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债》晓棠8319

32、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其实，正常情况下，这两个人很难吵得起来。宋之瀚话少，有情绪也顶多是沉默而已。季承就更不用说了，脾气又软又好说话，不高兴的事儿等不到发泄，也不用人哄，自己就把自己劝服了。关键是，这一回，情况它不太正常。

　　为了保证自己晚上谈判时思维清晰，口齿伶俐跟得上趟，季承下午手机关静音，确实睡了个天昏地暗的好觉。醒过来才发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尤其是学生会核心群，唠了好几百条。

　　总结来看，就是上一届学生会主席钟奕铭开学后就大四了，要把主席的位置和工作传给下一届的付熙熙。虽然学生会历来备受关注，关于卸任者和继任者之间的关系总是有很多传言，仿佛年年如此不可避免，但大家表面上大多和和气气互相帮衬。尤其这一届，实实在在是和平交接，没有任何影响工作的纠纷。学生会骨干成员的微信群里假期一直热闹着，讨论在正式交接会议之前，先小范围吃顿饭，一则庆祝钟奕铭功成身退顺利保研，二则恭喜付熙熙成为近十年A大第一个女性学生会主席。

　　季承入学的时候，钟奕铭副主席正从上一届主席手中接棒，之前一年学生会工作也多是由他主持。再往前追溯，情况如何不清楚，各种传闻也不可信。但钟奕铭任职这两年，整个学生会在工作上可以称得起风气正、氛围好、作风强，于老师和学生心目中有口皆碑。主要领导三观正，十几个核心干部之间心也齐，大家处得都不错。平日里无聊的饭局不多，但在群里聊工作频率高效率很高。

　　新老交替，原本这场饭局也是传统节目理所当然。临近开学这一阵，群里每天都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攒时间。关键是几个外地的部长返校时间不统一，迟迟定不下来，季承早早表了态，原地待命，随时配合，也就没太跟着关注掺和。刚刚才发现，时间定在了今晚，昨天就大体说了，他没看见。截至今天下午，参加聚会的人都在群里收悉，只有他联系不上。有之前台风天失联的前科，操心的师哥师姐纷纷致电关心，季承小学弟又跑哪去了？

　　季承一阵不好意思，赶紧在群里表态睡过头了，晚上聚会准时参加。随后又把单独打来的电话和微信挨个客客气气回复了一遍，其中钟奕铭既打了电话，又发了微信，还有两个未接语音。师兄跟他许久不曾私下联系过，季承有些意外，回过去之后，钟奕铭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没事就好，晚上见。

　　季承把消息回复利索了，离饭局时间没剩多少，他赶紧爬起来洗了把脸，套上衣服就往校门口的饭店跑。在群里他本来年纪最小，也应该早点儿去打点着，何况下午还闹了这么一出。横竖今晚他要等宋之瀚下班，正愁怎么打发时间，这聚会定的刚刚好。这边顶多到十一二点，散局了那边还没到下班时间，但至少分散注意力，比自己硬撑着熬夜好过不少。他也没发信息告诉宋之瀚自己今晚有饭局，省得给那人送借口，不让他去接。

　　季承算到的早的，陪着张罗事的大管家白杰把菜电话，酒水安排妥当，大部队陆陆续续都到了。

　　大家熙熙攘攘站着聊了会儿天，一起落座，季承坐在上菜的位置。突然安静了片刻，气氛莫名地有点儿伤感。

　　“都干嘛呢，我们还在学校待一年呢，老钟一路读上去兴许好多年，我这种不上进的也是一年后才滚蛋，这践行的氛围是不是该收敛收敛。”白杰招呼大家倒酒，谈笑着协调氛围。

　　“谁管你什么时候滚蛋，”外联部副部长肖灿灿直接戳穿，“我们都是舍不得钟哥，以后没机会一起开会一起工作，名正言顺接近校草的渠道没了，只可远观，我们岂不是跟A大数以万计的花痴姐妹一个待遇了吗？”说着说着，还真有点儿梨花带雨的味道。

　　钟奕铭纵是身经百战，仍是微微赧然，扶额说不出话来。

　　文艺部长，亲闺蜜曲沁揶揄她：“你可拉倒吧，主席在你那早就是明日黄花，下一届校草姓宋那个你也没少撩拨，再下一界，”她指了指季承，“小师弟你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下不去手，所以啊，机会再多也是白搭，你就没有攀上校草的命儿。”

