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风记得》怀远春

46、一篇随笔

　　金黄的银杏叶被风吹起，在风中翩翩起舞，再回到地面。
　　宋知秋走在树下，脚下枯黄的落叶被踩的吱呀作响，银杏在树枝上摇摇欲坠，风一吹便有树叶挣脱束缚，飘向更辽阔的天空。
　　一片微卷的银杏落在宋知秋肩头，她轻轻取下树叶举起来放在阳光下，透过阳光看清了银杏叶的脉络。
　　许是雨季太长，太阳久不露面，此刻的阳光不再刺眼。
　　她拿出手机拍下初秋的阳光，准备收起手机的时候，宋母的消息出现在信息栏。
　　“今天立秋，秋秋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天气要转凉了，记得添衣服。”
　　宋知秋点开对话框点了几下：“你也照顾好自己。”
　　她将银杏叶向空中抛出。
　　“飞到更远处去吧，金黄的小蝴蝶。”
　　她看着飞在空中的银杏叶，不知想到了什么。
　　回到家。
　　宋知秋点了份米线，打开电视继续看前几天没有看完的综艺。
　　收到江羡的消息已经是下午六点。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天边染上太阳橙黄的余晕。
　　屋内电视泛着彩色的光打在宋知秋的脸上，也落在她身后浅蓝色的墙壁上。
　　宋知秋关掉手机想了很久很久，江羡发来的那条消息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屋内只有电视机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
　　“宋知秋，我现在很幸福。”
　　紧跟着的是一张图片，宋知秋没有点开看，但她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背对着镜头，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茉莉花盛开的地方。
　　“幸福就好。”
　　这四个字落在对话框，宋知秋的手却怎么也点不下发送。最后，她按下发送，关掉了手机。
　　明明是更希望他能幸福的，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
　　“和你”
　　这两个字江羡迟迟没有发出去。
　　他只是想问宋知秋现在开心吗？
　　看见他幸福的话。
　　放空了很久。
　　“今天是立秋啊。”
　　宋知秋喃喃道。
　　晚上十一点，宋知秋的朋友圈更新了。
　　江羡点开——
　　“小银杏叶，今年的立秋出太阳了。”
　　配图是一张银杏叶对着天空，阳光透过微卷的叶尾。
　　江羡仿佛看见了阳光下的宋知秋。
　　她递给他一束银杏叶做的花：“我叫宋知秋，落叶知秋的知秋。”
　　宋知秋依旧爱着江羡，只是执念没那么深了。
　　秋天开始的故事在秋天结束，年少的风早就不为现在的他们停留了，风连带着吹过了他们这一章。除了江羡，她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今年是江羡和宋知秋相遇的第十年秋天。
　　宋知秋和江羡的故事不会再有后续了，她想。
　　九月末，宋知秋去到了杂多县城和那曲的交界，长江的正源——江羡最想去的地方。
　　十月，她去了趟三峡，站在岸边看着滚滚长江水流，这一次她不为了江羡，而是为了她自己看一次长江。
　　吹来的风让她感到久违的轻松与清醒。
　　她的所有遗憾和沉默都被岸边的风带走，阳光照在她身上，她不再来看长江了。
　　宋知秋从三峡回来后没多久就进了医院。
　　病房惨白的灯光下。
　　路怀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无助地望着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宋知秋。
　　医院的通知被路怀紧紧攥在手里。
　　她知道有些事是注定的，但她没经历过眼睁睁地看着死神站在山顶嘲笑爱神的无能，第一次对此感到无力。
　　周远找到路怀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脸色苍白，走廊上人来人往，她只看着一处，目光呆滞。
　　周远心疼地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上只有哭肿了的双眼。
　　他紧紧把路怀拥入怀抱，轻轻拍着她的背。
　　“周远”，怀里的人带着哭腔“为什么……”
　　滥情者风生水起，相爱者阴阳两隔。
　　“万事都有定数。”
　　周远叹了口气。
　　哪怕他们天各一方，生死相隔，他们依旧爱着对方。
　　路怀抬起头对上周远的眼睛，她看见周远的眼眶也泛了红。
　　“为什么人的生命要这么脆弱。”
　　只怪上天的无能。
　　清凉的月亮高高挂上天，月光洒上树叶，残影掠过地面。
　　宋知秋瘦弱的身躯在洁白的病床上映得毫无生气。
　　她闭上眼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
　　江羡静静守在她的旁边陪着她，笑着抚上她的脸。
　　月光投在玻璃上，江羡吻上宋知秋的唇，灯光倒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这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她温热的唇。
　　“秋秋”，江羡哽咽着“除你之外，我没喜欢上别人。”
　　他喜欢过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直到现在也是。
　　宋知秋的意识模糊，眼前一片雾气氤氲了视线，她仿佛看见了江羡，他看着她红了眼。
　　“江羡，别哭了”，她走上前去替他擦掉脸颊上的眼泪。
　　“你可要幸福啊。”
　　江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明明已经感受到被爱了为什么还是会流泪，原来是你幸福了，不是我。
　　——宋知秋的日记”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她似乎和江羡真的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梦中的江羡一头黑发，穿着宽松的黑卫衣，一如记忆中十六七岁的少年。站在一片茉莉园上，眉眼弯弯地对她伸出了手，她毫不犹豫的牵起江羡。
　　她就任性这一次，任由江羡拉着她逃到无人的茉莉园。
　　江羡拿出一枚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戒指，笑着问她：“小宋同学，要不要嫁给我。”
　　“好啊。”
　　少女柔和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没有一丝犹豫。
　　尽管是在他们的十六七岁，她也不会犹豫。
　　江羡和宋知秋在梦中相拥，相吻。
　　——
　　宋知秋是在半夜的时候离开的，她将手放在江羡的头上，在心底对江羡送上最后的祝福：“你要幸福。”
　　月光下，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江羡为她买的婚戒，环内刻着“Autumn”。
　　眼角残留的眼泪，江羡已为她擦干。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江羡幸福。
　　可是。
　　江羡从未喜欢过别人这件事，宋知秋一直都不知道。
　　新年后的第二个月，也就是宋知秋离开江羡的第一个月。
　　江羡回到了锦城这个小县城，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买下了一小幢房子，屋前种满了茉莉花。
　　阳光斜洒进木地板，落在书桌的相框上，相片中的女孩笑容明媚，一身白色连衣裙，身后开满了茉莉。
　　被风吹起的纸条夹在相框后。
　　“一月十三日，我亲手种下的茉莉未开花，她永不再开。
　　——吾妻宋知秋”
　　江羡坐在为宋知秋编的秋千上，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宋知秋从屋里走出来坐在他身旁的秋千上，身上是和茉莉一样洁白的长裙，嘴边带着浅浅的酒窝。
　　“江羡，茉莉花开了。”