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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雨飘摇初相识 ...

  •   民国初年,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随着阵阵啼哭,两个男孩不约而同来到了这个世界,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一南一北的地域和一个挟着金钥匙而另一个则在出生就被遗弃的身世。
      1912年,宣统皇帝下昭退位,袁世凯□□失败后,中国处于直系、奉系、皖系军阀混战的局面,而此时的北京更是各大军阀争夺之地,就在这个混乱且飘摇的时代,戏剧文化却日益繁盛,大栅栏里的各大戏班争相竟放,名伶们更是百花争艳,众多戏班中尤以长生戏班子最为有名,班主傅长生学艺出徒之后,便接任了师傅班主之职。长生戏班的艺术声誉一直保持在“八大戏班”之首,虽说是季节班,可梨树的硬手始终云集于此,每次开班搭戏,观众总是络绎不绝,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无不为各路硬手所折服。班主傅长生更是凭借一腔细嗓冠绝京城,再加之傅长生的峨眉浅笑煞是令人顾盼生怜,前来听他唱戏之人络绎不绝。
      入冬的京城寒风凛冽,傅长生看着阴沉的天,拢了拢衣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鬼天气,才十一月就已冷成这般,过过还怎受得住”。
      “是啊,原想着这般冷的天气可以修整个几日,谁知曹大人一句要听戏,害的小的们又要忙前忙后”傅长生的贴身小厮小六子在一旁哈着气抱怨。
      “这话也是你能随便说的,现在这个世道要想在这北京城立足,你以为靠的是什么,咱们这么大个戏班,吃穿用度那样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若不是有这些个大人们的撑腰,保不准哪天就要被其他戏班取代,届时还有你我立足之地。”傅长生面色铁青的斥责。
      “是是是,六子知道错了”六子自知触了这位爷的怒,忙不迭的认错。
      长生长叹一声“好了,下去准备准备吧,今儿个就不开门了,热好曹大人爱喝的酒菜。”傅长生吩咐着六子,转而进了房门,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入了神,打小跟从师傅学戏,唱念做打无一不练、无一不苦、无一不精,终是成为小有名气的旦角,本以为可以依靠一身本领扬名立万,本以为可以和心爱女子双宿双栖,本以为,一切都只是本以为。当师傅逼着自己每日练唱“小女子年方二八 ,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 ,我本是男儿身,又不是女娇娥”时,当师傅亲自把自己送进严公公的房间时,才如梦初醒,一切不过是儿时的妄想。后来才明白这个世道本就是身不由己,本就是弱肉强食,长生愈发努力练戏,愈发抓住每个能依靠的贵人,发誓定要让自己在这偌大的京城站稳脚跟。师傅临逝世前曾拖遗于自己,“这戏班就交给你了,我信你、我信你…”长生对着镜中的自己放声大笑“你终是做到了,委身于谁又有何别,只要这个人能助我保住长生戏班梨园翘楚的名号,曹大人、王大人、李大人,是谁还重要吗?”说罢起身甩开衣袖高放一声“我本是女娇娥”。
      “曹大人,今儿我已命他们闭门,长生就只为你一人而唱,六子,把大人的酒菜端上。”长生娇媚含羞的看了曹大人一眼就挪着碎步上台去了,只留的曹大人心下热流永驻的停在原处,直到小厮轻声唤了,才咳了一声坐好。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莺莺艳曲婉转于耳,正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西厢一曲心瑟瑟,寒夜闻声燥难断。送走曹大人已是深夜,傅生收起恬笑正欲转身进屋,忽然听见阵阵啼哭,时断时续,“六子,可听见小孩的哭声?”两人屏气听了一会,六子朝哭声走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婴孩,六子赶紧抱回给长生。“爷,是个不足月的婴孩。”
