拦。
“小枝!!!!”我跪在地上。
轿车驶过,小枝以奇异的姿势躺在地上,红色的液体快速顺着雨水渗开,形成一块复杂的经络图。
一辆卡车在路上突然刹住,司机跳下车来,跑到小枝身边。
“她怎么乱过马路啊。”司机埋怨着,把小枝扛起来,准备送到医院。
我看着对面的街道,小枝心里的他,早已吓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然后小枝就失去了走路的资格。也失去了成为向日葵的资格。
她送我的鸠尾花,也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充满活力,而是慢慢腐烂在土里。
“那个……”女人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突然缓过神来,看着她。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想到一些事情……”我连忙道歉。
“没什么,是怎样的事情啊?”她问。
女人似乎很无聊,怀里的小孩也安稳地睡着,丝毫没有被母亲的声音惊醒。
“啊……”我淡淡笑着,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
“这样啊,说不出口吗?”她体谅地说。
“嗯,有点吧。”我点了点头,“看起来你和我差不多大啊。”我转移了话题。
她愣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
“是吧,我今年23岁了。”
比我大几岁的年纪,却马上经受了第二次的成长。不知道她看着怀里的小孩时,有没有梦想破灭的心碎?
“怎么,那么早就……”我问。
她看向窗外,风把她的头发吹向后面,露出耳洞。我也看着窗外,是一块块田地,有几头牛在其中无聊地甩着尾巴,哞哞叫。
“是吧,我高中毕业就跟着他的。”她轻描淡写地说。
每个人都有个隐秘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很难开口描述。
因为我是陌生人,所以才可能有机会得到这个隐秘的心情吧。毕竟她也不怕我说出去。
“然后呢?你们现在在一起吗?”我把书收好,把音乐停掉。
女人摇摇头:“他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这次就是去看望他的。”
“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解。
“嗯。”她看了看怀中的孩子,“他在监狱里,等我呢。”
“啊……”我有点不好意思。
她看出我的心思,说:
“没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
“不行啊。”我马上说。
“啊?”她似乎被吓到了。
“不是,我是说你不能习惯啊。”我笑笑。
“为什么啊?”或许是因为年龄相近,她能跟我聊得很开心。
“习惯了的话,等他出来,你就不习惯啦。”我讲的话冷到了她。
“这样啊……”她也笑了出来。
一个女人,在这个大学生满地的社会根本没有任何生存技能,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孩。
这么多年,她是怎样过来的啊。
“我说,他还要几年?”我问。
“……大概3、4年吧。”她摸摸孩子的头,被子往上提了提。
“你不会,想念他的吗?”我有点担心她。
那还是一个青春思绪漫天飘的季节,他和她是一对情侣。他们是优等生,是老师眼中的典范,被预言将来的确是国家的栋梁。
但是她在一次运动会上得罪了其他班的女生,其中有一个女生整天跟社会上的小混混打成一片。于是那个女生扬言要报复她。
她告诉了他,他也很担心她,便偷偷往书包里塞了一把水果刀以防不测。而且天天上学放学都和她一起走,哪怕绕了很远的路。
她很感动,便也更努力学习。
都是很狗血的剧情,小混混找上了他们俩,什么都不说,棍棒就这样从天而降。
男孩马上就站出来把背让给了那些棍棒,女孩害怕地躲在他的怀里。她突然想起书包里的水果刀,掏出来,向一个人猛地刺去。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会发生什么事,她就只是这样做了而已。
很幸运的,小混混们虽然凶恶,但还是害怕血腥味在狼窝里扩散。于是小混混们一哄而散,留下受重伤的小混混甲和他。
已经18岁了,他就这样把前途提前预定。他用自己的肩膀将所有罪恶担下,用自己的行动保护着女孩的未来。
女孩哭了,但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在男孩父母的咒骂下看着男孩远去。
“就是这样恶俗的剧情啦。”女人微微笑。但是她笑得有些凄凉。
“……”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看见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小孩的被子,不肯放开。
“那,这个小孩……”我欲言又止。
“他?”女人轻轻笑着,“去年我去探望他的时候……”
“这样啊……”我也在笑我的想法,“你们,很好啊。”
是啊,这样也是很幸福的吧。虽然相隔千里,但是彼此心的距离还是紧紧依靠。虽然没有固定的房舍良田,也没有家长的支持。
但是……
“我很爱他。” 女人望着窗外。路过一片油菜地,这时正值开花季节。黄色的油菜花一望无际,远处的山峦像波浪般起伏。
我知道。我想说出口,但最后张了张嘴,还是抿起嘴巴,微笑。
“虽然隔着不知道多高的山,不知道多深的水,”女人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紧紧挨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也看着她。
就这样过了一会。
“谢谢你。”女人突然说。
“诶?”我有点惊讶。
“这个……我马上就要到站了。”女人搂紧怀中的孩子。
“嗯,路上要小心点啊。”我很不好意思地说。
“你也是,不要被陌生人骗了呀。”女人笑笑。
我看着她走下车门,融入拥挤的人群中。很快我就看不见她了。
她,很坚强,很有勇气。
在这个充满舆论的社会中,像这般女子,很少了。
我喝着咖啡,看着坐在我面前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