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无缘》江淮以北

1、第 1 章

　　红牙快板，扬琴琵琶，哝哝细语。
　　高台之上，戏子面覆浓妆，手握宝剑，咿咿呀呀的唱着霸王别姬。台上人身姿灵活，眉眼顾盼生姿，配着唱腔，格外的抓人眼球。
　　台下座无虚席，都是为了一赏这一出众人称赞的《霸王别姬》。
　　重点不是这出戏，而是这扮虞姬的人。
　　传言此人艳绝天下，身为戏子，却是格外的冷淡清高，唯有在唱戏时才会表露出情绪。
　　一楼吵吵闹闹，鱼龙混杂，总有起哄的人在，而二楼就没有那么喧嚣了。
　　二楼观戏体验别具一格，因此只供一些身居高位之人进雅间吃茶娱乐。
　　此时二楼正对着戏台的一间雅间内，窗边坐一男子，而窗子正对着戏台，男子一边品茶，一边欣赏着台上的人。
　　是的，他欣赏的是台上的人。
　　想来也是，一介武夫怎能赏的来戏曲这等文雅之事。
　　这戏子细细想来与他还颇有些渊源。
　　戏子曾是将军府内的的家仆之子，自小在王府长大，但是将军父亲因为被人诬陷而全家惨遭牵连，家人被贬，家中其他人尽入贱籍。后来啊…将军后来去了前线，参了军，渐渐拿回了自己的功勋，也为父亲洗去了冤屈。将军始终对戏子念念不忘，曾经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哥哥的那个那个小娃子就留在了他的记忆里。将军找了戏子很久，却始终不得其踪。
　　直到啊…将军为了些公务，与人约在这茶楼…只看见那戏子一眼，隔着那脸上浓厚的油彩，也觉得台上那人觉得熟悉。
　　再然后啊…将军找人打听了一下那戏子，才知道小时候那个可可爱爱的跟屁虫已经成了名动京城的名角儿…
　　将军闲暇时就点一些茶点，就坐在这里静静的看着…
　　这戏子也是历经波折，年少懵懂是就入了贱籍，与父亲分离，因着相貌出奇，便生出了许多事端，所幸被这戏班子的班主将他收养来了，但是该经历的都已经经历了，名利财权，俊男美女都看淡了。由此之后看什么都是淡不经心的样子，但有人问，答的不过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生带不来，死带不去，没什么用”。后来，这人便在这京城慢慢出了名。开始时，寻过将军府的那个哥哥，遍寻不到，又想着自己一个戏子，身份低贱，倒也是不在念了…却万万想不到有一天会在这茶楼中看见他，听说他洗去了冤屈，又做了将军…
　　别人谈起，也就默默听着，不谈也不会主动打听…
　　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没认出自己，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
　　一日，境外来了异族，听说了这戏子的名声，便吵着要听一曲。
　　塞外之人如何懂得这中原古韵，不过是寻个由头滋生事端罢了…
　　碍于言面，戏子只好答应了，走之前对着班主细细嘱咐，恐一去无回，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便去了…
　　将军这日又一次来到了茶楼，却不见戏子添妆着裳准备登台，就寻来了人，仔仔细细的询问了前因后果，然后转身出去寻那戏子…
　　远远的，只听得吵吵闹闹的，似乎是说番邦人所住之处走水了…
　　将军闻言，大步向前走，却只听见了渐渐消逝了的台词，再走近，就能看见戏台之上倒地不起的人，还是那身虞姬的装扮，似乎真的好像那戏里的虞姬一般，自刎了…
　　将军一股脑的就要冲进去，却被人给拦了下来，将军似乎也忘了自己有那一身武艺，只是在那里嚎喊着…
　　那处驿站燃尽了，只剩下了一堆灰烬，而将军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那茶楼老板走过来，给了将军一封信，“他留给你的，谁知道他是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还是不想回来”一声长叹便走了…
　　没人知道那戏子给将军的信里写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将军请命卸了官职，遣散了家中的奴仆，一个人离开了…
　　将军走的时候，没带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随身带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整套虞姬的衣装和头面。对了，他还带了一个锦囊，里面只装着他从那堆灰烬中戏台位置抓出的一撮灰…
　　没人知道将军为什么离开，也没人知道将军会去哪里…
　　一年后，番邦来人求和，年年向中原朝贡。听说，收服了他们的是一个背个包裹的侠士，夜游番邦宫廷，杀了在位可汗，扶持了一个傀儡，然后就离开了…
　　之后的很多年，都能听说一个背着包裹的侠士，不是暗地里杀了哪个贪官，就是夜游杀了哪个恶棍…官员对他恨之入骨，百姓对他崇拜之至。只可惜，谁也没有见到过他…只知道，他行走江湖，命可以没有，包裹绝对不能丢…
　　虞姬不是真虞姬，霸王不是真霸王，虞姬和霸王也没能相认。只可惜，死了虞姬，留了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