      “给我看看。”傅长生抱过婴孩,不知为何,刚刚还在嚎哭的婴孩此时居然停下了哭声朝傅长生咯咯的笑起来。“这孩子居然还是个精明胚子,罢了,遇上也算你我的缘分,就收了你吧”。
      傅长生将婴孩抱进屋,烛光一照才发现竟是个白嫩的瓷娃娃,六子掀开包裹的棉袄,“竟是个男娃。”
      春去冬来,转眼已是七年过去,这世道在变,不变的是这长生戏班仍然是这北平梨园的门面,他傅长生也仍然是这北平达官显贵们趋之若鹜想一探风采的传奇。小瓷娃就在这热闹之地慢慢长大,拜了长生的师,学着长生的戏,每天吊嗓子、练气息、台词对白,手、眼、身、步、打,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而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另一个男孩的成长却是另一番境地。
      此时的广州不同于纷乱的北平,重商贾,开民风,行改革,经济蓬勃发展,马氏家族垄断着整个广州城的出口贸易,马胜老太爷白手起家,靠着清末的战乱趁机发展起了海上贸易,虽是发国难财,但老太爷心中却仍是心怀家国,三元里抗英斗争出钱出力,更是和各界抗英人士发出了“若敢再来,不用官兵、不用国帑,自己出力,杀尽尔等猪狗,方消我各乡惨毒之害也”的豪言,靠此深得民心,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传至马发全已是三代,生意愈发昌隆,是广州城里赫赫有名的家族。马发全有三子,这一辈是群字辈。长子马群展,虽说是商贾之家的长子,但马群展自小就酷爱读书,微胖的体态,鼻上架一眼镜,妥妥的书生模样,终日闷在书房里,竟似足了私塾里那文绉绉的老学究,轻易不言半语。二子马群杰自小听话懂事勤奋好学,被马老爷一直带在身边,学习这经商之道,为人处世处处彰显马老爷的身影,小小年纪就已显出老辣作风。可要说起这马家的小霸王,那非三少爷马群耀莫属了,人长得极聪颖伶俐,却也是极调皮捣蛋,谁让他是马老爷的老来得子,一家上下就没个能管束之人,老爷子终日在外忙生意,家中尽是女眷,上至马老太太,下至家中帮佣,无一不宠他至极,导致他小小年纪就飞扬跋扈。可说来也怪,他这飞扬跋扈从不对家中佣人或穷苦百姓,只对着那些无理乖张之人,倒似有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之势。虽说这三少爷吵闹的让人头痛,可功课却是从不落下,私塾的严老师时时都把他的聪明挂在嘴边,见人就夸,以致马群耀对严老师也是崇敬有加,在老师身边从不妄打诳语,听话的打紧。
      才刚刚入春,广州就已经湿热起来,马群耀下学后和一群佣人正在后院玩的开心,就听见前院吵闹着老爷回来了,要知道马老爷终日在外看顾生意,已是许久没有如此早的回过家,所以屋里屋外早就忙的团团转,马群耀听到父亲回家,激动地扔下蹴鞠就往前院跑,猛地扑进马老爷怀中,马老爷没准备踉跄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抱着马群耀就进了客厅。
      “儿子都好久没见父亲了,父亲你以后能每天这么早回来吗?”马群耀边说边难过的哭了起来。
      看到宝贝儿子这么一哭,马老爷也是心头一酸,“那你也和你二哥一样快快长大,来帮帮父亲,我可有好久没考你功课了,来说说最
      近严先生教了什么?”
      “老师最近教了很多,每次都夸我学得好,父亲你可以随便考。”马群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果然问的内容马群耀都能对答如流。
      马老爷拍腿大笑,“群耀学的这么好,父亲奖你一件礼物可好?”“父亲下周要带你二哥去北平谈生意,你可愿和我们同往?”
      话还没问完,马群耀的小脑袋就像拨浪鼓似的点个不停,可马太太却面露难色,“老爷,群耀还小,北平路途遥远,我怕他受不住啊…”马太太说完竟嘤嘤的哭起来。
      “这么大的生意早晚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况且八岁不算小了,我六岁那年都已跟着父亲到处奔波了,群杰不也是小小年纪就已跟着我了吗?”
      马群耀听罢生怕母亲不同意,瞬时跑到马太太怀中,抱着母亲“娘,你就让我去吧,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今后可是要保护母亲的,保护全家的,何况这不还有父亲和二哥在吗?”
