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引》白胡椒哇

9、第 9 章

　　接下来的几日，我每天都让翠翠带着我去魔宫外面游玩。
　　说是游玩，实则打探。我摸索出了一条警卫相对松散的出宫路线，又在市场上淘来了一种能够隐瞒人类气息的药物，并且学会了如何用白荼来制衡翠翠。
　　尽管如此，翠翠每次出门都在我腕子上绑上一根红绫，想要脱离她的视线逃走还是一大难事。想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准备一条船藏在忘川河岸，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川醉来了。
　　数日不见，我印象里穿着便服、病怏怏的川醉此时身着太子制式的兵甲，发束于冠，看上去神采奕奕，尽显将军气魄、王者风范。
　　只是那苍白无色的皮肤和冷漠睥睨的神态，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翠翠早已掩了门出去，屋里只剩下我与川醉两人。他轻轻挥手做了个法，身上的兵甲就变成缀了红梅的玄色长袍。
　　「几日不见，姑娘在我魔界过得可好？听翠翠说，姑娘去了不少地方，玩得甚是尽兴。」
　　换完衣服，川醉便毫不客气地倚身软榻上，嗓音里尽是慵懒。
　　「太子殿下既然知道，问我做甚？」我没好气地回怼道。
　　「此般有气力，也不见姑娘因你那渡郎忧思多虑，本殿深感宽慰。」他说这话时，故意把「渡郎」二字咬得极重，生怕我听不出来其中的讽刺意味似的。
　　「他来他的，我玩我的，若是因过度思虑而伤了身子，那可是得不偿失了。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及时享乐是我的人生格言。」我也躺在川醉对面的软榻上，做出一副懒懒的样子。
　　「不错不错，」川醉笑了几声，「姑娘好气度！本殿魔妃，姑娘当之无愧！」
　　「啊？？？」我瞬间懵逼。
　　川醉此时下了他的软榻，坐在我身旁，用他那骨节分明但又冰冷异常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南来渡真的为了你动身赶往魔界，若是他到了魔界却听闻，自己心心念念的素枝姑娘成了本殿的妃子，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先前的计划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我的大脑当场宕机。
　　「况且……」川醉的语气中竟流露出了几分柔和，「本殿活了也将万载，虽从不缺枕边人，却始终无一堂堂正正得了名份的妃子，这也算是圆了父尊的一个念想吧。」
　　「我，我……」我冷汗直流。「我凡人之躯，寿命短浅，怕是不能久伴君侧……」
　　「做我魔妃，入我魔籍，本殿自当为你洗髓换骨，与天齐寿。」
　　「我心念渡郎，万不可从了旁人……」
　　「南来渡大限将至，往后万载，你将陪在本殿身旁，早晚有一日会心悦诚服。本殿不急这一时半刻。」
　　「我……」在我搜肠刮肚之际，川醉打断了我的话。
　　「此事就这么定下，婚期就在七月十五盂兰盆节，我已经吩咐下去加急准备了。依你的面子，我会留南来渡一命，待他喝上一杯你我的喜酒，再送他去见阎王。」
　　川醉说完，轻轻在我额头留下一吻，便拂身而去，只留我在那软榻之上一时间支撑不住，瘫软下来。
　　逃跑计划就这么夭折，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心里也没个数。
　　第二日一大早，翠翠便风风火火地领了裁缝来我屋子，在我睡眼朦胧尚未清醒之际，就迅速地量完了尺寸回去加班赶制了。
　　等到我起床出门，满目都是忙忙碌碌的魔侍在布置大婚用的装饰器具，阴森清冷的魔宫瞬间多了些喜气。
　　最让我意外的，是我竟然见到了川醉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就是「原书」的女主角——松姿。
　　彼时我正在魔宫的后花园里一筹莫展，远远地便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但又中气十足的询问：「那位坐着的，可是我兄长即将娶进门的素枝姑娘？」
　　还没来得及回头，松姿公主就已经坐到了我的身旁。
　　她穿着一身花纹繁复的青衣，脚踩长靴，头发不似女子的髻，而是如男子一般束在头顶。看上去丰神俊逸，爽快大方，那英气风采，颇有几分似二师兄飞银。
　　「公主……」
　　「叫我松姿便好。」她笑了笑，歪头看着我，真心诚意地说道：「姑娘真是好颜色，兄长有福了！」
