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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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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渊发了消息给贺訾,撑着伞正准备去学校,在磅礴的雨里看见刚才在便利店低血糖的那个男生,正坐在亭里的长椅里。
他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他也不是一定要摊上什么事,他性子冷,也不爱管事。但是这个男生刚在他眼皮底子下晕了,只有他一个知道。他也不能做到见死不救这么心硬。
男生看样子是没伞在这躲雨,高大的身影靠在长椅上,头低着,把脸埋进运动服的领口里,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面色没有那么苍白了,看来低血糖缓了过来。
严渊看着男生低垂的眉眼,在眼睑投下一片细小的阴影。忽然,那双锋利的眼睛抬起来,眼尾压出一道薄薄的褶,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隔着遥遥的雨幕相接。
祁昀怔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在这还能遇到他。
在此情此景此地。
太错误了。
就在这愣怔的一个空档,严渊已经走到他面前,侧侧伞,眼睛看着他
“要帮忙吗?”
“……不用。”祁昀的手下意识从身后撑到了身前“我家就在前面。”
你家就在前面所以你只是出来赏赏雨?
严渊觉得这种拙劣的借口并不能够骗过谁。
即使刚才见了一面,严渊还是能察觉到祁昀对他有些防备,在肢体动作间就会流露出一点来。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祁昀看他思索半天,算是明白了,这是他刚犯低血糖在他那儿留下“案/底”了,他怕自己待会等着等着又晕一次。
他居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是什么道德模范,还带帮人帮到底的。祁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打断了。
严渊干脆交了底 “你好,严渊。”
“啊?”祁昀愣了一下,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做自我介绍。即使有些莫名其妙,他还是回到
“你好,祁昀。”
祁昀看着严渊,听见他淡声说
“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了”他顿了一下,接下来他说了一句很长的话,长到祁昀一时没发应过来。
“如果我做什么对不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的东西,你可以随时到明城公安局报案,我在一中,正常时间待校。”
吐字清晰,逻辑明了。祁昀嚼明白这句话后看着严渊哑口无言。
他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解释他真的除了低血糖这老毛病其余都健康的不得了
。
“那么”严渊侧侧身子,让开伞的半边位置
“可以接受我的帮助了吗?”
…………
他们对视半晌,祁昀败下阵来。
他妥协了。
说实话这雨是真大,他不想坐到大半夜还没能回去。
他站起来,任严渊侧开伞沿,雨珠顺着伞骨滑落下来。他低了低头,把祁昀笼进了伞里。
刚才雨来的急,雨丝被疾风斜斜的吹进亭里,他又不能躲到哪儿去,现在半边肩膀都是湿的,脸侧也是细细的雨珠。
严渊见了,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
“擦擦”
祁昀接过,扯出纸巾擦了擦脸。水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到下巴,映出他的冷白色的皮肤。擦完他把纸巾揉作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严渊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手指握着伞柄笼着两人,转头问他
“你家在哪?”
祁昀下巴点了点
“前面路口左转”
严渊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的手插在裤兜里,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身上浅浅漫开一点薄荷气,带着点冷冽,又哗然的消散在雨中。
两人的肩靠在一起。祁昀不自然的转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拉开了一点距离。毕竟他衣服湿透了,再把人家衣服蹭湿这种磕碜事儿他也做不出来。
墨蓝色与白色分明的校服就在他肩旁,被穿得利落高大。
“到了。”祁昀叫了停。两人撑着伞站在门口,严渊把人送到就转身要走,祁昀叫住了他。
“嗯?”
“谢谢。”祁昀心平气和的道了谢。他不是什么吃白食的小白眼狼,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这种事他不会做,他骨子里的教养告诉他,受了帮助就要说谢谢。
严渊看了他一眼,懒懒地“嗯”了一声,撑着伞转身离开。
——
祁昀推开浴室门,热气氤氲。
他下了楼。听着说他那些东西早在前一天就到了,比他要早到得多。
他找了好一会儿,在一楼的杂物间找到了他的东西。
一拉开他就沉默了。他着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他以为顶多就他的一些衣服、书本和获奖证书奖杯。
谁知道琼姨什么都寄来了,几乎只与他有一丁点联系的全一股脑打包随着他推回浙江。
面前有一个特别大的物件,祁昀找来剪刀特别费力的拆开后,看着眼前漆黑的琴面,他低着眼睛几乎有点想笑。
就连十几万的钢琴都给他寄来了。
到底是多想推开他,才能这么决绝利落。
他站在钢琴前半晌,拉开琴凳坐下,打开琴盖露出黑白分明的琴键。
他看了半天,摸出手机架在钢琴上,点开录像,这个角度只能拍到他脖子以下和手。
他下意识挺直背,手指按在琴键上弹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弹什么,但是几乎触到钢琴就下意识按那几个琴键。
那是一首他练习了很久的曲子。本来要参赛的,他练了很久,最后没去。
那首曲名译成中文是带着玫瑰两个字的。
多浪漫,可惜被他这样落魄孤独的人拿来弹奏。
祁昀弹得行云流水,垂着眼睛看着非黑即白的琴键。
他停了手指,伸手关掉录像。
打开微'信,他翻到B栏,找到向城的聊天窗口点进去,把录像发了过去。
他紧接着配上一句话
青云:「。」
他不知道在干什么,下意识地想寻找回一点之前的意味。
好像他还在时家,还在房间里弹着钢琴,偶尔拍两张,刺激一下一块上了两年钢琴班,技艺依然烂得不行的向城。
向城总是会一个视频打过来质问他是不是人,然后气势汹汹的让他下来篮球场一决高下。
他开始逃避了。
祁昀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那边久久没回。可能刚巧撞上人家没在线的空档。
他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从琴凳站了起来,抄起剪刀往后面认命拆起一堆的包裹。
拆到一半祁昀就顶不住了。包含着八年记忆的旧物让记忆像潮水一般汹涌向他扑来。
他抓起手机逃上了楼。
破玩意儿,破房子,破人破事。
兜头来的事一件件,让他喘不过气来。不过一切都是他自己利落点的头,只是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的无力感让他感到疲惫。之前的那点不肯低头的傲气在两天中耗的一干二净。
他窝在椅子里,微'信里之前的同学问他在吗。
后面那两句话简直摆明了是来刺探八卦的。
他懒得看,发了一句已经睡了就退出了界面。
只是顺眼看了眼闹钟,晚上八点十六分。祁大爷认识到自己谎崩了,但人大爷从小就没长过那个叫愧疚心的玩意,也懒得去解释。
祁昀窝进凳子里,耳边静悄悄的。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独自在这栋房子里,耳边除了秒针走动时发出的细微的声音,好像到处都静悄悄的。
他突然有些不习惯。以前的房间哪怕再安静都能听到一点声音,像小声的交谈,像门的开合。
那会给他一点安全感,像是能确认有人陪他的一种方式,以至于他不会觉得自己像被全世界遗忘。
寂静不知何时像潮水般悄然围了上来。祁昀皱着眉,弓腰从行李箱拿出白色的耳机,又从底下抽出之前的班主任千叮万嘱硬塞给他的暑假练习和复习集。
这些本来以为根本没用,等留着扔掉或捐掉,谁能够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耳机里的歌让他有些躁动的心暂时平静了下来。他翻开书页,拿笔做了起来。
等他做完大半本复习集,基本把数学物理英语全重捋了一遍,时间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
他扣上笔,刚想舒展一下僵硬的手,手臂碰上了什么,他转过头一看。
是一杯冷掉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