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雾》白野湛云

6、事故

　　“诶，你听说了吗？”
　　“哎，是那个连环杀人案吗，听说杀的全是十六七岁少女，已经在扬州杀了五六个了，手段极其残忍，找到却只剩衣物和眼球，现在整个扬州城可谓人心惶惶啊。”一个大叔坐在小摊子上和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热火朝天的侃侃而谈。
　　那位大爷贼眉鼠眼地微眯着眼，小声地迂腐的说道：“话说官府的人真没用，这点都抓不到人。还有肯定是那些人长的那么骚，哪还有凶手的地方啊！”
　　大叔在旁边附和道。

　　坐在旁边打听消息的苏兴瑜和罗宣璟不禁气愤的用力握了握粗瓷杯，被气到牙痒痒。可旁边的一对夫妇撂了杯子，坐不住了，气势汹汹走过去直接暴力掀翻了那两位大叔和大爷的桌子。
　　须臾，混乱不堪，茶水、瓷片四处乱飞。那位大爷和大叔脸都气歪了，不停指着男子，但看到他面色凶狠，不是好惹的样子，只能大声嚷嚷道：“你你你……还不赔钱！就你，嚣张什么！”
　　那个男子，眼中满是血丝，脸色铁青，愤然道：“你给老子说什么，闭上你们的狗嘴，不懂别瞎传！”边说边揪着他们的领子殴打他们。可怕？幸好是旁观、二次施暴者！想想就毛骨悚然！
　　一拳一拳往下砸，拳拳到肉，场面一度失控。“我女儿被杀，真凶没有着落，你们还要二次打压，不怪凶手怪她！人性呢！被凶手吃了？”细看那位妇人脸上满是憔悴，眼已经红了。想必就是受害者家属了。
　　周围群众已经把失控的两人拉开了，听了他们的对话，群众有的在替那对夫妇打抱不平，有的在疯狂辱骂那对夫妇，有的甚至拿起手头的东西重重砸在他们头上，唾液横飞，议论纷纷。
　　一群人争相嘲讽，像哗众取宠的乞丐，殊不知，究竟是热闹不嫌事大，给予“黑暗”趁虚而入的机会；还是企图讨回他们自己觉得的“公道”……
　　没有人会真切的知道，因为人心换人心，本就是因利而利，权衡利弊，人走茶凉。没有人能活在别人的心里，所以又谈何帮助，谈何理解。

