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丑人没资格》糊nuts

83、梦

　　角角手捂着额头，感受着海水咕咕的清冷，不同于陆地上风的温柔，那是带着巨大水压又极度冰冷的霸道，只有鲛人强悍的身体才能承受并习惯以此为生。这种感觉，不是能虚幻出来的。这是角角从出生就习惯了的亲切环境，冰冷、残酷、带着咸腥味的世界，但却有着她的朋友、有着她的童年、有着她的快乐和悲伤，那个熟悉的世界啊。

　　好久没听到有人叫她丑小鸭了，有些不习惯了呢，就像是在喊别人。

　　是了，她在海底，就是丑小鸭，没人叫她“角角”。或许，是因为她太希望开启新生活，太希望别人对她有另一种定义，才幻想了角角的经历？

　　没人注意到，在丑小鸭醒来的时候，珠子那暗淡的莹润的光泽瞬间变成凶煞的红光，但那只有一刹那，转瞬就随着丑小鸭拿开珍珠上的手而消失了。但那时丑小鸭起身刚好挡住了背后的珠子，没人看到。其实，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当真吧，毕竟，人们都是在梦境中面对各种困境的时候泄露真实内心，显露成魔征兆，没人会在清醒后，回到平静的现实中后还会怨恨仇视。
　　老蚌壳给出的那些梦境都是极其痛苦凄惨的，身负重伤的疼痛，肢体残缺的绝望，亲人过世的哀痛，种族灭亡的仇恨，当那些受测试者一朝回到现实，知道那些只是梦，必然如释重负，轻松庆幸。

　　这些，是这次负责组织评测的老师又在角角耳边重复的话，或许，她是看出角角眼中的犹疑和恐惧，也或许她只是尽职的告诉每个小鲛人？

　　老师温和的话语犹在耳边：“你刚才在老蚌壳里睡了比较长的时间，是同学中比较久的，可能经历了很多事情。刚醒过来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不要急，慢慢就会缓过来了。里面的那些痛苦、绝望和仇恨都是一场梦而已，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觉得有些事情特别巧合？那都是蚌壳特意设置的测试，是为了更好、更准确的评定。别怕，都过去了。休息一下，你会发现自己现在很安全，你是在鲛人评定现场呢，那些梦里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结果和角角记忆中完全相符，丑小鸭的能力测试品级极差，但老蚌壳给出的心境测试结果是“善良”，并不是什么邪恶、卑劣之类的，这个结果并不是特别糟糕，所以她还是能回归到普通生活的。

　　曾经，因为鲛人们的能力过于强大，而其中难以避免的有些人会产生邪恶思想，甚至堕落成魔，这极少数人可能对鲛人甚至是所有物种都产生难以挽回的恶劣影响，为了防止这种现象，于是，诞生了这个鲛人成年时必经历的心境和能力的测试，虽然小鲛人们都称其为能力测试，但对鲛人种族来说，心境测试才是重点，如果测试为恶，可能就会在老蚌壳里长眠于梦中，永远不会被唤醒，有人说他们会被放到疗养院，在梦中结束一生，也有更极端的说法是他们会被直接杀死，这些角角也不清楚，老师们也不会具体讲，因为极少有这样严重的情况，多数人就算性格差，比如学校里那些欺负丑小鸭的人，也都在正常范畴内，会被通过的，能触及老蚌壳的底线，需要长眠的小鲛人，据说可能几年才会遇到一例。

　　不管怎样，评测结束就是开心事，众人都在恭喜丑小鸭醒来。

　　这一幕是角角曾经见过的，是18岁的时候，那是鲛人重要的能力测试，她的评定结果一如预料的不好，当时她有点难过？或许吧，但那时的她早就对能力不抱希望，反而因为茉茉她们脸上的欣喜情绪被感染的，也把从蚌壳中出来当成一项考核结束，松了一口气，也算开心呢。

　　就在角角开始接受这一切，开始动摇，开始相信自己只是在老蚌壳里睡了一觉的时候，她猛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

　　哪里不对呢？为什么她总是心里慌慌的？这份慌乱是从何而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是什么呢？

　　角角一扭身，头顶耀眼的曜日晃了她的眼睛，不是曾经记忆中荒废城市中黯淡无光的那轮快要随城市一起被埋葬海底的人造太阳，而是跟陆地上的太阳似的，明亮的、刺眼的，随着清晨、正午、傍晚变幻的。
　　角角心里一动，陆地上一幕幕回显眼前，仔细想想在18岁之后她的陆地之行，也是很丰富的，有很多迷茫，还有太多次的尴尬丢脸，有危险，有新奇，还有遇到阿瑾，有得到黑玉晶……那些记忆都变得有些恍惚了呢，似乎，那些只是她在蚌壳里的一场梦……

　　等等！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是的，还有阿瑾！阿瑾只是一场梦？！
　　阿瑾从没跟她一起笑过，没有喜悦、忐忑、郁闷、生气都是不存在的？甚至……阿瑾可能也是不……存……在……

　　不，怎么会？怎么能这样！角角心里突然袭上一阵恐慌，那是抓不着，够不到的那种心慌，有什么事情向着她无法掌控更不能接受，连努力都不无从下手的方向滑去。
　　伸手出去，只有海水的细碎泡沫，眨眼间就破碎滑走了，就像那些抓不住的记忆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