　　「我跟你哥哥，不是那样的关系……」这公主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很好，以至于我想撇清与川醉的关系时都有些嗫嚅。
　　松姿不愧是原书女主，兰心蕙质，冰雪聪明，我刚一开口她便瞧出我并非真心待嫁，却也只是笑盈盈地引导我说：
　　「这些年来兄长虽然桃花不断，却从未认真，此番突然宣布要娶姑娘为妃，我这个做妹妹的也甚是好奇。本想询问姑娘是如何与我兄长相识相知相爱，可见姑娘却似乎对这桩亲事并不满意，难道，兄长竟是夺人所爱？」
　　我叹了口气，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正是……」
　　松姿听闻，立刻收敛了笑意，眼神动了动，饶是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终是叹道：「强取豪夺之事兄长做了不少，我心下虽不认同，但也管不住他。只是这感情上的强人所难，我以为兄长犯过一次错，就不会再犯第二次，谁成想……」
　　「川醉穷兵黩武，伺机而发，我本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至今我二人不过见了堪堪两面，可他昨日却突然要娶我为妃，说来我也不知何故。」
　　「兄长还说了什么？」松姿面上也露出疑惑，以她对川醉的了解，如此轻易地订下婚约实在蹊跷。
　　「他说，若我那情郎来到魔界，看到我成为了他的妃子，不知作何感想……」
　　听了这话，松姿的眉头紧锁，语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兄长活了近万岁，竟还能说出这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话？实在失了魔界太子该有的气度！」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一把捞过我的手，紧紧握住，眼神坚定：「兄长私事我不便干预，但姑娘因此受了委屈，我却能为兄长代为补偿。姑娘如有任何需要，直管开口，松姿定当全力以赴。」
　　我再一次懵了，这魔界公主怎么跟我想得不一样？
　　此番正义感爆棚的侠女风范，倒有几分传说中她母亲红焰公主的气度，不愧是「原书」女主，南来渡官配！
　　等等，南来渡！
　　差点儿把他给忘了！
　　川醉说他已经动身前往魔界，不日就将到达。
　　我虽对南来渡并无情义，但也看不得他为了我而羊入虎口，白白丧了性命。
　　我本就修为浅显，如今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前能保他的，只有面前这松姿公主了。
　　于是我握着松姿的手当即跪倒在地，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眼泪：「公主，求求你救救我的渡郎！」
　　「有话好好说，你快起来！」松姿扶着我往上拽，而我死活跪着，泣不成声。
　　「公主，渡郎为了救我而涉险前来魔界，至情至义，若是他身受什么危险，还请公主救他一命！」说着，我放开了松姿的手，俯身磕了个头。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救条凡人性命，举手之劳，犯不着姑娘行此大礼！」
　　松姿扶着我起身坐下，先是柔声安慰，而后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一定会保南来渡一命，不让他葬身川醉之手，我方才止住了眼泪。
　　好在这公主继承了她母亲的秉性，怀有一颗行侠仗义的仁心，让我能利用她轻易给南来渡叠一层BUFF，不至于欠他一条性命。
　　正这样想着，突然有一股黑烟从天而降，那个掳我来魔界的黑衣面具男先是给松姿公主行了礼，而后操着冰冷阴寒的嗓音对我说道：「殿下有令，请素枝姑娘速速前往。」
　　说罢，他施了个法，我瞬间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再睁眼时，在我头脑昏沉，身体绵软，欲倒之际，被人一把抱住捞进了怀里。
　　此时，我的头顶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冰冷、阴鸷，且带着满满的占有欲：「南来渡，你看到了，她现在是本殿的人。」
　　地上那个身着青衣青袍的男子趴倒在血泊中，满身伤痕，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支撑起身体，远远望着被川醉护在怀里的那个正在犯迷糊的女子，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