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未至》油漆作的诗

47、第 47 章

　　陈喜应该不算是工作室里的人，按她的分类来说，她现在应该是属于帮忙里的，所以非常无所事事，一上午基本就带着路惊蛰瞎逛瞎聊，到点了直接敲了谌空的门说出去吃饭。

　　拍摄地对面就是条吃饭的街，谌空轻车熟路的带她们进了家干净的老饭馆，点了一桌菜，陈喜问了句：“林韦希呢？”

　　“又回小黑屋看方案去了，我刚打电话他没接，”谌空已经习惯了，“他能出来吃个早饭就不错了，一天天忙如狗。”

　　路惊蛰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看，除了早上出门时她发了条消息甘翼回了个早安，之后就没消息了。

　　看来甘翼真的忙。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吃饭。

　　路惊蛰掐了掐眉心，强迫回神听谌空他们聊天，但心思根本没在上面，陈喜给她递杯子，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陈喜看了她一眼：“你有事儿？”

　　“什么？”路惊蛰对上她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事。”

　　陈喜喝了口水，继续跟谌空聊天。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路惊蛰刚又下意识拿出手机，甘翼那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忙完了。

　　〔图片〕〔图片〕

　　：惊蛰，吃饭了吗？

　　路惊蛰勾起唇角。

　　她单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放在桌下隐蔽的给甘翼回消息，手指手速飞快。

　　路：我在外面 。

　　路：你先吃饭吧。

　　：一上午不见小朋友变得好冷漠啊。

　　：这个饭好难吃。

　　路：乖
　　路：好好吃饭，回去给你打电话

　　吃完饭之后关系熟了不少，谌空听见她俩是一个学校的也不意外：“看你们样子都看得出来，你们学校不会是什么电影学院吧？看脸招生？”

　　“差不多吧，”陈喜眼也没眨地瞎吹，“好看的的确是一大把，去年……”

　　迎面走来一个人，手里夹了根烟，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陈喜倏地止住了话头，谌空打了个招呼：“忙完了？吃饭去？”

　　“没，”这人简单回应，抬了下夹着烟的手，“出来抽烟。”

　　路惊蛰看了这人一眼，除了认出来是刚刚跟林韦希一块出去的那个人外，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就是单纯觉得挺有个性，这儿的人身上都有这种特性，跟陈喜一样，却又各不一样。

　　现在这个也是一样，不过毕竟是个剃了寸头还染了个烟灰色的……姑娘，走在人群里都是特别亮眼醒目的存在，眉目深邃，唇色很淡，面相有些薄情，但很耐看，这样的长相和身高……估计特别容易被人认成男生。

　　虽然路惊蛰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姑娘。

　　陈喜看见她之后就没再说过话，谌空倒是跟她挺熟，停下来聊了几句，然后又介绍了一下路惊蛰：“老林新徒弟，路惊蛰。”

　　谈辋把烟换到了左手，伸出右手简单说：“你好，谈辋。”

　　路惊蛰笑了笑跟她握了一下后收回了手，看向了旁边。

　　刚刚谈辋看她的眼神让她心里一跳，她的目光里没有恶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但很清晰很直落，让人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那是……看同类的眼神。

　　即便是在陈喜身上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她们同样是学生，而面前这个面容年轻的女生……和她们不一样。

　　“走了。”陈喜开口说了一句。

　　谈辋对谌空摆了下手走了，陈喜目不斜视走了进去。

　　*

　　下午终于开始正式接触工作，事情还算简单，路惊蛰上手很快，谌空带了她一会儿之后就让她自己来了，陈喜就在旁边边玩手机边看，不过因为今天就是来看看顺便见个面，所以路惊蛰没有待多久，就跟陈喜一块回去了。

　　路上谌空跟路惊蛰聊了一会儿工作室的事，陈喜在旁边兴致不高的偶尔应几句，谌空忍不住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说实话啊，你跟谈辋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仇？”

　　“有仇就有仇，用得着不为人知么。”陈喜说。

　　“真有仇？”谌空愣了愣，“不是，你们有什么仇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记得我比你早认识谈辋啊。”

　　“没，”陈喜看向窗外，“我就单纯看她不爽，她对我估计也……半斤八两吧。”