　　男子冷静下来，“咔嚓”扭动手指，猛地踹了大叔一脚，大爷吓得抖如筛糠，听到他大吼一声“滚！”，得到应允，马上溜走了，宛若被惊吓的乌龟般，立马缩回头，长长的背影倾斜的很低。也不管那刚才还在热情聊天的老朋友了。大叔被踢得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样，狰狞的面目，顷刻间，覆盖在一堆杂物中的他，轰然晕厥过去了。
　　人心惶惶，纷纷退开，指责声冲向了夫妇。人言嘈杂，谁都保不住谁。妇人心中恐惧、愤怒从生，只能靠向自己丈夫，害怕得连指尖都颤抖了，丈夫紧紧搂住妻子，脑海里实则环绕着那句“你杀人了，杀人了……”懵住了，嘴唇青紫，只能互相依靠以便两人寻求更好的慰藉。
　　苏兴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闹剧，用筷子静静、有节奏的敲打着粗瓷碗，格格不入。她在前一刻里选择袖手旁观，原因无他，她不是圣人，做不到怜悯众生。罗宣璟更甚，行走天下，本就充斥残忍，内心早已如古井般毫无波澜，只能轻轻“啧啧啧”以表感叹，俗世炎凉。
　　哗众取宠。
　　下一秒，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人群前，轻蔑低头一笑后，郑重掏出官牌，金黑色的，印有“令”字，她声音清亮，说：“安静。官府查案，所以人都给我后退！”兴许是罗宣璟冷漠的拔刀相向，锃亮的青锋直逼人畏惧，罗宣璟每走一步，他们就退后一步，再加之官牌的威慑力，众人不想蹚这趟浑水忙不迭该逃跑的逃跑，该回去的回去。只剩一小部分的旁观者。
　　她冷静地蹲下，探了探那位躺死的那位小兄弟的脖颈血管。皮肤还有温热的感觉，脉搏在跳动，呼，还好，还在，大概是被吓晕的吧。她站起身，吸了一口气，说：“人没死。”
　　夫妇二人上下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但仍心有余悸。妇人看见苏兴瑜和罗宣璟时犹如看见了救世主，激动的扑上前，泪如泉涌，道：“大人啊，求您还我孩子一个公道，她她，现在还死不瞑目啊……”
　　苏兴瑜连忙拉起他们，说：“快起来，该做的，我们一定会做到的，会给死者一个交代的。”妇人知道自己失了脸，用手随意抹了抹眼泪，勉强咧开嘴笑，效果并不好。
　　罗宣璟向男子说，尽量安抚的问道：“请问一下，你们能告诉我们事情的由来吗？”
　　至于为什么要去干这种事嘛，其实苏曲舟来到扬州是来协助别的大人前来监督银庄的正常运行和官道的开通。连环杀人案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引来麻烦和重视。即使苏曲舟官职不大，但人手不够，勉强凑合凑合。前来打探是为了更深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位妇人抬头看向苏兴瑜的脸时，有些愣往了，怎么说呢，像自己女儿也不算像，远看时，眉眼之中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大相径庭，一个柔情，一个落落大方的坦然。一时入了神，总感觉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心里直扑腾，又忆起往昔。

　　妇人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有些敏感过头了。
　　妇人的女儿名叫林月光，16岁，长得也算清秀，平时活泼可爱，因为是独生子女所以林父林母也很疼爱她。四天前的午时，林月光独自一个人去逛街，直到第二天凌晨都杳无音讯，去了官府报官，回来时恰好看到自家后院，是自己女儿的衣饰和眼球，值钱的一样没拿，林母吓得晕厥过去了，林父差点疯了。
　　“你怎么确认那是你女儿的？”苏兴瑜问。
　　“那是我怀胞十月生下来的宝贝，死都记得啊……她的眼神全是惊慌害怕，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害她受苦了，呜呜呜呜……”林母惊声说，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林父赶紧上来安抚她。
　　苏兴瑜皱了皱眉道：“节哀。”
　　奇怪的是，林家家境不错，有一家铺子，仆人每天都会打扫后院，据称，并没有在林父林母报官之前被凶手放在后院，就在他们回时才被凶手放置，时机把握很得好。林家并没有仇人，平时都挺照顾邻里的。所述全部属实，人证物证俱全。
　　苏兴瑜沉默了，继而问罗宣璟：“你还有什么疑点吗？或者看法吗？”而后若有所思的静默。
　　半晌，罗宣璟才问：“可以先去衙门看看被害人吗？兴瑜。”
　　“好，璟哥。”告别了林家夫妇，便出发去了衙门。路途中，苏兴瑜明显心不在焉，走路都打晃子，表情蔫蔫的。
　　罗宣璟：“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苏兴瑜：“没有，就是，就是心中有种不可避免的惆怅和无奈。人性易窥，人心难测。”
　　“一样的寂寞，一样的孤傲、热血和无力。不一样的是时代，思想、希冀和未来以及本身的永恒，会笼罩整个岁月。”
　　“嗯。绝境逢生之时，人心可畏啊！”
　　“人心虽复杂但无须活在人心中。不过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它才能决定自己的一切。”
　　“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唉，”苏兴瑜思索片刻，认真的感叹道，“旁观者，勿议人非正道。”
　　罗宣璟温柔的轻轻摸摸她的头发，说：“因为没有谁是真正的正道。只是对于胜利而言罢了。”

作者有话说

　　苏兴瑜：“旁观者，勿议人是正道。”
罗宣璟：“对别人议论的话少说点，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