　　季承不期然躺枪，与钟奕铭默契对视一眼，唯有苦笑。

　　“停。”一直笑着瞧热闹的付熙熙看那片低落的云彩差不多被这帮不着调的打岔过去了，及时止住奔往泥石流方向的话题。“让你们来给师兄庆祝，你们倒好，还敢消遣上了。”

　　肖灿灿吐了吐舌头，大家默契地止住了话头。

　　付熙熙话锋一转，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灵动又俏皮。“今天也没有外人，一会儿喝多了有你们抒发的机会，趁现在还清醒着，先让师兄给咱们说几句。”

　　大家纷纷应和，钟奕铭也不推辞，当即站起身来。从小学起，做了这么多年学生代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仿佛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天赋。但钟奕铭就是有那种魅力，即使是例行的回顾与展望，感谢与客套，也能讲出令人感同身受的情真意切来。话尾，他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高度白酒，“想说的话太多，尽在不言中，我干了，大家随意。”

　　钟奕铭一口饮尽，面不改色心不跳。“今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义不容辞，也拜托大家继续支持熙熙的工作。”他真诚地对视一圈，让每个人都感受到此刻氛围，季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钟奕铭的视线很快地划过他，未有停留。

　　接下来，付熙熙接续着话题，简单圆了几句。还不到她的主场，她很有分寸，并不喧宾。只是在同样的提酒环节，漂亮大气的师姐突然将枪口对准了安分守己给大家默默递菜斟酒的小师弟。

　　“季承同学，作为团宠，平日里大家都照顾你，师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你师兄的欢送宴上，再用茶水糊弄，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季承情况特殊，”钟奕铭先于被点到名字的本人反应，“没关系，以茶代酒一样的。”

　　“你还真是惯着他。”付熙熙表面看似开玩笑，但目光依旧落在季承身上，没有顺势翻篇的意思。“这么乖巧又漂亮的师弟，我保证以后比你还惯着他，不过今天这一杯，可是帮你讨的。”

　　季承微微茫然，他和付熙熙接触不太多，这个师姐一直给他留下的印象都是豪爽不拘小节，巾帼不让须眉。刚才这一句，不细究，在这个场合这个气氛下，当做玩笑恰到好处，并不过分。整个桌上，无论男女，也当真只有季承一个人没喝酒。虽然他一直都是这样，但毕竟今天是为钟奕铭卸任组的局，一年前刚入学生会时师兄对他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未来，下一届季承有望接任，也是心照不宣的默认。

　　除却这些，季承隐约有一种不安，好像，这一句意有所指，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钟奕铭也不好再说什么，季承亦不推辞，爽快地倒了一杯红酒，站起来闭着眼灌下去。

　　“师姐说的对，是我不懂事，这一杯是赔罪，我再……”

　　“行了。”钟奕铭强势打断，“把你灌醉了，我爸非拎着我的耳朵去季教授办公室罚站不可，赶紧坐下。”用一句调侃，解了围。

　　付熙熙也见好就收，招呼着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杯，就很难推却第二杯。钟奕铭是饭局的焦点核心，身边来来往往总停不下来，视线几次被遮挡，想把季承喊到身边来看着，奈何那家伙头昏脑涨地对他的暗示接收不到。

　　待大家喝乱套了，钟奕铭才有机会走过去，季承已经不晓得被哪个不着调地灌得在桌上直接睡着了。

　　至于在睡着之前，他一直震个不停的电话被肖灿灿不耐烦地接起来过，他也不知道。

　　“季承……”宋之瀚听着对面喧闹的背景音，强压着打了几十通电话发了无数微信没有回音的焦躁，唤了一声。他怕季承等太久，特地破天荒请了假，早下班。谁知从十一点多就开始联系，差不多快两个小时过去了，电话才接通。

　　“你谁啊，”肖灿灿正喝得兴奋，“找季承干嘛，他陪我喝酒呢，没空。”

　　“他在哪？”

　　“就在学校门口，品味居啊，欸，你还没说你谁啊，我干嘛要回答你……”

　　“我，”宋之瀚话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一股闷气直冲天灵盖，差点儿把手机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