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罔顾领导好意,下场就是自取其辱。
早会一开始,程建弘便揪着林鸢所在部门不停批训,上至大下至小,都数落一顿。
重点在林鸢,当众把她含沙射影一番,话里话外就是她不知好歹,把昨晚的生意谈判搅和了。连带她工作上甚小细微的错误都当众鞭尸,还让她写一篇反省报告。
出了会议室,同事如鱼散去,个个面带颓丧,经过她身边,还不忘侧眸几眼,才悻悻然离去。
坐回座位,林鸢强装心无波澜,本本分分工作,然后按点下班。
当她抵达饭店,临窗那小隔厢已站起个身影,挥着粗臂,愉悦喊道:“小鸢,这里。”
跨步迈向那桌,站在桌边,还嘴挂笑容的人,看见其他身影时,林鸢笑意僵直。
蒋琴卉瞧着冷滞的气氛,率先圆场,温声细语说:“这是我女儿,林鸢。”
彼时,桌上另一端的男人与妇女起来打招呼,女人说:“蒋姐,您女儿真漂亮,大家闺秀的。”
男人眼看向林鸢,眸光快速扫描一圈,面漏满意气色,伸手客气问好:“秦墨森,幸会。”
林鸢拘谨地回握,挨着妈妈落座后,她眼神涣散,就是不往桌上的人瞧。
点好菜后,桌上其余三人谈得兴致盎然,唯独林鸢意兴阑珊。
从他们谈话内容,总结出:这男人在民资银行工作,经理职位,有两套自己名下的房子。上有一个哥哥,已三十五、六。父母是一般职工,已退休。因忙于工作,疏忽婚姻大事。
蒋琴卉了解后,点了点头,心里唯一纠结的就是年龄,与自己女儿一比,差距太大了。反复考量,其它条件确实不错,所谓人无完人,不是致命缺点都可接受了。
她知书达理笑说:“年龄大些好,秦先生一表人才,成熟稳重。成家后,定是顾家贴心的人。我家小鸢年轻,但懂事得很,工作也是体面的。”
那妇女笑颜如花:“林小姐一看就是贤妻良母,温婉端庄的。长着张福气脸。”
一直低头沉默的人,闻此,轻抬眸,看了一眼对面两人。男的一身黑西服白衬衫,略胖的面孔,戴了副无框眼镜,单眼皮小眼,诚实可憨。
女的则一套半袖墨绿连衣裙,保养得体,容光焕发的。
饭间,林鸢全程只礼貌性地应答几句。直到饭局结束,那男人说要捎送一程,林鸢笑笑拒绝了,便没再勉强,各自告别。
身旁的蒋琴卉瞧着她一副不上心的漠不关心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忍着到家后,才一触即发。
林鸢关上门刹那,蒋琴卉气冲冲甩下单肩包,动作幅度震响地踱到饮水机旁,满了杯水,一咕噜喝完,抹了抹嘴边水迹,才发作。
“大富大贵的瞧不上咱,难得你黄阿姨介绍了个小资的,你还不搭不理的。按你话说,现在门当户对的,你还瞧不上了。”
林鸢拾起地下的包包,一脸疲惫坐在沙发上,摁住情绪,问道:“这样有意思吗?”
听她一问,心胸仍气喘的人,冷笑回:“像你姐嫁个没本事的,两人吵吵闹闹熬着,这样就天天有意思了。”
听妈妈又搬出姐姐的例子,林鸢已不想对话下去,忍着满腔的据理力争,闭嘴回房。
蒋琴卉看人已走,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对着紧闭房门责备:“你就倔着吧,等过了这几年花样年华,你就等着被人挑三拣四了。到时可别怨天尤人,都是自找的。”
街道的树木落下最后一片黄叶送别了秋天,迎来晨霜晚冰的深冬。
林鸢穿上焦糖色呢子大衣,内搭高领白色毛衣,黑色紧身裤配马丁靴,一身全副武装出门。
走到公司附近的公交亭,不远处,鸣起汽笛。
佩戴耳机的人,状况外地我行我素。
一个伟岸影子挡住她的去路,林鸢才后知后觉眨了眨眼,迟钝抬头看向来人。
那天早晨,依旧如以往每个平凡的晨冬,光秃秃的树枝,灰灰霾的天色,刺骨呼啸的北风。
却因许政羲的到来,增添一丝释然与着落。像漫漫黄沙中徒步的旅人,遇见绿洲,既喜出望外又患得患失。
瞧他不惧寒的打扮,宝蓝绒面西服配白衬衫,领口还大敞铮铮锁骨。
林鸢瑟缩了下,后退一步,两眼澄亮盯着他。
“林小姐赏脸陪许某走走这小城吗?”