　　“你俩这真是……”谌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路惊蛰只是安静的听他们说，并没有开口说话，虽然她跟陈喜说起来也算不上多熟，但她并不觉得陈喜会是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的人。

　　不过这些事对她来说也就是听听就过去了，她没必要也不想去替别人想那么多，光是学校的事儿她就够烦恼的了。

　　退学的事，她之前是打算放暑假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到时候可以直接收拾东西走，没有那么多麻烦。

　　最起码不会有让她无所适从的场面出现，跟同学道别什么的……她不习惯这样。

　　既然要走，既然原本跟他们就没多少交集，那最好还是干脆利落悄无声息的走掉，她不习惯道别，那就不要道别。

　　即便会被人说冷漠无情，那也没关系。

　　不停的被误解，不停的被否定，这才是她习惯被对待的模式，唯一不同的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难受和介意。

　　只是她没想到，计划真的永远也赶不上变化，而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情绪影响至此，甚至第一次尝到冲动的滋味。

　　变数，是她永远也预料不到的东西。

　　*
　　“路惊蛰，”班长走进来喊了一声，“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

　　路惊蛰把手机放进兜里，起身走了出去，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儿，不过……她伸了个懒腰，很轻的皱了下眉，因为之前请假的事，现在的这个班主任对她很不满，她直觉对方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来了，”班主任在她过来时看了她一眼，这个眼神让路惊蛰有些不舒服，但她没有说话，她们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也懒得去想，“叫你过来我是有个事要问你。”

　　路惊蛰应了一声。

　　“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她意思是，你不回家了？”班主任说出你妈妈这三个字的时候，路惊蛰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她用了很大力气没在班主任面前失态，只是回应的声音听上去冷了几个度：“然后呢？”

　　“你这什么态度？”班主任皱起眉，“我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说你用着家里的钱来这里读书，还跟家里赌气不回去？你还是小孩子吗？能不能负点责任？你妈妈为你操碎了心，你却当做没事人一样？”

　　路惊蛰没有说话，她现在也不想去争辩什么。只是沉默。

　　“你是哑巴吗？”班主任渐渐的窜起了火气，她一直就对路惊蛰有些意见，莫名其妙却又非常固执的保持着，“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家了是吗？”

　　“是。”路惊蛰语速很快也很简单的回答。

　　她没有看班主任的脸色，只是忽然有些反胃，说不出的感觉，想吐，又有些想闭眼，想就这么睡着。
　　或许只是因为想逃避。

　　因为她不想听见有关“路妈妈”这个称呼的任何人任何事。

　　“你到底在想什么？”班主任拿起水杯重重砸了一下，克制了一下声音，但明显带着怒火，“你是存心的吗？你知道你家里人……”

　　路惊蛰用力闭了闭眼，声音很轻的打断了她：“跟你有关系么。”

　　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又并不多意外。想象中听到这些指责会出现的怒意和难受都没有，除了一开始听见那个久违了的名字后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外，她甚至没有再产生任何情绪，心情一派平静。只是在听着一个不相关的人对着她进行所谓的教育就差没指着她鼻子骂没良心的时候，她突然很想笑，她不知道是怎么跟班主任说的，她也懒得反驳什么，只是就是单纯的想笑。

　　她居然会被一个外人教育，被一个外人指责，指责她不负责任，指责她让家人担心。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把自己女儿当做小猫小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给点吃的，不高兴了一脚踹开让她滚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与指责，而遭受了十八年冷暴力的她，反而成了有错的人。

　　“你说什么？”班主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声音猛地提高了 ，“你刚刚说什么？路惊蛰！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路惊蛰勾了勾唇，她居然就这么笑了出来。

　　嘲讽的，冷漠的，不屑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对别人展现出自己的真实情绪，所有的坏情绪不好的她都不想再压抑，她不想再为了所谓照顾别人的情绪别人的感受而压抑控制自己。

　　是人都至少有三分脾气的吧，何况她一直不觉得自己脾气有多好。

　　“我要退学。”路惊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声音沉冷，“你要是不同意，也可以直接把我开除。”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听见身后猛地响起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她甚至都没有再回一下头。

　　就这样了，虽然所有事情都没有在她计划里进行，但就这样了吧，她也懒得再去改变什么。

　　反正最后都是要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