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钟长夜

22、出了大糗

　　那个叫知书的丫鬟十分伶俐，见我换衣服不用帮忙就去打了一盆洗脸水。那个回玉膏还真是神效，擦在脸上凉凉的，似乎也没那么红了。

　　我一边照镜子一边任由知书在我胳膊上涂涂抹抹。终于忍不住问道：“知书姐姐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知画？”

　　知书笑着答道：“姑娘说笑了，知书这个名儿是进了府之后四爷赏的，奴婢的本名不是叫这个。不过奴婢倒真是有个妹妹。”

　　我有点失望，“哦”了一声就再无下文。

　　知书看我意兴阑珊地把玩回玉膏的瓷瓶的样子，有点好笑地说：“我们爷对姑娘可真好，这回玉膏总共就只有五瓶，皇上赏了德妃娘娘一瓶，娘娘就给了四爷，爷还放着没舍得动。上回李侧福晋想要爷都没给。今儿个就开给姑娘用了。”

　　我像着了火一样把瓷瓶迅速丢开，讪讪地道：“姐姐可不能乱说。这话叫旁人听见了可不是玩的。”

　　知书擦好药膏，放下衣袖道：“那姑娘就担待奴婢多嘴了。”却是戏谑的口气。

　　我红着脸走出书房，十三迎上来关切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叫太医给瞧瞧？”

　　我忙拦住他：“不用了，也没哪儿不舒服。只是这个样子，回宫怎么见人呢。”

　　胤祥正待说话，小猴子却走过来说：“姐姐别急，奴才先回宫复命去。姐姐在四爷府上歇歇，用了饭再回宫怕也不妨事。”

　　我有点犹豫，胤祥已笑着说：“算你小子有眼力劲儿，回去之后，旁的就跟皇阿玛照实说，只将长夜这伤有多重说多重。就说四阿哥想请旨，请长夜姑娘在府里多留几日，等福晋的病有了起色再回去。”

　　小猴子领命而去，我埋怨胤祥：“这不是要他欺君吗？再说了，皇上会准吗？”

　　胤祥笑道：“别紧张，皇阿玛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你又在四哥府上，怕什么。四哥可是出了名的稳妥人。”

　　忽然想起一件事：“哎胤祥，刚才我听见那拉姐姐说什么‘连个坟头都没有’，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没有坟头？难道不用下葬吗？”

　　胤祥的脸色暗下来：“照咱们满人的规矩，没成人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有坟头的，只能埋下去，填平。”

　　我喃喃地说：“那不是以后想祭拜都没有地方？”

　　胤祥叹了口气：“没成人的孩子有几个有后人的？”

　　一顿晚饭在沉默中度过。

　　饭后我去了那拉氏的绛云轩。那拉氏已经醒了，夏风正在喂她喝燕窝粥。那拉氏看到我，眼泪又泛了上来：“妹妹，我……”

　　我走向前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姐姐只管安心养病，别的什么也别多想。事已至此，只要姐姐肯丢开手就好了。姐姐该多想想，这偌大的贝勒府还等着姐姐照料呢。再者，姐姐若不好，不止皇上娘娘悬心，费大人那里怕也挂念得紧……”

　　正说话间，小猴子走进来，带来一堆皇上和德妃娘娘赏的补品药材，还特许“不用进宫谢恩，只在家好生将养罢了。”那拉氏挣扎着下床行了礼，又向上请了皇上和德妃娘娘安。一番虚礼之后，那拉氏已经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夏风秋韵和苏嬷嬷忙将她扶回床榻。

　　小猴子笑嘻嘻地说：“姐姐，皇上有口谕。”

　　还有我的？我极不情愿地准备下跪，小猴子却扶住我的手说：“皇上说了，不是要紧事，不用跪了。”

　　“皇上口谕；朕听说，长夜为了老四媳妇受了伤，这也算是因公了罢，就放你在老四那里住几日，伤好了再回来。就只一件：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丢了朕的人。”小猴子模仿老康的语气惟妙惟肖。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不是胤禛和胤祥还会有谁？

　　这算是什么破口谕？不是明摆着挖苦我嘛。我咬牙切齿地嘟囔。小猴子挥挥手，身后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托着一个包袱和一瓶药。

　　“这药是皇上赏的活血化瘀药。包袱里是姐姐平日里穿的衣服和梳妆匣，玉荷姐姐给收拾的。”

　　我接过来一看，又是一瓶回玉膏。

　　一夜好眠。

　　伸个大懒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赖床。不过现在是在别人家里，还是不要落人口实的好。

　　刚坐起身，就听到知书的声音：“姑娘醒了么？”

　　我“嗯”了一声，门开了，知书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一个端着衣服鞋子，另一个端着洗脸水，手巾，香胰子。我有点奇怪：“这是……”

　　知书笑道：“奴婢知道姑娘带了换洗衣裳，可今天早上爷出门的时候交代过了，说等他散朝了带姑娘上街去，所以特命人上街照着姑娘的体格买套衣服来。宫制的衣服穿上街还是招摇了些。姑娘若是饿了就先用些点心。”

　　我心里涌上一丝甜蜜。他想的真周到，可是我的脸……我几乎是冲向铜镜，脸上的掌印已消得八九分，剩下一层淡淡的影子。可是……还是有点红啊。我沮丧地坐在镜子前。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知书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打开手上的小盒子。

　　粉！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啊，怎么忘了，还可以用化妆术补救！

　　等我换好衣服，知书帮我化了妆，梳了头发。那拉氏还派人送来一支小小的珠钗，不是很华贵，但是很雅致。照照镜子，几乎不认识自己了：粉色的上衣和百蝶穿花的裙子，粉色的绣花鞋。浓淡得宜的妆，一支别致的珠钗斜插在鬓角。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比我以前的那个要漂亮。虽不敢说倾国倾城，但也可称得上秀色可餐。嗯……是清秀可人。

　　知书在我身后笑道：“没想到，姑娘穿上这汉装，倒像是个娇滴滴的江南闺秀。”

　　我还是忐忑不安：“这妆，会不会太浓了？这衣服，会不会太花了？还有这……”这是我第一次和他逛街，一定不能……

　　心底却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在干嘛？难道你喜欢上他所以这么在乎他的观感？

　　我立时像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我喜欢他吗？什么时候的事？

　　马背上鼻尖萦绕的檀香？挨了巴掌之后他关切的眼神？抑或更早？

　　那个冷冷的声音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是未来的皇帝，后宫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那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我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知书的声音响起：“姑娘？姑娘？”

　　我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啊……对不住，忽然想起一些事来。”

　　知书笑道：“爷回来了，在前厅，请姑娘收拾好了就过去呢。”

　　我答应着，拿了钱荷包就走。

　　来到前厅才发现，等着我的人不止胤禛，还有胤祥。我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一通：胡思乱想什么？！人家怎么会对你有意思！

　　胤禛和胤祥看到我都是明显地一愣，眼神里有小小的惊艳。这让我作为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致，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高高的门槛。

　　当我发现那个门槛的时候我已经直直的栽进了屋子里面。

　　我的额头和地面亲吻之前一闪而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地谁擦的？真干净！

　　胤禛一边忍着笑一边把我扶起来，关切地问：“摔着哪儿没有？”

　　我站起来拍拍裙子，还好衣服没脏。恨恨地望向另外一个笑得脸都快要抽筋的人：”笑吧笑吧，你这么不厚道的人，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我一边咬牙切齿地向外走去，却没看路，一回头就撞上了人。

　　结果。

　　又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