蛊人的低醚嗓音,娓娓道来。
静默片刻,林鸢才涩着嗓子开口:“上级没派任务给我,恕难从命。”
听他又低笑两声,胸有成竹说:“好办,就怕你心不甘情不愿的。”
远处的魏秘书,立即转身按了个电话出去,不久,林鸢便被安排得妥妥的。
林鸢这人挺无趣的,平时去哪吃喝玩乐都是简唯和何蕴琬两人撺掇,她就像小弟跟随其后,随时待命,听候调遣。
如今要她当回掌舵者,倒没了方向,乱了方寸。
窝坐车里,正咬指思忖的林鸢,绞尽脑汁安排游览路线。
身旁人倒无事一身轻,双手翘臂,闭眼睡觉。因为他是坐早班机赶来的,浑身疲乏,趁小姑娘安静不打扰下,独自小憩。
待许政羲养足精神,睁开眸,透过镀膜玻璃,看向窗外,车子停在一片古建筑的停车场处。
身旁人已下车,正在小广场娱乐设施处坐着跷跷板,独自一人上下抬动,玩得不亦乐乎。
魏秘书依靠前排车身,眼落别处,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抽烟。
在车里活络了下筋骨的人,抬表看了看时间,再瞧了瞧外面天色,接而推车门走去,
“这是哪里?”
声落,林鸢动作微顿,侧首抬眸看向他,见许政羲右手按在脖子处按摩,眉宇微挑,目光炬炬凝视自己。
林鸢避开他烈火般注视,继续摇着塑料板块,漫不经心回应:“嘉裕祠。”
“大清早赶来这地?”
或许意料不到,许政羲问得带些惊异情绪。
“我也不知什么地方好玩,就网上搜索了下。这地排名第一,总不会错。”
林鸢挠了挠耳朵,答得理屈词穷。
迎风站立的人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欲望,扭身展眼粗略浏览周围环境。
这祠堂是南方的璀璨殿堂,整座建筑坐北向南。由三进五间九堂六院单体建筑组成,以其精湛的装饰工艺著称于世。巧夺天工的“七绝”艺术效果,石雕、木雕、砖雕、陶雕、灰雕、铜铁铸和彩绘。集民间工艺之大成的书院建筑,在庄重淡雅中透出富丽堂皇。
“这地有什么吃的,先去填饱肚子。”
林鸢还未想好哪里有吃的,许政羲已踏步外走了,留下还坐在跷跷板上心劳计绌的人。
清醒过来,林鸢追出去,诶诶几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这么跟着那人走,心里不停腹诽这人寻衅挑事来的,专找她的不痛快。
在一条弄巷里,一家老字号店铺挤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榕树底下的摊档排了个长龙打包外带的客人。
林鸢站在巷口,伸脖瞧着前方情况,脚下却跟生根发芽,一动不动。
她怕人潮,而且还如此汹涌。侧脸眄了眼身旁人,见他似乎迟疑不定。
顺势悄声说:“人太多,另找家清净点的吧。”
未待林鸢将后面的话顺水推舟出来,许政羲已迈开步子,向那简陋矮屋走去。
林鸢再次打量弄巷里的小食店,破败的装饰,店里环境陈旧。残缺的木桌椅,头上的吊扇还是八 '九十年代的款式,转动起来还咿呀作响。
无可奈何,她只能拖拖拉拉尾随进入。
他们两个坐在靠近厨房的那桌,林鸢挨坐高脚红蓝塑料凳上,四肢摆放得犹如小学生上课的姿势,端正又规矩,眼睛余光不停横扫屋里卫生。
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以为像他们这类人,是不会光临这种市井小民的旮旯地方。因为有钱人都是活得金光闪闪的,所以林鸢以为许政羲也理所当然那样。
对面的人倒挺自在,昂贵的西服被他脱下,随意倚挂在桌面,丝毫不在意会沾上油渍。
雪白的衬衫袖子撸起,解开一颗袖扣,松垮挽手肘处。见他动作娴熟地涮碗洗杯,捞起筷子就往热茶里烫。
一阵捣腾后,他将弄好的餐具挪至林鸢跟前,顺手拿起旁边的塑料餐牌,低眉问:“想吃什么?”
被问懵的人,十指交缠,苦闷回:“随便。”
林鸢吃过早饭了,她并不饿,只想敷衍了事。
闻言的人,微抬颚,短视她一眼,继续埋首在那餐牌。自语念道:“油炸蜂蛹、爆炒竹鼠、沙煲蛇羹和焖炖狗肉……”旋即抬眸,专注看着林鸢说:“可以不,不够再点,别跟我客气。”
林鸢被他一番恐怖说辞,吓得半吞的茶水都喷涌而出。呛得她满脸通红,忙伸手狂摇摆,气喘吁吁说:“别,我其实不饿,你随意。”
被婉拒的人也不听取她的意见,硬是将那薄薄塑封纸张塞至林鸢手里,诡异笑说:“别怕,我有的是钱,吃不完大不了打包带走。”
欲哭无泪的林鸢暗想:我不怕你没钱,就怕自己吃完后,会惹出一身病。
许政羲翘起双手,一副看戏的模样,悠哉闲坐着。
硬着头皮的人,如握烙铁,指尖捏着下方一角,悲壮地半闭眼斜视上面的手写餐名。
盯了一会,转而又翻了翻餐牌背面,随即抬首愕视对面的人,一脸不解。
上面只有地道的点心和小吃,并没有方才那人口中念出的恶心食物。
许政羲扯了扯手腕上的精密机械方表钢带,闷笑说:“看完呢?想吃什么,自己写在纸上。”
会过意来的林鸢,垮下脸,被戏弄后的郁闷压在胸口,奄奄情绪。低头握笔奋写着菜单,每笔每划都直戳纸芯,恨不得把这纸张当做对面的男人,任由她搓圆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