      马太太经不住大家的软磨硬泡,勉强同意,但心里仍是十万个不愿意,马三少爷的心却早已激动的飞出了屋顶。
      离出发去北平的日子越来越近,马群耀的心也早不在学堂上,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父亲说北平离着家很远很远,既要坐火车还要坐船,这都是他没见过的,现在他不仅要见,还要去坐,今后见到别人他都可以好好吹嘘一番了。
      激动归激动,可这一路却是没少吃苦,虽不至风餐露宿,但连轴转的舟车劳顿也叫这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吃够了苦头。紧赶慢赶终
      于在半月后到达了北平,此时的北平正是妍暖破轻裘,困人天色,醉人花气,午梦扶头,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马群耀被此时此地的北平吸引着,感觉一切都是异于广州的。北平的日子新奇繁忙,父亲带着一群人忙于生意的签订,马群耀也带着王叔穿梭于大街小巷地寻找新奇玩意儿。
      一个多月后,马老爷生意基本谈好,作为东道主的生意伙伴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除了一番胡吃海喝外,长生戏班是必须要去的,这可是北平的一道门面。可广州人不喜京戏,马老爷善能勉强装样子,可这三少爷就怎么都装不了了,只见台上的嗯嗯啊啊舞来比去,没一句能听懂,如坐针毡,终于趁着大人们不留意溜了出去。戏班后院不同于前厅的繁杂,大概是人都在前厅忙活着,后院显得格外的冷清,马群耀也到落得这份安宁。马群耀一直往后院深处行去,一路无人打扰,忽然浅浅听闻声响,循声走去,在最里院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在漫天落樱下起舞弄清影,粉色落樱随风翩翩飞舞,淡青色的宽大衣袖似溪流恍然而动,些许稚嫩的童音敲击着马群耀的胸口,原来京戏这么好听啊,马群耀痴痴的看着,尽入魔似的动惮不得,直到被一声尖叫惊醒过来。
      “你是谁?怎么会来后院?”被吓到的何止马群耀,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陌生小孩盯着自己,瓷娃也是被吓了一跳。
      “我是随我父亲前来看戏的。”马群耀朗声答道。
      “既是前来听戏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后院?”
      “听得无聊,随处乱走,谁想走到了这儿。你唱的可真好听,比外面那些好听。”
      瓷娃不语,只噘着嘴看着马群耀,虽被师傅赞誉天赋过人,但自知比起前辈还远远不够,可被这跟自己一般大的小孩夸奖还是有丝丝窃喜。
      “我叫马群耀,你叫什么名字?”
      瓷娃犹疑了半天怯声答道:“瓷娃。”
      “什么?瓷娃?”马群耀听后捧腹大笑,“哪儿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瓷娃听后白净的小脸瞬时憋红,委屈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流,马群耀从小身边要么是吹嘘拍马之人,要么是像他一样的小霸王,无论哪种他都有法儿对付,可今天遇到这,他却犯难了,他寻思自己也没说什么啊。正准备上前安慰,瓷娃扭身跑开了,马群耀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就听得王叔喊他的声音,“三少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一顿好找,老爷让我来叫你回去呢。”马群耀只得跟着李叔回到了前厅。
      瓷娃抱膝蜷缩在房间里,想着刚刚的事;想着每个人都有名字可只有自己叫个不算名字的名字;想着每个人都有爹娘疼只有自己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想着师傅虽一直养育自己可从未真正亲近过自己,从记事起就严苛的教导自己。种种委屈涌上心头,越发哭的停不下来,直到把六子给吵来。
      “瓷娃,哭啥呢?快停了,前面戏唱完,客人走了,等会给你师傅听见又要训你了。”
      瓷娃听六子这么一说,更是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我说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六叔,为什么就我没有爹娘,为什么就我没有名字,为什么师傅老是凶我?”瓷娃哭的眼泪鼻涕敷了一脸,断断续续的抛出一串问题,六子听后心中也不由泛起阵阵酸楚,只得抱着他轻拍着背哄他。傅长生结束了前面的事卸了面,正准备来看看瓷娃今日练得怎样,就听得大哭,立在门外听着他的难过和委屈,想着他毕竟也才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自己对他是否过于严厉了。
      第二日午时瓷娃才醒过来,头昏欲涨,两只眼睛肿的像核桃般嵌在上面,哭了一夜嗓子也哑了,瓷娃心中害怕师傅责罚,快速翻身起来将衣服穿好,正开门就看到六子,“诶,醒了,正想着来看看你呢,既起了就去堂屋见你师傅吧。”瓷娃应了一声跟在六子后面,心中打颤,想着师傅会怎么责罚。到了堂屋,师傅命他坐下,“喝了这碗温蜂蜜水。”瓷娃忙抬起一饮而尽,长生叹了口气。“六子去热些粥来。”瓷娃惊愕地看了长生一眼,立马低下了头。
      “你今年应该八岁了,我捡你回来那天,天出奇的阴冷,你被冻的脸色煞白,就像白瓷一般,所以就给你起了瓷娃这小名,本是早该给你起名的,但总觉着叫小名好养活,就一直给耽搁了。”长生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早已褪色的荷包,递给了瓷娃,瓷娃接过仔细翻看,发现上面隐约绣着个林字。
      “这是你襁褓之中唯一的东西,上面绣着这个林字,大概就是你的姓了,今儿师傅就赐你个名儿,祎凯,从今以后你就叫林祎凯吧。”长生将写好的名字递给了瓷娃。瓷娃看着纸上的名字,喜不自禁,出了堂屋后逢人就说“我有名字了,我叫林祎凯”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有名字的人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雨飘摇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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